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回到宅子中的李見心翻著【淮南子】，看著裏麵的黃老之學，整個人卻是看得頭大如鬥，裏麵的一些道家觀念他隻是略知一二，剩下的就全是當做玄奇故事來看了。雖然有著曹正修的批注，但李見心仍然看得頗為費力，索性便下死讀書的功夫，將這本書全部背了下來，然後又不斷的默誦著，倒是勉強對著【淮南子】有了一些領悟。
一日，柳一一看著李見心正在抱著【淮南子】啃，隨即詫異道：“見心哥哥，你怎麽有功夫看起這道家的典籍起來了？”
“這不是你義父給我的建議嘛。他說我需要讀一些道家典籍來作為參考，來補足我自身在武道上的一些領會，便給了我這一本【淮南子】用來做我的啟蒙讀物，我正看得費勁呢。”李見心抓著手中的【淮南子】無奈地聳肩道。
柳一一捂著嘴偷笑了一聲，說道：“倒是少見你在這看書上下功夫，真是難為你了，義父也真是的，倒是逼著你一個未出家的和尚去看著【淮南子】。”
“誰說不是呢？一一，你來得正好，我曉得你這肚子中多時有許多學識的，你倒是幫我參謀參謀，譬如這一句倒是這麽解？”李見心說著指著【淮南子】兵略篇上麵的一句話對柳一一說道。
柳一一看著李見心所指的一句話，手指卷著一律頭發笑道：“這個簡單，這說的是修政於內，倒是可以讓君臣上下一心，這樣諸侯便不敢同王國發生衝突了.……還有下一句倒是這個意思.……”柳一一指著李見心書上的一句話，然後又指著另一段話，白蔥一般的手指在書中輕輕的劃過。李見心聽著柳一一的大白話講解，又看著曹正修的批注，倒是覺得茅塞頓開。
兩人就這樣講了半個多時辰，李見心這才合上書，對著柳一一調侃道：“我倒是真不曉得自己家裏原來有個女博士了。”
“那是，就連內閣上的一些大學士都是誇讚我在道家典籍上的見解。”柳一一說著便撅起小嘴露出一副驕傲的模樣。李見心看著柳一一這般，自然又是一堆吹捧的話送上，二人卻是聊得不已樂乎。
又過了幾日，年關已近，李見心正同柳一一君莫白她們在街上備著年貨。李見心走到一家幹貨店，撚起一個幹香菇向店主人問道：“店家，這香菇倒是怎麽賣？”
“這位爺，您倒是識貨，我這可是長白山上上好的香菇幹製而成，用水泡發之後配上排骨肉一燉，倒是鮮美的狠，價格也不貴，二十文一斤，這位爺您倒是要稱上幾斤？”店家看著李見心好像頗有些興致的樣子，便笑著臉大力推銷著自家的香菇。
君莫白也撿過一個香菇，拿在掌心捏了捏，又拿到鼻子前嗅了一下，隨即對李見心說道：“這香菇雖然不是長白山上的產的，倒也算不錯，隻是不值這個價。店家你要是肯的話，十五文一斤我們便買了。”君莫白說著便看向店家。
店家聽著君莫白的話不由得有些尷尬，臉上卻是擠出了更多的笑容，賠笑道：“想不到這位天仙一般的姑娘也是識貨的人，罷了罷了，就十五文錢一斤，三位要幾斤？”
“來五斤吧。”李見心說道，又囑咐了一句：“倒是給我稱好了，莫要缺斤少兩了。”
店家卻是賠笑著說道：“這位爺你說笑了，我這店子在京城這都開了十來年了，倒是不會騙稱的，咱還指望著爺來做下一次生意呢。”店家說著便伸手抓過稱，拿著秤盤舀了一秤盤的香菇，比劃了一下秤砣，又撿了幾個香菇放到秤盤上，對著李見心說到：“這位爺，倒是剛好五斤，不多不少。”
“行吧。給我拿個麻袋裝好。”李見心說著便遞過去一兩碎銀子。這店家接過銀子，倒是轉身拿過一個麻袋，抖開來，揚起了一陣灰塵，李見心三人紛紛揮著袖子避開這灰塵。這店家卻是將這這些香菇裝好了，正要遞給李見心。
李見心正要伸手接過這袋香菇的時候，卻是被君莫白攔住了。“稍等。”
君莫白伸手攔住李見心，向前一步，對著店家說道：“店家，大家都是明白人，倒是不需要玩這些小把戲了吧。你這‘五鬼搬運’的戲法雖然使得巧，倒是瞞不過我的眼睛。”
