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離間纓瀟
李纓沒想到自己運籌帷幄之下，蓬萊終究還是被凰帝搶了去，她沒想到無垠城竟然真敢算計自己。
最讓她沒想到的是，李瀟為了一個女人，居然要跟自己這個姐姐反目。
此刻麵對李瀟的興師問罪，李纓雖然怒，但更多的卻是傷心，坦然道：“沒錯，那幾個無垠城的刺客確實是本宮安插在你身邊的，但本宮隻是想除掉鍾離沁悅，並沒有下過行刺大秦凰帝的命令！”
李瀟冷言咄咄：“既然她們是無垠城的刺客，這份供詞上為何沒有提到無垠城？”
李纓從容自若：“也許是姒虞斷章取義，借題發揮，也許是無垠城的奸計，本宮若是真要行刺她，也不用這麽蠢的辦法！”
李瀟這才柔和了目光，道：“朕姑且相信，這是無垠城的奸計……”
但不等他說完，李纓截聲怒道：“你為什麽不願意相信這是姒虞借題發揮的離間計呢？”
李瀟心頭火起，厲聲斥道：“夠了，要不是你擅作主張，朕已經得到她的心了，你就那麽容不下她嗎？”
李瀟嘴唇輕顫，哀哀道：“我是為了誰啊？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啊，為了你的江山，我操了多少心你知道嗎？”
李瀟哼道：“不錯，這大周的江山是朕的，你知道就好，從今日以後，凡軍事進止，皆聞君待報，毋得專擅！”
說罷，他又重重地加了一句：“朕不是在商量，是警告！”
李瀟一甩衣袖，忿忿不平地走了去。
李纓默默流下幾滴眼淚，目光凜然生戾，斷冰切雪一般道：“姒虞，既然你野心這麽大，那麽就別怪本宮了！”
啟天六年八月初，蓬萊國主泓戾正式向凰麵呈傳國玉璽，至此蓬萊亡國，享國三百年年。
凰下詔，賜封泓戾為鎮南王，世襲罔替，令其長子泓信襲爵，治理淮南州郡，令其女昭華郡主隨禦駕回京，其後凰任釗池為淮南節度使，節略淮南之總兵，且受淮南王節製。
京師朝臣多次上書，催促凰還朝，凰於八月初八班師回京。
一堆堆深灰色的迷雲，低低地壓著大地，轉眼已經是深秋了，森林裏那一望無際的林木都已光禿。
禦輦之上，姒虞手捧一卷兵書看得津津有味，每看到精妙之處便會忍不住悅聲誦讀出來，然後對坐在身旁的鍾離沁悅露出微笑。
鍾離沁悅時常看著凰發呆，不知不覺眸光裏就溢出了柔情，對於情愛之事她從來都是淺嚐即止，不敢陷入太深，可是自從蓬萊遇刺，她經曆過一次生死徘徊之後，忽然覺得就那樣瘞玉埋香了，竟然有些遺憾。
當凰解開衣裳給她看過那片觸目驚心的傷疤，還微笑著說身上有傷的女人，會讓人忍不住心疼，雖然那隻是一句玩笑話。
但是在那一刻，凰依然是揶揄打趣的說笑，可是鍾離沁悅心疼了。
鍾離沁悅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去為凰擋下那一刀，現在她明白了，哪怕自己再經曆一次生死輪回，她還是會義無反顧，隻有在心愛人遇到危險的時候，她才沒有退開的理由。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發現在自己早已愛上了凰，而且愛的愛得那麽深切，愛得不敢承認自己的心。
如果可以的話，鍾離沁悅渴望經曆一次蕩氣回腸的愛情，用熱烈的生命去愛一個值得她愛的女人，可是當她明白自己的心的時候，終究是太遲了。
雖然凰一直在安慰她，也在想盡辦法為她醫毒續命，但鍾離沁悅卻沒有那樣的樂觀，她知道自己的身子越來越虛弱了。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姒虞正在思考眼下局勢的時候，忽然被鍾離沁悅一陣劇烈的咳嗽給打斷了，急忙遞了個手爐過去，自責道：“這都怪朕，明知道你身子不好，應該多讓你休息一下的！”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鍾離沁悅不在意地笑笑道：“天氣一涼我就犯咳嗽，打小落下的病根，其實什麽大礙！”
姒虞默然不語，將一件大氅披在她身上，雖然嘴上不說，但鍾離沁悅卻看得出自己的病，已然又成了她一塊心病。
“你幹嘛又愁眉苦臉的，蓬萊不是已經拿下來了嗎？還不知足？”
姒虞蹙眉看她，歎息一聲，道：“朕隻是擔心你的身子！”
鍾離沁悅裝作氣惱：“我有什麽好擔心的，你不是說了我會好起來的嗎？莫非你是在騙我？”
姒虞信誓道：“朕一定會讓你好起來的！”
瑩然一笑，鍾離沁悅轉開話題：“凰上現在應該考慮的是金陵王和北蠻！”
