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十八章 烈焰焚城（下）

  火，燃燒的大火，熊熊的火焰正在城內四處肆虐。


  站在城內起義軍總部最高的眺望塔之上，羅杰特首領的雙眼正無神地注視著眼前的光景。


  在變開闊的視野中，可以看到建築物燒得通紅。在火焰的映照下，是正在城裡進行的廝殺光景。地上倒著累累死屍，還活著的人拚命地四處奔逃。倒下的屍體既有帝國軍也有起義軍的士兵，大多數是男性，也有女性，甚至有老人，還有小孩。只要與敵人有關係的，甚至只要在回望的瞬間顫抖了一下，雙眼殺的發紅的士兵們也不會放過。


  呀啊啊啊！被軍刀貫穿胸口的男性發出慘叫。做出這件事的帝國士兵抬腳把男性踹倒后，還進一步把刺入的軍刀刀刃來迴轉動。慘叫變成了凄厲的悲鳴，士兵的笑容也因此變得更深。對現在的他來說，對方受到的痛苦是最上等的愉悅，而追求這愉悅的貪念沒有極限。他把軍刀拔起，這次改為刺進正在逃跑的女性背後。


  「……快住手……」


  看到這一切的羅杰特首領聲音發抖，牙齒彼此碰撞發出聲音。僅僅幾天前還過著日常生活的城市現在浮現出地獄。原本可以和諧互助的同胞現在卻像仇敵一樣互相殺害對方。一個不夠，還要二個、三個，直到把眼前的敵人都斬殺殆盡為止。


  「陛下，城內所有的預備隊都已經派了上去，抵抗已經不可能了……再這樣下去的話，我們就只能等死或被俘虜了。雖然很難啟齒，但是我還是得說，我們應該要撒退了。」


  看到金髮男子到現在都還沒有想要離開的跡象，一旁的賽尼隊長臉色蒼白地作了上述的進言。


  「撒退……去哪裡？」雙眼依然注視著戰場，羅杰特首領百般無奈地看著守軍數量逐漸地減少，城內的戰線也愈縮愈小，裝備和戰鬥力上的不對稱，導致土倫守軍在臨終垂死的邊緣痛苦地掙扎著。


  「這裡就是我的家園，我的祖國，我的人民，我所有的一切……如果我走了，你讓那些堅持作戰到最後的士兵怎麼辦？」


  「可是……」


  賽尼隊長似乎還想做最後的努力。


  「不要說了……趕快，讓總部里剩下的人員撒退。」


  賽尼感到喉中一陣乾澀，一時僵硬的無法傳達這道命令。「那陛下您呢？」


  「我？」


  羅杰特苦笑。


  「在起義發起的那個時刻，我就已經沒有退路了……況且你以為，在這種城市被全面包圍的情況下，我這樣的目標可能逃脫的掉么……」


  「可是陛下，總部還留有一個中隊的士兵，我們的戰士英勇拼殺，一定能保護陛下脫離戰場……」


  「為了保護我一個，還要讓我們失去多少的族民——」


  羅杰特首領的怒吼打斷了賽尼隊長的發言。


  「既然是天命所歸……那麼今天，就讓大皇子陛下的血脈在這裡終結吧——」


  金髮男子的臉上終於露出了視死如歸的神色。


  賽尼隊長不禁要黯然神傷。一個多月以前，就是在這個眺望塔之上，意氣風發的羅杰特對手下發出了勝利的宣言。這個起義軍的總部原本是為城市守備部隊司令所有，難道是以前主人慘死的怨魂，將曾經信心滿滿的首領一一拖進萬劫不復的地獄……？迷信的恐懼支配著起義軍隊長，讓他不禁打了一個哆嗦。所幸這種不祥的生涯終也到了結束的時候。


