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悲劇重演
陷入夢魘之中的徹地鼠可能還不知道自己因為皇甫真一時的憐憫而逃過一劫,他現在依舊是在尊神所構建的無間地獄之中受苦,那些惡鬼不斷的折磨他,恐嚇他,他心中的恐懼幾乎都要讓他的神誌崩潰了。
尊神一邊吞噬著徹地鼠的恐懼,一邊搖了搖頭,暗道:“這家夥也就這點能耐了,真是不夠有趣,倒是用你精神上的幻痛來填補一下勞資這段時間所花費的心思吧。”尊神一邊構建著幻境一邊將這徹地鼠的意識拉到了幻境的最深處,那裏有著徹地鼠一生記憶的積澱。
尊神想要幹什麽呢?他想要的便是這徹地鼠感到對生活絕對的絕望,即使這絕望情緒的味道並不是很好,但也聊勝於無,徹地鼠這家夥能夠提供給他的也隻有這恐懼和絕望這兩種最純粹的情緒了。
幻境展開,徹地鼠發現自己處在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場景之中,那矮小的房間裏他的母親和他的父親正在爭吵著些什麽。他的父親臉上紅彤彤的,好似喝了酒,正在胡亂說些什麽,這時候他看到小時候的自己元逸真跑了過來,便是看到自己的父親臉色立馬變了,隻是因為年幼的他沒有練習偷術,而偷偷地跑去玩了。
他看著他的父親將強上斜掛著的黃荊條拿了下來,指著年幼的元逸真的鼻子喝罵道:“你去幹什麽去了,勞資布置的功課你都完成了嘛?”
還未等那年幼的元逸真回答,他的父親便是一把扯起這元逸真的衣裳,將他的上衣剝得幹幹淨淨的,露出元逸真那瘦弱的軀幹。
黃荊條高高揚起,又重重地落下,落在了元逸真的脊背上,徹地鼠仿佛感覺這黃荊條又再一次落在自己身上一般,身子不由得一陣顫抖。
一條鮮紅的傷痕就這樣出現在了元逸真的身上。年幼的元逸真哇地一聲哭了起來,他的背上已是有著鑽心的疼痛了。父親聽到自己兒子這般慘烈地哀嚎聲,手中卻是依舊不停,隻是問道:“勞資一把屎一把尿地養著你,不是為了讓你出去玩的,是要你孝順勞資的。你就不能懂點事嘛?成天氣勞資,麻了個巴子的。”
他的父親一邊打著,一邊罵罵咧咧著,元逸真早已經苦得沒有了力氣,隻是一個勁地哽咽著。
“你知道錯了嘛?”他的父親將這背上滿是血痕的徹地鼠拉著站了起來,對著徹地鼠嚴厲地問道。
“我……我下次不敢了。”徹地鼠抽泣著,斷斷續續地才將這短短一句話說完,隻是他口中說著不敢,眼中卻是充滿了恨意,小小的拳頭隻是緊緊地攥著。
“怎麽?打你還不服氣?”父親手中揚著黃荊條在元逸真的眼前晃了一下,隻將這元逸真嚇得一哆嗦。看到元逸真被自己嚇得順從了許多,父親好似也滿意了起來。
“沒……沒.……沒有……我下次.……”元逸真隻是不住地哽咽著,上氣不接下氣,話都是說不完整。
父親看著元逸真這般,便是將手中的黃荊條高高揚起,又扔在了地上,好似良心回來了一般。隻見他伸出手來搭在元逸真掛著條血痕的肩膀上,元逸真的身子下意識地哆嗦著,卻是不敢躲避父親的手掌。
略微粗糙的手在元逸真的額頭上撫摸著,徹地鼠隻是感覺自己塵封的恐懼在一點點蘇醒。隻見他的父親將他的劉海撩了起來,又擦了擦他額頭上的汗,才打了個酒嗝,道:“剛剛是爹爹不對,爹爹在這裏像你道歉。我打你也是為了你好,你也知道爹爹每天起早貪黑的都是為了誰,是為了你啊?這回來看到你不在家,心裏急,你也體諒一下爹爹,知道嘛?要乖一點。”
年幼的元逸真隻是不住地哽咽著,看著現在慈祥的父親,腦海中卻又是想起了自己父親剛剛那惡鬼一般的模樣,小小的身子又是顫抖了一下,卻是小心翼翼地說道:“知……知道……了。”
“看把孩子給打的。”卻是元逸真的媽媽走了過來,年幼的元逸真抬起頭望向自己的媽媽,這才發現自己媽媽眼角有著淤青,嘴角有有點紅腫。
