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風流天子
東宮,長樂殿。
醜時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年輕風流的周天子李瀟一覺醒來,正在寢殿內更衣,早已把禦花園的秦國皇帝忘到九霄去了,穿戴完畢後,他就匆匆趕去上朝了。
卯時剛過,李瀟才下得朝堂,總管太監在後麵跟著,隻見皇上如往常一般直朝尚善監去了,趕緊上前低聲提醒一句。
“皇上,秦國那位陛下還在禦花園等候您的召見!”
李瀟腳步不停:“不著急,等朕吃完早膳再說!”
總管見皇上一點都不著急,也不像是把這事給忘了,倒似乎有心怠慢,便識相地閉了嘴。
李瀟用過早膳,又回到長樂殿繼續睡覺去了,這一覺睡到晌午午時,他被門外一陣喧嘩聲吵醒——
“冷公公,皇上是不是把這事給忘了,你怎麽也不提醒一下,那位主子都等了好幾個辰時了……”
“夏侍衛,你小點聲,皇上正在睡覺呢,等他睡醒了雜家自會稟報的,你先回去吧!”
“可是太陽這麽毒,那位主子隻怕要受不住了,若是纓殿下知道此事,皇上可就不好收場了!”
李瀟聽到這裏,也不敢再裝睡了,他如此刁難姒虞隻不過想出一口惡氣,但如果被他姐姐李纓知道了,少不了要挨頓訓斥的,當下就將那名侍衛傳了進來。
夏侍衛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稟報起來:“啟稟皇上,末將按照您的吩咐,讓那位主子前往禦花園候駕,從昨夜醜時一直候到現在,不上茶不賜座,已經六個時辰了!”
李瀟輕輕哦了一聲,不緊不慢地問了句:“那她如何了?”
夏侍衛回道:“整整六個時辰,寸步不離原地,動也未動!”
李瀟心下吃了一驚,不信地道:“怎麽可能,你在信口開河嗎?不要說她一個女子,就是朕也做不到!”
“末將不敢欺君!”夏侍衛道。
李瀟頓時就坐不住了,吩咐總管太監:“給朕備駕,朕去瞧瞧!”
正午的太陽火辣非常,廷尉們的臉頰上不停地滴著汗,一個女子身影站在水池邊上,頭頂著烈日,背上衣裳已然濕透,可憐了她身邊的幾名侍女,已經昏倒了三個,新換的三個也快挺不住了。
姒虞知道李瀟不會對自己客氣,卻沒想到他會如此晾著自己,甚至誠心讓她出醜,她也是硬氣,就在一眾太監侍女的注視下,硬是挺到現在,腿都失去知覺了也不肯坐在地上。
“皇上駕到!”
當龍輦停在禦花園的時候,所有廷尉太監宮女稀裏嘩啦跪了一地。
李瀟看到姒虞之後,不禁困惑不已,據他所知,那位秦國天子一向都作男子裝扮,可是他眼前隻有一個女子孤零零地站在那裏,分明是位公主,而且還是個絕色!
李瀟走下龍輦,姒虞從容欠身,禮道:“嘉月公主姒虞,見過皇上!”
李瀟目光流轉在姒虞身上,靜謐如水,青絲如綢,如月皓然,有種隨性而至的巾幗風範不輸男兒。
但真正讓他驚詫出乎意料的,卻是她竟能想出以公主的身份麵見自己,這樣一來不管自己怎麽折辱她,都不會有損她天子的尊嚴,反倒自己跟一個女子計較,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心神一斂,已有人搬來了椅子,李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開口道:“朕聽說邀月郡主是你們秦國第一美人,她的姿色比你如何?”
“邀月郡主芳容,本宮未曾得見,無法回答皇上的問題!”
姒虞唇~瓣輕啟,話音清揚動人,雖然依舊婷身而立,卻心平如鏡,神清似水。
她抬頭,直視天。
李瀟坐在椅子上,反成了她眼底之人。
李瀟笑含於口,似乎發現了什麽趣事一般,說道:“你那身男子裝扮就很好,為何今日卻要扮作女子?”