“姑娘你在說什麽？”店家裝作不解的樣子，看著君莫白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君莫白隻是指著店家的肚子說道：“店家，你這‘五鬼搬運’的戲法，騙過尋常人倒是足以了，你要是不想今日下不來台的話，倒是給我們換上一些上好的香菇就是了。要不然你這生意到時候就要黃了。”君莫白說著便露出一絲警告的神色。
店家看著君莫白的話，臉上一垮，隻是說道：“算了，這錢退給你們，這生意我倒是不做了。”店家說著便從兜裏掏出一粒碎銀子遞了過來。
“店家，你當真不識好歹？”君莫白看著這店家喝問道。
店家隻是苦笑道：“姑娘，你說什麽，我可真是不懂啊。”
君莫白卻是一把奪過這碎銀子，拋給李見心說道：“見心，你將這銀子剝開，看看這銀子裏麵是不有些銅錫裹在裏麵。”李見心拿著銀子，雙手這麽一扯，便是看到便是有著一團黃白色的硬物掉了下來，隨即彎腰撿起這團硬物，對著君莫白說道：“倒真是有些銅錫裹在裏麵。”
店家看到了李見心露出了這一手，連忙耷拉著臉討饒道：“是小的豬油蒙了心，倒是望幾位大俠放過在下了，在下家裏也還有著家眷要養活，倒是不能敗了攤子。”
“你隻需要給我稱上這上好的五兩斤香菇就行了，我們也不會多計較些什麽。”李見心說著便將手上的兩團碎銀子拋給了店家。這店家看著李見心不願計較，隨即送了一口氣，隻是老老實實地稱了五斤香菇，裝在麻袋中倒是不敢再使什麽把戲了。君莫白接過這麻袋顛了顛，道：“不錯，你這次倒是沒怎麽刷花招，還算老實。”
店家隻是臉上疊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著君莫白賠笑道：“姑娘是高人，在下隻想知道姑娘您是怎麽瞧出來我這手段的破綻的。”
“你這些把戲，我之前倒是都在我家叔伯那裏學到過了，你這‘五鬼搬運’的法子還是太過簡陋了一些，騙尋常人倒是可以，倒是騙不了我們這些江湖中人。”
“任誰也想不到會有像您們一樣的大俠出來買香菇的。”店家隻是悻悻說道。
“怎麽，你還嫌今天的教訓不夠？”李見心卻是回頭硬懟了一句，這店家看著李見心這般癆死鬼一般的形象，連忙縮著脖子道：“夠了夠了，您這幾位爺倒是慢走。”說著便像趕蒼蠅一般地揮了揮手，口中暗道倒黴。
李見心走在路上拎著那一袋香菇，對著君莫白好奇道：“莫白，你倒是怎麽瞧出來這店家耍的戲法的？”
君莫白卻是長歎一聲，說道：“這世道能夠正經做生意做十幾年下去的已經沒多少了，大部分生意人也隻有靠著以次充好，缺斤少兩過日子了。就連我君家以前都是這般發家的，隻是現在家境好了些，倒是不用哪些手段了，隻是我們卻是會將這些手段傳給後人，倒是不用讓我們這些後人受到這些戲法的坑騙了。
這‘五鬼搬運’本來是戲法的一種，主要就是在一瞬間通過一些手法或者動作誤導來進行偷梁換柱，你看那店家稱上的蘑菇在裝袋的時候卻是離開了我們的視線，他就是在那一刻進行的偷梁換柱。所以啊，但凡做生意的時候，我們都不能讓這商品離開了眼睛，要不然就會上了大當。
當然也有些厲害的人，就說我叔父吧，他也是矜矜業業做了幾十年生意了，前些年他行商的一次途中，倒是點好了貨物裝箱，半路上被匪人劫道，這才發現那些貨物裏已經全變成殘次品了，那時候他倒是找人說理去都沒用了。”
“這世道真亂。”李見心不由得感歎道，他突然對著君莫白叔父經曆的事情倒是起了一些疑問，他覺得君莫白的叔父很可能是貪汙這一車隊的貨物，然後再在君家上麵報了假賬罷了，想來以君夫人的性格也是不願意在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上計較的，隻是會訓誡幾句，留下證據以待秋後算賬了。想到這裏，李見心搖晃了一下腦袋，才將腦海中不太好的想法晃了出去，這段時間他看【淮南子】倒是有些感覺世界都不太美好了。