“你想要拯救你的童年嘛?”卻是尊神的聲音突然響起,驚醒了正在旁觀的徹地鼠。隻是徹地鼠的意識卻是瑟縮在陰影之中,不敢望向那年幼的自己,他連口都是不敢開。
尊神沒有再說什麽,這徹地鼠還是不夠絕望,隻有足夠的刺激才能讓他絕望。尊神心中想著,徹地鼠的意識便是感覺這畫麵一轉,這一次的他已經長大了些許,他又是回到了家裏,父親和母親正在廝打在一起,兩個人像是兩條惡獸一般,在不斷地嘶吼咆哮謾罵著,拳打腳踢著。
周遭滿是破碎的碗碟,筷子也是灑落了一滴。徹地鼠看著自己的父親一把將自己的母親扇倒在了地上,他知道接下來便是要發生他人生中最大的悲劇了。
“你想要改變這個悲劇嗎?”尊神的聲音再度響起。徹地鼠回過頭來,望向角落裏的幽暗,他看到年少的自己正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絕無僅有的恐懼又再一次地將這年幼的徹地鼠籠罩了起來,幼小的他看著自己的父親一步步地向著角落裏的他走了過去,他看著他的父親雙目早已經充血好似鬼眼一般猩紅腫脹。他父親的腳步一下下地踩在了他的心跳上,年幼的他眼中的恐懼一點點放大。
“你去哪了?”他的父親如是問道,便是一把將這元逸真的領口給揪了起來,直接將他拎了起來,便是提著他一步步走到了放黃荊條的地方,將那黃荊條又取了下來,登時便是劈頭蓋臉地打了下來。
元逸真不斷地扭著身子,但他始終被自己的父親死死拿著,黃荊條一下下砸了下來,他身上單薄的衣裳已是出現了一條條的血痕。
“你真的不想改變這個悲劇嗎?”尊神的聲音如是響了起來。徹地鼠看著這畫麵放緩了起來,他的母親拿著那一把菜刀正向著他的父親走了過去。徹地鼠的眼中早已經噙滿了淚水,他開早已經充滿苦澀的嘴巴,像是魚一般張了張嘴卻什麽聲音都沒有。
良久,徹地鼠看到自己的母親已經走到父親的身後,菜刀已經高高舉起了,悲劇下一秒就要發生了。這時候徹地鼠才緩緩說道:“我想改變這個悲劇,我願意,我願意,隻要你救救我的媽媽。”
“晚了!”兩個冰冷的字在徹地鼠的腦海中回響著。徹地鼠隻是感覺自己如墜冰窟,他就看著他母親緩慢地將這菜刀對著他父親的脖子砍了下去。
他看著自己的母親狀若癲狂,一刀刀地砍了下去,直到自己的父親脖子被砍斷了大半,他看著自己的父親緩慢地倒在血泊之中,他看著自己的父親圓瞪著雙目,他看著自己的母親扔下菜刀,他看著自己的母親解下腰帶,他看著自己的母親懸梁自盡,他看著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年幼的元逸真,他好像也看到了自己淚流滿麵,他仿佛也看到自己的心在不斷地往下墜著。
“絕望嘛?”尊神的聲音在他心中的幽暗處響了起來。絕望嗎?徹地鼠對著自己問道,他不自覺地蜷縮著,就如同那幼年的元逸真一般,他縮這這身子,抱著自己,期望減少一點內心的恐懼和絕望。
那塵封許久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中起起伏伏,他的夢魘又回來了,而他終於陷入到了更深的絕望。尊神看著這陷入死寂的徹地鼠不由得冷笑了一下。這就絕望了嘛?還不夠啊!再來一遍吧。
尊神想著,便是又將這幻想回溯到了上一次,他要這徹地鼠一次次地看著自己家破人亡的經曆重演,一次次地陷入更深的絕望,直到他滿意為止,直到徹地鼠補償完他耗費的心血。
徹地鼠又目睹到自己一次家破人亡,他想要閉上眼,卻是發現自己閉上眼還是能夠看到那悲劇的發生。他對他父親的恐懼,對母親的恐懼,對那死亡的恐懼。尊神的話像是一把把刀子捅在他的心上,每一次都是那一次,每一次都是愈加深了一些。
真好玩,不是嘛?尊神這般想著,渾然不在意這徹地鼠幾乎已經快要崩潰了。這樣無能為力的幻想倒是比那地獄之中虛假的恐怖更為真實也更為有效一些,尤其是在折磨別人上麵。
