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聖駕天牢
“咚——”
“四方來儀——”
“咚——”
“天地人和——”
“咚——”
“晨旦——”
“咚——”
“卯時到——”
一隊十人一組的夜更太監提著燈籠,為首的一人提了鼎馨,一路走著,一路報誦時辰。
秦宮裏的夜更太監隻在子時之後才會出來,類似於漢陽城內的打更人,但又有所不同,打更人隻會說“天幹物燥,小心火燭”這樣的話,夜更太監除了要報誦時辰,每個時辰都有不同的吉祥的話,每個殿也不盡相同,尤其天子居住的長生殿這裏,隻有早朝的卯時才會報辰,以提醒天子應該上朝了。
長生殿芙蓉帳內,時有淺淺嬌喘低吟,時有綿綿愛語若隱若現,旖旎之色纏纏綿綿,值此春宵幾渡,不羨長生不羨仙。
“虞兒……”
宇文靈雎幽蘭的氣息混著含糊的話語,春色蕩漾的桃花眸中流露出淡淡滿足,甜甜的語氣帶著撒嬌:“你的手真靈巧,你要為了我好好保護這雙手!”
“好!”
姒虞低下頭嗅著她絲上傳來的淡淡香氣,呼吸漸漸平複,一陣陣疲憊襲上眼簾,有些迷蒙地半睜著,就快睡著了。
“以後不許用這雙手去殺人了,不然,你再也別想碰我的身子了!”
“好!”
姒虞沒口子地應著,真想就這樣抱著柔軟的雲彩一覺到天荒,但是靈雎在承歡之後一定要陪自己陪她說話,需要安撫才能睡著,所以她還不能先睡。
可是姒虞實在太疲倦了,精神稍一放鬆,一陣陣困意接踵而來,沒過一會兒,便忍不住合上了眼簾,隻剩宇文靈雎一個人在自然自語。
“虞兒,你以後還會喜歡男子嗎?”
一半天沒有回應,宇文靈雎微微抬眼,啟唇正欲喚,見姒虞竟是酣夢正甜,心下微微有些失落。
為什麽虞兒的柳眉總是皺著,在睡夢中也有不開心的事麽?
還是說虞兒從來就沒有真正開心過,一直都對自己強顏歡笑,百般順著自己,千般寵著自己?
可是,自己卻沒辦法為她分解憂愁。
宇文靈雎暗暗慨然,輕輕吻了姒虞的眉梢,為她抹平這顯露於外的一絲憂色。
這個看起來仿佛一切都在她運籌帷幄之中的女子,到底是累了……
沒過一會兒,軒靈的聲音在珠簾外輕輕地稟報:“皇上,童統領和玄大人已經得手了,童統領在外麵等候您的召見!”
宇文靈雎披了件衣裳,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撩起珠簾的動作放得很輕,小聲地對軒靈道:“皇上剛剛睡著,如果不是十分要緊的事,不要煩她了!”
軒靈猶豫不定,畢竟皇上才是運籌全局的人,生怕一個細節沒有及時稟報而影響大局,正糾結著,隻聽芙蓉帳內傳來一個聲音。
“告訴童摯,朕馬上就去見他,你再去備一輛馬車!”
軒靈應聲“是”,便退出去傳達聖令了。
宇文靈雎走回床邊,在床邊坐了下來,有些心疼地道:“你這個皇帝做的真累,難道連一個安穩覺都不讓你好好睡麽?”
“現在正是關鍵的時候,朕的神經一直崩著,就算他們不來叨擾,朕也睡不安穩!”
姒虞臉色有些憔悴:“倒是害了靈雎也跟著勞累,朕的心裏過意不去!”
宇文靈雎抿著唇,搖了搖頭,道:“是靈雎心裏過意不去才對,明知道你得不了半刻清閑,還讓你來陪我!”
她幫姒虞穿好衣裳,回頭對珠簾外麵的柳胭柳薇吩咐道:“去取一件本宮能穿的男裝來!”
姒虞驚訝地看了看宇文靈雎,聲音微沉:“這種事情你就不要跟著摻和了,趁現在天色還早,好好睡一覺吧!”
“你是我的女人,你在外麵奔波得這樣辛苦,你讓本宮怎麽睡得著!”
宇文靈雎一改平日裏的嬌柔軟弱,此刻竟然也強勢了起來,輕輕抬起姒虞的下巴,神色間張揚霸道地說道:“何況沒有本宮,你出得去宮門嗎?”
姒虞吟然淺笑,沒有她的話,出宮還真是件麻煩的事。
一炷香之後,姒虞和宇文靈雎走出了寢殿,童摯已經在院內等了好一會兒,精心挑選五十名羽林侍衛和行轅都已經備好。
他這回頭一看,皇上身邊竟多了一位俏生生的公子,五官極是精致,鼻小巧,唇似丹,不禁怔了一下,隨即發現她走起路來還是女兒家淩波小步的姿態,這才回過神來,原來是皇後娘娘。
姒虞、宇文靈雎還有軒靈、柳薇柳胭幾人上了馬車,侍衛們都騎著馬,童摯親自駕車,馬鞭高揚,車輪骨碌之聲響起。
這一路上童摯把捉拿袁浩天的經過都講了一遍,他是武將出身,多少有些看不起文官,但對玄郎那是讚不絕口,欽佩不已。
“皇上,玄大人可真是個人物,一不動粗,二不動氣,生生把那宇文護給壓得一點脾氣都沒有,我童摯算是服他了!”