看著一旁正快活聊天的君莫白和柳一一，李見心這才想到自己剛剛的想法有多荒唐。
三人又買了些吃食，便要回去。隻是恰巧回家的路上，卻是碰上一個賣冰糖葫蘆的，李見心一時玩心起來了，隨即便直接將這冰糖葫蘆全部買下來了，倒是分給柳一一和君莫白一人一個。
柳一一口地嚼著口中裹著糖的山楂，眼睛眯起來露出滿意的神情，渾然不在意糊在嘴角旁的糖渣。君莫白吃香倒是頗為斯文，隻是吃了兩個便是不吃了，隻是將著手中的糖葫蘆遞給李見心說道：“吃著糖葫蘆倒是太費勁了一些，還是你拿去吃罷了。”李見心也不嫌棄，接過糖葫蘆張著嘴，用牙齒咬住，將那些裹著糖漿的山楂全部咬了下來，在口中大口的嚼著。
君莫白掏出自己的手帕，替柳一一擦去臉上的糖渣，笑著說道：“一一，你怎麽就吃著變成小花貓了？”柳一一卻是笑著說道：“我都快把自己嫁出去了，哪還來得及在意這些？倒是該怎麽開心就怎麽吃。”君莫白卻是笑了笑，沒好氣地橫了李見心一眼，說道：“見心，你看看你倒是把一一寵成什麽樣子了。”
李見心隻是撓著後腦勺笑道：“不打緊的，你們兩個我都會寵著的。”柳一一聞言，臉上卻是笑得更開心了。君莫白心中雖然高興，卻是笑罵著說道：“你也把臉上擦一擦。”說著便將自己的手帕扔了出去。
三人就這樣走著，快要出了集市門口的時候，卻是有一個小孩往李見心的身邊撞了過來。李見心微微扶住小孩說道：“小朋友，當心一點。”
“叔叔。”小孩看著李見心怯生生地喊了一聲，隨即問道：“叔叔，你是賣糖葫蘆的嘛？我想買一串但是我隻有半文錢。”小孩說著便掏出了一個半截銅板。
李見心蹲了下來，笑著摸了一下小孩的頭頂，隨即笑道：“我不是賣糖葫蘆的，不過你想吃的話，倒也是不行。”
“那我怎樣才能吃到呢？”小孩骨碌著大眼睛怯生生地問道。
李見心伸手指著走在前麵的柳一一和君莫白笑道：“看到那兩位姐姐了嘛？你過去誇他們一人一句，我就送一一串糖葫蘆。”
“真的嘛？”小孩說著便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李見心卻是揉了下小孩的頭發，笑道：“我一個大人難道還騙你不成嘛？”
“那好吧，你可要說話算話。”小孩小聲說著，眼睛卻是望向了李見心那一串串冰糖葫蘆。
“去吧，去吧，騙你我就是小狗。”李見心笑道。
“好勒。”小孩子應了一聲，說著便小跑到了君莫白二人身前俏生生地說道：“姐姐，你好。那個賣冰糖葫蘆的怪叔叔，倒是讓我過來誇你們，說是可以給我一串冰糖葫蘆。”說著便搜刮出自己為數不多的形容詞隻是誇君莫白和柳一一好看漂亮，倒是逗得君莫白二人哈哈直笑。
誇完人之後，這小孩就一路小跑了過來，對著李見心伸出手說道：“叔叔，我的冰糖葫蘆。”李見心從冰糖葫蘆的串子上抽出兩串冰糖葫蘆，遞給小孩說道：“拿去吃吧。”
小孩隻是咬下一個裹著糖漿的山楂放在嘴裏嚼著，便不肯吃了，隻是拿在手上，對李見心說了一聲：“謝過叔叔。”
“怎麽不吃？是太酸了嘛？”李見心好奇地問道。
小孩隻是搖著頭，卻是看向地麵輕聲說道：“不是不好吃，隻是我想將這些糖葫蘆分給我的弟弟妹妹們，倒是隻吃一個就好了。”李見心伸手揉了揉小孩的腦袋說道：“真是乖孩子。”
“叔叔，如果我是乖孩子，我的爹爹媽媽怎麽會不要我呢？”小孩說著眼角便開始濕潤了，一滴眼淚從髒兮兮的臉龐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