徹地鼠終究還是沉默了,無論這尊神怎麽撩撥他的情緒他也已經沒有多大的觸動了,隻是他看著自己小時候的遭遇依舊會瑟瑟發抖。尊神倒也沒有在乎這徹地鼠如何,反正落在他的手裏,他要這徹地鼠是死是活都是由他決定的。
徹地鼠的意識之外,皇甫真他們幾個正將這徹地鼠團團圍著,“她這是昏迷了多久?”易耳對著皇甫真問道。
“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三天了吧。”皇甫真答道。
“奇了怪了,正常說昏迷了三天他身體機能早應該出現了一些變化,隻是他依舊還是和那晚一般。”易耳撥弄了兩下徹地鼠,又是望向那已經隻有一尺見方的毒蜮,便是道:“算了,我們先莫要管這家夥了,我估摸著見心應該也是快要出關了。做好準備吧,免得待會發生什麽意外。”
“好,那我就在這看著徹地鼠吧。”皇甫真答道。他隻是在這王瑾和易耳的口中曉得了李見心的一些事跡,但又和李見心沒什麽交情,便是決定照看一下徹地鼠。
“也行,金兄麻煩你到時候照看一下這皇甫公子和王瑾的安全。”易耳便是吩咐了一下金巽風,他怕到時候李見心突圍的時候,他們幾人造下殺孽太多,讓這金巽風不大舒服,便是使了個心眼將這金巽風支開。金巽風不疑有他,便是答應了下來。
此時的李見心已經漸漸能夠控製住自己去探尋虛無的秘密而不被虛無所吞噬了,這些天來他已經被虛無吞噬了一小部分的精神意識,但他同樣的是收獲了更多。
他對虛無,或者對著世界真實有了更多自己的見解了。這樣一場危險遊戲之中,他早已經遊刃有餘,隻是有時候還是會不避免被虛無吞噬了一部分。但是他又能夠通過自己在現實之中僅存的那一部分將那被虛無所浸染的一部分拉扯出來,如此這般,他才得到了更多。
虛無是怎樣的感覺呢?李見心有些不好描述,當他滲透進虛無之中的時候,他便是感覺自己的人性漸漸消失,對錯是非善惡都不是那麽重要了,因為在虛無之中這些東西都是平等的,抑或著說是不重要的,這些人類所賦予的價值都是不存在的,這也是讓李見心有機會站在一個更高的角度,更高的類似於全知全能的角度來看待自己的人生。
同樣的,這種類似於全知全能的高維角度,其實意味著全盤否定,因為歸墟於虛無,便是一切都不重要,一切都不存在,那麽我和我的生活又有什麽意義嘛?隻有虛無永恒,或者說虛無都是虛無著的。
也正是因為虛無都是虛無著的,所以李見心的意識幾次都是差點完全被這虛無所吞噬掉。
但還好,他依舊抱有熾熱而壯美的夢想,那便是守護著自己的朋友家人。就是這一點點壯麗的夢想,讓他能夠保持自己不完全被虛無所吞噬,這樣他才能夠收益良多。這樣的感悟是極其珍貴的,並不僅僅是人生哲理的體悟,正是讓李見心窺視到了自己武道之中一條嶄新的新路。
生死循環便是生生不息,若是生死顛倒,那麽是否一切歸於虛無?這是李見心在這幾日獲得的一點靈感,隻是他還不敢去嚐試,因為他感覺自己若是使出了虛無的力量,那麽自己可能現實被虛無所吞噬的那一個。畢竟他常在河邊走,這虛無又是離他最近。
不過,李見心雖然獲得了一個無用的殺手鐧,但是他收益更多的便是神性的視角。因為人是一種既不全知也不全能的生物,去看待事物發展的眼光都是帶有自己獨特的偏見。
但是當李見心自身意識的一部分和虛無合二為一之後,李見心便是能夠理解一部分曾經所不能理解的事情了。
虛無並不是混沌的,而是無的一種狀態,而有的惡人恰恰便是出於這種“無”的狀態,不尊重生命也不尊重人類所賦予美好的一切價值,因此這才能夠一直處在高高在上的位置玩弄著愚昧眾生。
李見心甚至有些了解這尊神在想什麽了,他可能真的隻是為了好玩。這江湖上的大勢力都是像一個個角色一般出演著他編排好的歌劇。而他在台下看著眾生起舞,哀歌,沉淪。即使尊神沒有絲毫收益,但他仍舊樂其不疲,因為他沒有人類的道德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