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羯使來朝
啟天六年五月末,十萬黑旗水師浩浩蕩蕩的揚起風帆,從霧隱湖大營出發,沿怒川順流南下,開始了討伐蓬萊的征程。
同時,金陵王所部十二萬精銳輕騎直取淮蓬萊內陸的淮南州郡,一日內連克三座城池,進城之後便如同強盜一般,將城內金銀鐵器洗劫一空。
同月,周天子禦駕親征,禦統六萬水師大軍從金淮江向蓬萊順江而下,高高豎起了一麵象征“強盜”的皇旗。
至此,二十八萬水路大軍兵分三路,如狼似虎一般齊頭並進,各打各的,好像誰都不搭理誰似的,而且這三路大軍都有特別值得一提的特點,完全違背了“大軍未至,糧草先行”的兵家大忌,儼然是準備打到哪裏吃到哪裏,絲毫不掩飾其侵略的意圖。
征伐蓬萊之戰全麵展開。
轉眼,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
呼延明月乃是水匪出身,雖說第一次統領正規水師作戰,卻是一點都不含糊,一路上包抄堵截,打的蓬萊水師暈頭轉向,不到半個月已經攻下了三座內陸島,收獲頗豐,還繳獲了一千多艘“戰船”。
海水一浪推著一浪的拍打著鼓浪嶼岸邊的礁石,發出高低起伏的驚濤聲,有時聲如擂鼓,有時聲如鳴沙,不時激起萬丈水花,這浪花一朵朵飛濺,相繼開放,好似一片浪花海。
“快跑啊,秦人來啦!”
一個散兵遊勇奔向村落,口中大叫:“秦人來啦,大家不要慌,把金銀細軟都帶上,千萬別落下東西!”
島上的居民一聽秦人來了,也都扯著嗓子大叫:“強盜來啦,快跑啊!”
一時間這個村子裏的百姓們各各奔走相告,敲鑼打鼓,拉了家裏的畜生托了糧食,不消片刻就全都集中在了一處。
那名小兵手舞足蹈的指揮著眾人:“值錢的東西都帶上,不值錢的東西不要拿,咱們蓬萊的戰船裝不了那麽多東西!”
百姓們人人都顧著逃命,就撿起值錢的東西拿,然後就成群結隊的跟在那小兵後麵,井然有序地往岸邊撤離。
可是到了岸邊以後,他們卻發現等著接應的戰船是不少,但都是秦國人的戰船,百姓們一下就懵了。
這時隻見四麵八方的樹林裏麵,就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很神奇的突然一下子就冒出了無數人影,定睛一看,全是黑色甲胄的秦國士兵。
百姓們這才發現上當了,便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跑,但此時秦軍的包圍圈已然形成,卻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了。
那個扮成蓬萊的小兵其實是一名秦軍校尉,這便引了一隊秦兵士卒去追搶百姓,一邊追一邊喊:“不要跑,把值錢的東西留下,我們不殺人!”
有個百姓見秦兵追來,牽著他的牛拔腿就跑,那校尉也是身手不凡,一個餓虎撲狼就撲了上去,一把揪住那隻牛的尾巴,然後就被拖了起來,死活都不撒手……
這樣一幕情景,幾乎每個村落都在上演,呼延明月幹起打家劫舍的勾當,無數次實戰和理論總結出來的經驗,那就跟家常便飯似的。
此刻靖嶽站在船頭的甲板上,遠遠地看著士兵把百姓們包圍起來,拳打腳踢地爭搶著百姓的財物,不時地有哭嚎怒罵聲傳進他的耳朵裏。
隻見明月郡主坐在桅杆上,悠哉悠閑地晃悠著兩條腿,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在那誇誇自得:“看吧,本郡主多聰明啊,騙得他們帶著錢財自投羅網,省了我們多少時間呀!”
靖嶽抬頭看她一眼,冷笑一聲,不屑道:“你們和搶劫有什麽區別!”
明月郡主登時就不高興了,一雙美眸瞪著他道:“什麽你們我們的,你不是也在一條船上嗎?”
她一個筋鬥翻了下來,落定在靖嶽身邊,神氣地說道:“你以為金陵王和周天子是來幹嘛的?大家都是來斂財的,誰也不比誰高尚!”
“再說了,北方蠻子搶奪我們中原百姓的東西還少嗎?他們不止搶東西,他們還殺人吃人呢,我比他們善良多了!”
靖嶽卻是不以為然:“冤有頭,債有主,你怎麽不去搶蠻子呢?南國的百姓又沒招惹你!”
明月郡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啐道:“你這個人怎麽跟木頭似的,我夫君就比你開明多了,我懶得理你了!”
靖嶽冷哼道:“皇者之師,匪寇行徑!”
秦江紅也走了過來,勸說他道:“王爺,凰上沒有錯,郡主也沒有錯,很多事情不能用仁義來衡量,倘若換做蓬萊比我們強大,到時候遭殃的就是大秦子民了!”