“天子腳下,京畿重地,權臣豪門勢力交錯,他若沒有點真本事,如何能當得了這京兆府尹!”
姒虞舒舒服服地把身子靠在宇文靈雎的懷裏,用手輕輕揉著因為休息不好而昏痛的額頭,閉著眼睛說道:“何況他又是邢昕舉薦的人,自然是個人物了!”
“若是皇上身邊能再多一些玄郎這樣的人,就不用你事事親力親為了!”
宇文靈雎向後靠了靠,好讓姒虞靠著自己能更舒服些,輕輕幫她柔捏纖弱的雙肩,每一個動作都透出細膩的體貼。
“皇上,前麵就是朝天門了!”
童摯收了收韁繩,放緩了馬車的速度,緩緩行到朝天門的近處,停了下來。
今夜值守宮門的將軍是龔長功,上次因為放走了皇上,自己險些被相國誅族,這次又見這麽多羽林侍衛,當下謹慎起來,上前參了禮。
軒靈將一枚玉印遞給了龔長功,龔長功接過來一看,此乃皇後授璽玉印,但仍有疑慮,這便開口問了一句:“皇後娘娘深夜出宮,怎麽隻帶了這麽點侍衛?”
宇文靈雎的聲音從行轅內傳出:“本宮出去一下,一會兒還要回來的!”
聽到這句答非所問的聲音,龔長功不能確定皇上是不是在裏麵,但裏麵有皇後是假不了的,歸還了授璽,一揮手,禦林軍讓開道路。
馬車出了宮門,繞了七八條街道,最後停在一處府衙門前,行轅內的姒虞被受貫力一帶,醒了過來,外麵傳來童摯的聲音:“皇上,咱們到大理寺了!”
姒虞走了出來,隻見眼前一座廟宇似的輪廓,那座大門幾乎跟邢府的門扉一樣殘破,地上還有一把不就前剛被砸斷的鐵索,牌匾上的朱漆不知經曆了多少風霜腐蝕,一直沒有修繕,依稀可辯一個“大”字,其他兩個字都看不清了。
眾人踏進院門,兩排衙役捕快手舉火把,一直通向大殿,照得院子裏燈火通明。
姒虞進了院子,滿目雜草叢生,腳踩著長滿苔蘚的青石板,穿過長長的青石台階,已經快走到殿堂了,童摯才說道:“玄大人現在應該在天牢裏審問袁浩天,皇上和娘娘先在此休息一下,臣這就去請玄大人過來見駕!”
“直接去天牢吧!”
姒虞忽然想起刑審犯人的場景太過血腥殘酷,轉頭對軒靈吩咐一句:“軒靈,你們陪皇後在這裏呆一會兒!”
宇文靈雎卻挽住了她的手,腳步緊隨:“本宮還沒見過天牢是什麽樣子的,正好去瞧瞧!”
姒虞停住腳步,好不誇張地說道:“天牢那種地方,就算朕不形容,你也應該知道的,你還是不要去了!”
宇文靈雎不在意地瑩然淺笑:“有皇上陪著本宮,哪裏去不得呢?”
姒虞起初被宇文靈雎外表所表現出來的純真而小看了她,盡管已經謹慎有加,還是被她監視得滴水不漏,處理起人情世故也遊刃有餘,這個女子應該有著更自我更堅強的內心。
而且姒虞能感覺到,她在尋找兩人之間的平等,難能可貴的是為此她在改變自己,去接受那些她不喜歡的事。
袁浩天這幾天本來心情極好,看著龐泰和相國鬧得很僵,剩下六部三卿之中最有實權的便是他掌管的吏部,他自然就成了相國府勢力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好整以暇地準備幫相國對付龐泰,等龐泰倒了,他再往兵部安插幾個親信,想著日後取代宇文正欽,想到這姒家江山遲早要落到他手裏,袁浩天真是睡著了都會樂醒。
可是他沒有想到天降橫禍,自己莫名其妙的被玄郎給捉了進來,雖然他知道宇文正欽一定會來救自己,但是這玄郎居然什麽話都不說,直接命人把他綁起來一頓毒打。
“玄大人呐,本官和你沒有過節啊,你這是要把我往死裏打呀!”
袁浩天此刻被綁在刑架上,一個獄卒正卯足了力氣用鞭子狠狠地抽他,每一鞭子抽下去,他身上就會多出一道血痕,疼得袁浩天鬼哭狼嚎。
玄郎早有耳聞袁浩天的為人,一貫喜歡狐假虎威,仗勢欺人,皇上畢竟是女人,難免小心眼愛記仇,也能理解,便寬慰冷冷瞥他一眼,道:“本官對你施刑,這是皇上的意思,不過你不用擔心,皇上想來也隻是出口氣而已,何況你這幾鞭子挨的不冤!”
玄郎抬了抬手,獄卒退到了一邊。
袁浩天早已經被打得一點脾氣都沒了,齜牙咧嘴地道:“皇上把我抓到這裏來,不會隻是為出一口氣罷?”
玄郎道:“你得去問皇上了!”
玄郎正說著,隻聽一聲“皇上駕到”,便立刻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