  不久，以敬禮回覆之後，賽尼隊長終於被踉蹌地趕出了眺望塔，起義軍首領的雙眼目送著他。


  「全員立即撤退！撒退——」


  很快，大部分的士兵開始跟隨賽尼隊長向北突圍，但仍然有不少忠心的戰士決定與自己的首領共存亡。


  「你們……」


  「陛下，請讓我們和你一起戰鬥！」


  留下的士兵眼中含著淚光，即使知道自己的最終命運，仍然沒有一個人退縮。


  「……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們一起見證這土倫起義的最後一刻吧！」


  面對著眼前無所畏懼的護衛們，羅杰特首領大聲宣布了最後一道命令。


  「勇士們，守衛總部——」


  就在起義軍戰士為堅守大樓做著最後準備的同時，土倫北部靠近城牆的一所低矮房屋內，昏暗的燈光下，影子正在向眼前的高瘦男子彙報。


  「大人，帝國軍已經攻破了城牆，雙方正在城內各處展開廝殺……從目前的戰況來看，守軍的失敗只是時間問題，我們……」


  「哼！真想不到討伐軍內還會有使用火炮集中攻擊的好手在，本來以為需要一周以上的時間，竟然這麼快就破城了.……不過幸好，這次工作還算取得了一些成效——」


  注意力並不在黑色身影之上，高瘦男子仍然就當前的戰局發表著自己的看法。


  「大人……」黑色影子加重了語氣。


  「嗯——你剛才說什麼？」男子終於反應了過來。


  「大人，我們現在是不是要撤退了……撤離路線就在我們腳下的房屋內，早已準備就緒！」


  「終於，要離開了么……」沒有很快回應，高瘦男子緩慢走至窗前，撥開早已破損的窗帘。


  「想不到，規模浩大的內亂這麼快就被鎮壓了，該說是帝國氣數未盡呢還是該說異常幸運呢……」


  然後，沒等身後的黑色影子做出回答，男子就迅速揮動了手臂。


  「任務完成，撤退——」
——

  時間推進到下午四時，中央軍的士兵終於攻入了起義軍的總部大樓。


  「帝國軍入侵了！」


  開口大叫的士兵被一躍而上的妮可用長劍砍裂了左肩，在鮮血和慘叫聲中倒了下來。


  「祖先的英靈啊！請加護我們吧！請賜予我們打倒敵人的力量吧！」


  一場充滿血腥的戰鬥於是展開了。


  守衛總部大樓的戰士被迫得走投無路，只能勉強採取守勢，然而他們卻不向帝國軍投降。他們口中頌唱著祖先的名字，朝眼前的敵人斬殺過去。劍和劍交擊，槍和槍交刺著，箭矢和火藥飛舞，金屬的響聲充斥著整個樓內，被綁著的馬在血腥和火焰當中驚慌失措在嘶鳴，鮮血飛濺在石板上，而死者和傷者接二連三地倒在遍地的血污上。


  「叛軍首領在哪裡？不要讓首領跑了——」


  潔西卡少校一邊命令，一邊仍然不停地揮動著手中的軍刀。儘管在某些方面可能有些缺點，但是，號稱「鐵十字最強雙刃」的潔西卡絕對不是一個懦弱的人。不但如此，在托斯瓦納中央軍的大隊長中，像她這麼勇猛的人物恐怕也不多。


  一個守衛士兵刺出了尖細的槍。潔西卡的左手軍刀往左一動，擋開了槍尖，右手的劍一閃，砍斷了對方的咽喉。這個時候，一把用兩手揮舞的厚刃長刀從另一個方向揮了過來。以絕妙的身手閃過這一擊讓對方撲了個空之後，潔西卡手中沾滿鮮血的長劍一揮，只聽得一聲像是切瓜果的聲音，守衛士兵的皮甲被砍裂了，白刃刺進了他的身體。


  噴射而出的鮮血在女性軍官的前後左右織成了一片紅色的霧氣。被砍斷的頭顱落在地上，而被砍落的手臂則在火焰和煙霧中飛舞著。


  中央軍的士兵們跟在潔西卡後面揮舞著自己的武器砍倒守衛總部大樓的士兵，其中尢其以托爾威的動作最為醒目。弓箭手拉動著特製的長弓，手不離弦，箭矢例無虛發，往往沒等守衛的士兵明白過來，金屬的箭頭就命中了士兵的眉心。


  很快，托爾威的四周就堆起了守衛士兵的屍體。


  「發射！」


  這是羅恩中尉發出的命令。攻破城牆后，原本指揮炮兵的他立刻就率領著手下的火槍手加入了戰局。


  原本英勇作戰的守軍士兵在從天而降的火槍攻擊下，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來。儘管如此，他們的勇氣卻一點都沒有衰減的跡象。他們揮起了劍，身上的甲胄發出巨大的響聲，朝著敵陣衝去。


  羅恩的戰法極其巧妙。他讓士兵們暫時停止射擊，同時往後退，看來彷彿是帝國軍的火槍手們擋不住衝殺過來的叛亂守軍的攻勢。只要守軍往前進，火槍手就往後退。土倫守軍陣列就像被吸住似地拉開了。再加上總部大樓外又是一無長物的平地，土倫守軍在用盡了力氣衝擊之後，必須停下來喘一口氣。


  原本應該已經潰不成軍的火槍手們一齊停下腳步。當他們再度構築起整齊的軍列后，便朝著突進的速度明顯地慢下來的守軍陣列射出如雨般的火藥。第一陣的齊射使十名以上的敵人倒了下來，其他的人慌忙舉起了盾擋住箭雨。


  以朗古為先鋒的突擊步兵小隊從側面沖了出來。為了擋住火槍，守軍士兵們把盾牌舉到了頭上。於是，面對來自側面的攻擊，他們的身體便完全沒有了防禦。槍和劍刺穿了他們的身體，而他們也一籌莫展。


  在這樣的幾輪衝擊之後，地面上守衛總部大樓的士兵終於被消耗殆盡，地上的砂也因為吸取守軍士兵的血而凝固了。


  現在，就只剩下樓上的守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