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得,這是又吵架了。他這個妹妹和准妹夫,不能說三天一小吵兩天一大吵吧,但也是時不時要上演一出三觀辯論。在孟新堂看來都不是什麼大事,他也不明白他們在吵什麼。

  「你說說,我就看見我同學發的照片,說了句我哪個哪個同學越來越帥了,他就來勁了。你說這人怎麼就這麼小氣,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啊,我天天嚷嚷我男神帥呢,他怎麼不天天氣啊?」

  正切著菜的孟新堂被自己的妹妹追著碎碎念,他把案板上的菜扒拉到一邊,抬眼問:「你問我啊?」

  孟新初噎了一下,無奈地咽了嘴裡的東西,靠在櫥柜上嘆氣:「也是,你一個單身老男人,哪知道這些。」

  「還想不想吃飯?」孟新堂平靜地威脅。

  孟新初「哎」了一聲:「吃吃吃,但是這是事實啊。」

  她捅了捅孟新堂的腰,孟新堂被癢得躲了一下,嘴裡說著「別鬧」。

  「哥,我之前還想,這你還沒結婚呢,我就要先結婚了,你這心裡會不會不舒服啊?你實話跟我說,你這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你要不舒服我就跟那個小氣男說不結了。」

  孟新堂只覺得荒唐又奇怪:「我不舒服什麼?」

  「落寞啊,尷尬啊,恐慌啊,雖說男人四十一枝花吧,但你這花自打跟蕭枝姐開過一回以後,就再沒長過骨朵,你都快成鐵樹了你。」

  孟新堂不想跟她進行毫無營養的辯論,他覺得毫無意義且làng費生命,直接把她轟走了。

  四周終於又安靜下來,孟新堂重新開始收拾菜的時候,眼前就出現了沈識檐今天蹲在那抽煙的樣子。他停下動作,看著窗戶外面的晴朗的天空發了會兒呆。

  第四章

  沈識檐領孟新堂去的琴行在一條街巷深處,是由繁轉靜、人跡漸消的地方。被大榕樹掩著,黑底金字的木刻牌匾只露出了個小角,看著著實隱蔽。

  剛下車,扶著車門的沈識檐便就著陽光打了個哈欠。

  「昨晚沒睡好嗎?」孟新堂有些奇怪,這一路上光是孟新堂看見的,他就已經打了三個了。可前一天晚上他明明同沈識檐聯繫過,確定他並沒有臨時的工作,還特意說了句「早些睡」。

  「睡晚了,我可能得四點了才睡。」沈識檐拍了拍嘴巴,讓自己清醒一些,「前段時間攢了不少電影,昨晚沒收住,都看了。」

  他們出來得還算早,光沒有很qiáng,卻剛好將沈識檐的臉照得清晰。孟新堂收回目光,開玩笑道:「這可不像一個養生的人會做的事情。」

  這回是沈識檐走在了前面,他拉開大門站定,另一隻手頂開眼鏡,揉了揉微紅的眼睛,出口的回答簡潔又獨斷。

  「偶爾放肆,無傷大雅。」

  這話的個人風格太明顯,聽得孟新堂一聲笑。

  琴行的老闆意外地年輕,穿著運動衫,戴著棒球帽,在孟新堂看來,像是一個沒畢業的大學生,而且並不像個跟民樂有關的人。他正坐在櫃檯后聽著歌,見他們進來,立馬抬了抬下巴,打了聲招呼。

  「師兄早啊。」

  「早,」沈識檐側了身,攤開手掌,禮貌地向他介紹孟新堂,「這是我朋友,來給他妹妹挑琴。」

  男生瞭然,起身走了出來:「您好,我是許言午。」

  兩人握了手,又寒暄了幾句。

  「既然是當作愛好,又是初學者,我不建議買太貴的琴,」沈識檐指了一把,「這個就可以。」

  許言午將那把樣琴拿過來,又從櫃檯上取了指甲。

  「紅木清水琵琶,很多人的第二把琴,比一般的練習琴好聽很多,彈著玩很夠用了,可以說是一把到位。您可以感覺一下。」

  手上突然被放上了一把琴,孟新堂托著這從沒摸過的東西,都不知道應該將它放成一個什麼角度,忽生出一種「誤入藕花深處」的感覺。他淡笑著看向沈識檐,發現對方也在偷笑。

  「你來試試?」

  「好,你聽一聽。」

  許言午遞上指甲,沈識檐一個一個地揭下來,慢慢纏在手指上。這是孟新堂第一次見他貼指甲,他動作不算快,但流暢非常,三兩句閑談的工夫,便已經貼好了那五片。

  「想聽什麼?」沈識檐坐好,抱著琴問。

  幾乎是想都沒想,孟新堂便說:「第一次見面,你彈的那首曲子。」

  沈識檐略思考了幾秒,微仰起頭:「給小姑娘試琴的時候?」

  「嗯,那是什麼曲子?」

  「《彝族舞曲》,」沈識檐說著,用右手依次劃過四根琴弦,發出分隔的四個音,接著,他抬起左手,握住琴軸,大拇指抵在槽里,邊撥弦邊轉動琴軸,孟新堂聽到幾個拐了彎的音。很快,沈識檐調好了四根弦的音:「要聽整首嗎?」

  「榮幸之至。」孟新堂笑說。

  許言午也靠在一旁,靜靜地等著沈識檐的演奏。

  上次聽這曲子是在寬敞的室外,摻著風聲鳥叫,偶爾音語,而這次是在封閉的屋子裡,環境安靜不說,還如同帶了天然混響。孟新堂覺出同樣的心動,且更加震撼,是真真正正地餘音繞梁。

  一曲畢,先開口的卻是一旁的許言午。

  「師兄還是這麼厲害。」

  沈識檐笑了兩聲,看向他:「大師,你這是笑我呢?」

  他見孟新堂遲遲沒言語,便轉頭看過去。對上他的直勾勾的目光時,沈識檐心裡忽然沒由來地一頓,像是漏跳了一拍。

  孟新堂看過來的眼神,是他從沒見過的專註。眼底似有柔情千萬,卻是不帶旖旎,皆為讚賞。

  他又撥了下琴弦,鎮定下來才問:「好聽嗎?」

  孟新堂這才回過神來,「哦」了一聲,答道:「非常好聽。」

  最後自然是敲定了琴,許言午說自己這正好還有一把新琴,問孟新堂是要已經有的這把還是等製作。

  孟新堂不懂這些,便詢問沈識檐的意見。

  「按照我的習慣都會等製作,不過都一樣,拿現琴也沒問題。」沈識檐說。

  許言午打趣:「我師兄可是寧可兩個月沒琴彈都要等新做的琴。」

  「哦?為什麼?」

  沈識檐瞥了竊笑的許言午一眼,又看著孟新堂一本正經地解釋道:「這樣就會有一種,從這把琴出生開始就和它在一起的感覺。」

  挺童話的想法。孟新堂咂摸了一會兒,品出了些làng漫的情懷。

  他也決定等,和許言午約好兩後來取琴。

  孟新堂付錢的時候,沈識檐就在店裡隨意轉悠,他走過去撥弄了兩下那復古的唱片機,左看右看地欣賞著:「新買的啊?」

  「就上次我跟你說的,找朋友定做的那個。」

  「哦,」沈識檐拉著長音應道,「你別說,這定做的確實不一樣,這花紋多講究。」

  許言午很快就說:「師兄喜歡的話趕明兒給你也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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