姒虞避開幾分李瀟戲謔的目光,不怒反問:“本宮原本就是秦國公主,怎麽皇上今日才知道?”
接過太監遞來的茶,李瀟看了眼姒虞,輕輕吹著茶花,道:“朕當然知道,不過朕有些失望,相信秦國那些仰慕他們皇帝的百姓,若是他們知道自己信奉的皇上是個女人,隻怕會更加失望吧!”
“不會,不管作為國君還是公主,本宮都是他們心中的天之驕子,本宮也相信能帶給他們安定規矩的生活!”
姒虞抿了抿幹裂的唇,聲音隱隱有些沙啞,說出的話卻如斷冰徹雪一般的清脆,更像一把刀,插~進了兩人之間那無形之地。
李瀟聽在耳中,心裏暗恨:你是天之驕子,我是殺豬販狗,看你能嘴硬到幾時。
“朕也是天子,公主殿下覺得朕如何呢?”
李瀟忽然輕聲問了這樣一句話,想看這個女子當著自己的麵,她是否還有膽量說出星月樓的那番大不敬之言,畢竟以她現在的身份隻是個公主。
姒虞道:“所謂天子,胸懷遠誌腹有良謀,文可安國於四海,武可征戰於八方!”
“敢問皇上,天子如何運兵?”
李瀟聽著前麵幾句話時還頗為讚同地點了點頭,不料被姒虞突然一問,愣了片刻,腦海竟一片空白,又怕答不出來丟了麵子,索性反問:“你說說看!”
姒虞自己挖的坑,又豈會被他問住,當即脫口而出:“定謀、審事、攻伐、守禦、練卒、使將、布陣、野戰,此為天子運兵之道!”
李瀟心裏自然是不服的,恥笑一聲,道:“什麽天子運兵之道,朕有尉遲舉大將軍,隻要下一道聖旨,他就得為朕去賣命!”
“如果,尉遲舉大將軍謀反了呢?”
姒虞輕描淡寫間,直接把李瀟逼進了死角,啞口無言。
“敢問皇上,若是將朝廷的官銀化成無垠城的定銀,每兩要納多少火耗?”
李瀟正在窘迫時,姒虞又挖了一個坑出來,剛才是武攻軍事,這次是文治國稅,平日裏大臣們奏報的都是軍機大事,如這等七品小縣令才能接觸到的小事,他又哪裏會知道啊。
眼看皇上一臉苦惱,他身旁的執事太監悄聲提醒:
“皇上,是二錢三的火耗!”
“朕心裏有數,要你這個奴才多嘴!”
李瀟注意到姒虞輕蔑的眼神,便瞪了那太監一眼,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道:“朕有大臣們來算這筆賬,哪裏需要朕為這些小事操心!”
“倘若,大臣們欺君罔上,中飽私囊呢?”
姒虞輕笑含於口,依舊是麵不改色的隨性自如。
李瀟如同吃了活蒼蠅一般的表情,隻覺得在這女子麵前丟了顏麵,眼神有些幽深地看著姒虞,如此這般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半晌,他凝眸冷哼一聲:“你休要放肆,別忘了自己什麽身份,朕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姒虞在他那氣急敗壞的目光中,一點沒有畏懼退縮之意,相反,她眼神中卻似在挑釁一般,盛氣淩人之姿不減。
“本宮隻是一個站在皇上麵前的女人,從昨夜奉詔在此候駕,既不上茶,又不賜座,皇上堂堂一國之君,如此為難一個女人,若是傳揚出去,就不怕有失~身份嗎?”
李瀟自知理虧,心虛之下霍然起身,正要怒斥這個女子討回點顏麵,可他張開的口突然僵住了一般,就看見姒虞在侍女和太監的一聲驚呼中,卻是再也支撐不住,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