姒虞隨口而道：“金陵王倒還沒什麽，他雖然占領了淮南內陸的十幾座城池，想要急於擴張勢力，但是隻要朕限製住他的兵馬編製，他也不敢私自超編！”
想到了北蠻，姒虞的柳眉就又蹙了起來，惱然道：“北蠻可真叫朕頭疼啊，這次征討蓬萊，北方的蠻子也沒有襲擾周國邊境，從這一點上就能看出來，蠻子是準備要針對我大秦了，如果換做以前，他們還不具備這樣的力量，朕現在最擔心蠻族之間抱團形成勢力！”
她繼而苦笑了一下，又道：“淮南州郡百廢待興，朝廷處處都要花銀子，朕還欠了李瀟一千五百萬兩銀子呢，征北蠻朕也指望不上他了！”
鍾離沁悅喟然說道：“打蠻子和打蓬萊又不一樣，打蓬萊有戰略價值，可是那蠻子割據不毛之地，對北蠻舉兵隻有血虧的結果！”
姒虞愁容滿麵道：“但是朕如果不能及時打散他們，他們合成一股勢力，等到那時候朕虧的就不是血了，隻怕連骨頭都被啃沒了！”
鍾離沁悅婉然說道：“凰上，蓬萊長治久安的方略我已經擬好了，北蠻之事也用不到我，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姒虞心一痛，流露出真情：“這次能收官蓬萊，全憑你苦心孤詣，穩定了朝廷的經濟，又打敗了蓬萊水師讓朕威名遠揚，若是沒有你的話，朕這次舉兵就是飲鴆止渴了，如今蓬萊降服，大秦盡得其疆土，隻需數年養精蓄銳便可安民於心，卿功莫大焉，不管你要什麽，朕都給你，什麽都可以給你，也包括朕！”
鍾離沁悅眸中微微濕潤，低頭不語。
姒虞赧然一笑，以前信不過這個女子，總是對她頗多猜忌，現在想要對她彌補一些，可是自己能給她什麽呢？
眼中露出痛惜哀色，姒虞亦不再多言。
鍾離沁悅見姒虞臉色苦悶，悄悄擦去眼角的淚水，正想安慰幾句，這時候外麵傳來匆匆的腳步聲，有人在車簾外誠惶誠恐地稟道：“凰上，有八百裏加急軍情。”
二人都是眉頭一皺，姒虞接過文書，隻看了一眼，便發出歎息之聲，深深地看了鍾離沁悅一眼，道：“沁悅，羯族已經開始對其他蠻族動手了。”
鍾離沁悅接過奏疏看去，八月五日，羯族先後滅掉羌族、摹族等蠻族勢力，吸收壯大之後，輕騎奪取秦陽關，鎮守城關的兩萬秦軍力戰而死，羯族入城後屠城掠奪，已向北峰關逼近！
姒虞回到宮裏先安頓好了鍾離沁悅，並安排了禦醫精心調理她的病情，讓她在這段時間裏什麽都不要想，隻要安心養病就好。
在姒虞出去這兩個月裏，雪綸靈雎真叫個擔驚受怕，聽說了碧海刺凰一事之後，已經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但是看見姒虞帶著滿身疲憊，一進來就躺在床上，雪綸靈雎強自壓下心中的惱和怨，強顏歡笑道：“虞兒，你是想先吃點宵夜，還是先入浴啊？”
姒虞動也不想動，有氣無力道：“朕現在什麽都吃不下，什麽都不想做，就想這麽一直躺著！”
雪綸靈雎硬是把她從床上拉了起來，為她更衣：“你出去這一趟也累壞了，總歸是要好好休息一下的！”
聽到休息這個令人向往的話，姒虞不禁失笑，隨即問了靈雎：“朕出去這段時間，太子的功課如何？”
雪綸靈雎微笑道：“徹兒很聰明，刻苦用心，將來必能成為一個明君聖主！”
姒虞聽她這樣說了，也不由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溫柔拉著她的手，體貼地說道：“這段時間朕不在，讓你操心國事，現在朕回來了，你也休息一下吧！”
雪綸靈雎搖搖頭，如絮叨著家常一般說道：“有玄郎在，其實也沒什麽可操勞的，隻不過前幾日下了一場大雨，宮裏許多樓宇都漏了雨！”
姒虞莞爾：“讓徐進來修就是了！”
雪綸靈雎狀似漫不經心地問她道：“你這次出去，沒有遇到什麽危險罷？”
姒虞笑容一僵，惱道：“朕已經下過嚴旨了，是誰又跟你嚼了舌根子？”
雪綸靈雎幽幽道：“那麽大的事，豈是你一道旨意就能瞞得住的嗎？現在看見你安然無恙，我也就放心了！”
姒虞安慰她道：“區區幾個毛賊罷了，有靖王和國師在呢，朕也隻是有驚無險！”
“是啊，有靖王和國師，沁悅還傷得那麽重，真是有驚無險！”
雪綸靈雎也裝作毫不在意似的，輕描淡寫地說道：“這次北蠻來犯，你是不是又要禦駕親征了，是不是，又是有驚無險？”
姒虞無言以對，把這個為自己擔驚受怕的女子輕輕抱在懷裏，柔聲道：“對不起，朕讓你擔心了！”
雪綸靈雎此刻依偎在凰的懷裏，哽咽出聲：“我好怕，我害怕有一天，你再也回不來了！”
“我害怕……我再也不能像這樣依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