靖嶽搖頭苦歎:“物競天擇,弱肉強食啊!”
傍晚時候,黑旗水師們把搜刮來的財物都堆在了岸邊,這些財物大多是珍珠,每一顆都是那麽的圓潤亮澤,此外就是一些青銅器物,然後再劃著小船把這些財物都運到大船上。
搶來的家畜也不能放過,就地宰殺充作軍糧,魚蝦貝殼也一鍋燉了,就著米飯別提有多美味了。
他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遇到真正的蓬萊主力,便以為蓬萊水師隻是徒有虛名,懼怕大秦水師的軍威而躲了起來。
放眼望去,海岸邊上全是灶台,將士們吹拂著南國的海風,大口吃著美味的海鮮,曾經一度連水匪都打不過的水師將士們,這回可算是揚眉吐氣了一回。
明月郡主命人輕點了繳獲的物資之後,便立刻擬好了奏疏,隻不過按照流程,這份戰報須得經過監軍審閱,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就可以上奏朝廷了。
倘若監軍和主將意見不能統一,便要各寫各的奏疏,把真實的情況交給凰上去辨別。
此刻靖嶽正坐在僻靜的火堆旁飲酒,凰平日裏沒少賞他禦酒,雖然他平日裏頗為大方,但在軍營裏酒就成了稀缺之物,為了不讓將士們眼饞,更不能壞了軍令,這便躲在這一處礁石後麵偷偷地解饞,靖天在一旁給他放風。
“少主,不好了,明月將軍發現我們了,她和秦副將正往這邊過來了!”
靖嶽滿不在乎道:“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大不了讓她去告狀好了!”
他一抬眼,主副兩位巾幗女將已然走了過來,便也沒有理會,依舊一碗一碗地喝著禦酒。
呼延明月邁著輕快的步伐,俏然道:“你果然跑到這裏偷偷喝酒,害得本郡主找了一圈!”
“喏,這是本郡主上奏給凰上的奏疏!”
呼延明月說著,就遞過去一張小紙條,由於造紙技術被朝廷大力推廣,紙張已經取代了錦帛,用起來更加方便,無垠城的情報網之所以快捷有效,就是因為采用信鴿來傳遞消息,現在大秦朝廷也在用這種方法來傳遞奏疏。
靖嶽向奏疏上淡淡瞄了一眼,隻覺那字跡十分緊湊細密,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楚,分明就是呼延明月故意的。
呼延明月笑著道:“看不清是嗎?我念給你聽吧!”
靖嶽可不上當,凰在他出征之前特別交代過,一定要保證前方戰況的真實性,這便對一旁的靖天吩咐道:“靖天,你念給我聽!”
呼延明月撇撇小嘴,沒好氣地把紙條甩給了靖天。
因為那奏疏上的字跡實在太小了,靖天眯著眼睛費力地念道:“臣黑旗水師總提督呼延明月,叩請吾凰聖安,啟天六年六月十三,我部黑旗水師與蓬萊水師發生遭遇戰,我部殺敵一萬,生擒敵方三千人,繳獲戰船千餘艘,一舉攻克鼓浪嶼,敵軍殘部退敗瑤池嶼,靖王此戰身先士卒,斬殺敵軍八十餘人,身受戰傷十餘處,猶力戰不退,以激勵全軍!”
呼延明月頗為滿意道:“靖王看看是否妥當?”
靖嶽冷冷笑了幾聲,道:“你為何不在奏疏上說本王為國捐軀了,你看凰上會相信嗎?”
呼延明月道:“不說的誇張點,怎麽去邀功啊?”
靖嶽道:“依本王來看,以後的奏疏還是分開比較好,我們各奏各的!”
呼延明月也是服了他這脾氣,隻好妥協道:“好吧,你受傷的那一段我改就是了,但是我們繳獲了一千艘戰船總歸是名副其實的吧!”
靖天忍不住說道:“呼延將軍,那隻是漁船好吧!”
呼延明月瞪他一眼:“漁船就不是船了嗎?漁船也是可以用來作戰的好吧!”
卻聽靖嶽道;“本王雖然不通水戰,卻也看得出來,那些被你擊敗的敵軍隻是普通漁民罷了,我們並沒有遭遇蓬萊真正的主力,郡主還是如實上奏的好!”
秦江紅也在一旁勸道:“是啊郡主,我們虛報奏疏欺君是小,誤導了凰上的判斷可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呼延明月反過來質問秦江紅:“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凰上遠在京師呢,難不成我們什麽事情都要靠請示去打仗嗎?”
靖嶽依然不為所動,隻道:“怎麽打,如何打,那是郡主的事,本王隻負責監軍,如實上報!”
呼延明月恨恨跺了跺腳,負氣而走。
秦江紅看看桀驁不遜的靖王,又看看好大喜功的郡主,不禁感慨:吾凰是多麽的聖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