第一百三十二章
當李見心走到那處原野的時候,便遠遠地瞧見自己的焚天劍斜斜插在了地上,走到近前一看,卻是發現焚天劍讓人用極高深的指力留下了‘你不行’三個字。李見心看著這三個字知道這是張鳳舞刻意留下來羞辱自己的,他深吸了兩三口氣,才將內心的一絲無能狂怒壓製下去,伸手將焚天劍拔了出來,背負在背上,站在原地躊躇了一會,認定了北方的方向,便牽著馬,向那黃龍府方向走去。
天漸漸黑了下來,風也開始怒吼了,在這空蕩蕩的原野中,風怒號著向李見心席卷而來,馬兒有些不肯前行,隻是扭著頭在原地打轉。李見心看著在原地打轉的馬,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憤怒,就連著畜生都不肯聽自己的話嘛,李見心啊李見心,你瞧瞧你這一輩子又是這樣的窩囊,上一輩子這樣的生活還沒有過夠嘛?李見心在心裏如是地對著自己說。
想到這裏,李見心將目光遞向已經黑雲滾滾的天邊。他看著累累黑雲一層層地向自己的方向而來,仿佛有著末世之景。
將目光收回,環顧四周,這天地之間隻有自己和這不聽話的畜生罷了。李見心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殺意,想要將這不聽話的馬兒斃於掌下,隻是手抬起來了,卻是看著馬兒那黑咕嚕的眼睛中好似有著幾絲膽怯,李見心的手停了良久,歎了一口氣,暗道自己和一匹馬計較什麽呢?趨利避害人之常情罷了,人況且如此,更何況牲畜呢。想到這裏,李見心才將手放下來。
安撫了下馬兒,李見心取下馬背上的行李包裹,鬆開了手裏的韁繩給了馬兒自由。
馬兒在原地繞著李見心打了幾個轉,用頭觸碰著李見心的身體,發出希律律的叫聲,仿佛是在催促這李見心一同走罷。看著馬兒的這般動作,李見心嘴角扯起一絲牽強的微笑,拂過馬兒的軀幹,拍了拍馬兒的脊背,道:“你先走吧,我還有事。”
馬兒好像聽懂了李見心所說的話,希律律地喊了一聲,尾巴一揚,便走掉了。
看著馬兒遠去,李見心笑了笑,繼續踏上了往黃龍府去的路程。
風怒號著,雲層中藏著這世上全部的黑暗,一朵朵烏雲像發漲的蘑菇一般脹大變得臃腫而威嚴。風怒號著,雨點自天頂而來,夾雜著深秋最後的一絲寒意,起初還是小雨,雖然小,卻是冷得徹骨。李見心早已經到了寒暑不侵的境界了,隻是他此刻還是感覺自己仿佛處在冰窖之中,一絲寒冷從體表正漸漸地滲到骨子裏去。
好冷,心好冷,李見心抹去臉上順著短發留下來的雨水,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振作起來。
風繼續怒號著,雨幕漸漸大了起來。踩在泥濘的道路上,一腳深一腳淺,腳下的靴子周圍早已經沾滿了黑泥。其實李見心完全不用走得這麽狼狽,他完全可以使著些提縱功夫讓自己不至於踩著汙泥前行。隻是李見心卻覺得自己好像一直都忘記了一件事。他問自己,是不是還記得曾經是普通人的生活呢?
雨絲如幕,周遭漸漸泛起了霧氣,李見心也不管方向了,隻是隨緣走著。感受著腳下的濕滑,感受著身上的寒冷,感受著風中的瑟瑟殺機,李見心終於感覺那個身為普通人的自己回來了。作為一名武者,得到了現在的超凡力量,這讓李見心是狂喜的,隻是他漸漸地一開始迷失在力量之中了。他已經忘記了那個即使是被生活所壓迫著卻還要緊緊咬著牙關,流著眼淚幹著活說著我還可以的‘李見心’。
前塵往事,不是所有都可以笑著說出來,有些事情隻能夠藏在心裏。
李見心走在雨中,雖然風雨很大很冷,雖然他的內心很是沉重而不快樂,雖然他的眉頭是緊皺著的,雖然他的嘴唇已經抿著發白了,但他的脊背還是筆直的,他是一個“人”,所以他絕不能彎腰,他要證明這世界即使有太多不如意,但他還是可以成為一個純粹的人。
以前的他實在是活得太壓抑,太過於小心翼翼了,逢人做事不敢露出一絲道德上的破綻,總是一副謹小慎微地模樣。為了絕對的道德崇高,他太刻意地壓製自己的**了,以至於他太過遺世獨立。這一刻李見心卻是悟了,既然生而為人,哪有沒有**的呢,為了絕對的道德而去可以壓製自己的**,這實在是一種病態的**了。
總是背負著心中的巨石前行的李見心終於在這場秋雨中開悟了,原來自己一直活得太過謹小慎微了。天地依舊蕭瑟,而這個人卻是不再內心蕭瑟,他已經能夠正視自己的**了,他也已經清楚自己想要做的是什麽了。
想通了心中最大的心結,李見心早已經停滯不前的‘精神意誌’終於突破瓶頸,在這一刻萬般念頭在心中凝聚,【無上瑜伽術】自然運轉勾動著李見心的情緒,正在形成新的天賦【尋心】。隻是李見心此時絲毫沒有注意到腦海內的武學天賦係統的變化,他完全沉浸在這‘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感觸之中,他從來沒有這般放鬆過,就連這此時寒冷的雨輕濺在身上,李見心都覺得如此愜意。
隻是天象不會因為李見心一時的開朗而改變,起碼現在不會。天氣越發涼了起來,雨絲漸漸小了起來,一抹雪白的冰晶在李見心的眼前飄落。李見心伸手接住了這片雪花,看著他在掌心中消融,這才抬起頭看向天空,一片片雪白在黑色的雲層中墜落,李見心看著這些悠悠然飄揚而下的雪花,嘴角露出了一絲沒有絲毫雜質的微笑。唔,原來冬天來了啊。
雪花漸漸大了起來,風聲歸於安靜,一切都安靜了起來,隻剩下李見心踩在泥濘中的腳步聲。路漫漫,雖無前路,但堅持本心定可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