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車子已經駛到了五環外,逐漸的,路開始有起伏。沈識檐一個地地道道的北京人,竟然都沒來過這邊。車子拐進了一條相對寬闊的道路,孟新堂放慢了車速,邊開車邊左右尋著人。沈識檐跟他一起看著窗外,直到看到了一個坐在路邊磚沿上的女孩,沈識檐指了指那個方向:「是不是那個?」

  那是一個短頭髮的女孩,瘦瘦小小的,穿著格子上衣,淺色長褲,正抱著個小書包坐在那哭,旁邊還蹲著個男人,不停地給她遞著紙。

  「嗯,是。」孟新堂說著便靠邊停了車。

  「小小。」

  孟新堂下車以後喊了一聲。

  那邊的兩個人聽到聲音同時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小姑娘又低著下頭接著哭。

  孟新堂和沈識檐走過去,原本蹲在地上的男人站了起來,朝他們露出無奈的笑。

  已經是很熱的天氣,面前的男人卻依然穿著長袖的白襯衫,扣子繫到了最上面一顆,顯得很莊重。不過估計在外面待了一段時間了,肩膀和胸前都已經有了汗印。

  「您好,」孟新堂先開了口,「請問您是?」

  「您好,我是……」男人看了眼小姑娘,「我是來這裡做jiāo流的,這位姑娘好像是我的聯繫人,但是我剛剛見到她,她就開始哭。」

  「啊,」孟新堂懂了,連忙說,「不好意思啊,我也是這裡的職工,您的jiāo流會是在幾點?」

  「一點鐘,還來的及。」

  那小姑娘卻一邊哭一邊仰著頭斷斷續續地說:「可是您……您還沒……吃飯呢……」

  孟新堂都有點想笑了,難為她現在還記得這事,可是到底是誰害的人家沒吃飯啊。

  「實在抱歉,這樣,我馬上聯繫一個同事過來,讓他帶您趕緊去裡面的食堂吃個飯,食堂的飯還可以,也涼快,最重要的是順路,不會耽誤時間。」

  對於在哪裡吃飯,那人顯然並不在意,他點了點頭,禮貌地說:「好,麻煩了。」

  說罷,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小姑娘。

  孟新堂開始打電話,jiāo代了兩句以後忽然想起忘記了什麼,趕緊問:「抱歉,還沒問您怎麼稱呼。」

  「沈習徽。」男人將手中的文件袋收了收,伸出了一隻手。

  也姓沈?一直在旁邊聽著的沈識檐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

  孟新堂知道這個名字,立刻恍然道:「久仰大名。」

  很快就來了人,帶著沈習徽走了。

  那小姑娘還沒平靜下來,孟新堂看了看旁邊一兜用完了的紙,感嘆這個沈習徽還真的是有耐心。

  「好了,別哭了,哭也沒有用。」

  沈識檐被孟新堂這話嚇到了,目光一下子掃向了他。果然,孟新堂話音剛落,小姑娘哭得更大聲了。孟新堂不明所以,迎上他的目光。

  看來剛才孟新堂說他自己不會安慰人,還真不是亂說的。

  沈識檐也來不及自我介紹,趕緊又遞了兩張紙給她,哄道:「先上車吧,外面太熱了。」

  說起來,孟新堂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姑娘哭,還一哭就哭得這麼凶。他坐在前座和沈識檐面面相覷,一點辦法都沒有。

  沈識檐摁了幾下播放器,挑了一首既不傷感也不過分歡快的輕鬆歌曲。

  過了一會兒,或許是哭累了,小姑娘終於平靜了下來。她也不理孟新堂他們,就一言不發地自己抱著書包看著窗戶外面。

  沈識檐看了看後視鏡,孟新堂沖他輕微地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太擔心。這姑娘年紀雖小,在一些方面的思想也不成熟,但她是為數不多能讓孟新堂用「心志堅定」來形容的人,認定了目標,經歷再大的大風大làng都不會想要停下,這種心態放到江沿小身上,也可以說成是單純,一種不可多得、難能可貴的單純。

  沈識檐也在想著這件事,他挺驚訝,這小姑娘竟然什麼都沒說,就自己在那裡調整情緒。

  正想著,後面的人突然發了聲,帶著濃濃的鼻音,嗓子也抖著。

  「叔叔,我想吃甜點。」

  沈識檐險些懷疑自己幻聽了,他扭頭朝後面看了看,確定她沒有在打電話。

  「好,想吃哪家。」孟新堂沉靜地回應。

  「都可以。」

  「哦,忘了跟你說,」迎上沈識檐充滿訝異的目光,孟新堂解釋道,「她的爺爺和我的母親是好友,她的父親是我母親的學生,所以嚴格來說,我們兩個差了一輩。」

  這會兒了,孟新堂才得了機會介紹沈識檐。

  「她叫江沿小,很出色的小丫頭。小小,這是沈識檐沈叔叔,我的朋友。」

  江沿小朝前欠身,鞠躬:「沈叔叔好。」

  「你好……」

  沈識檐還是覺得有些彆扭,倒不是沒被叫過叔叔,只是看見這麼大一個「後輩」,他然就懷疑自己是真老了。可掐指一算,自己明明明年才30歲。

  研究院的附近荒得很,孟新堂他們開出了老遠,才找到一家甜品店。

  江沿小站在櫃檯前點餐,幾乎照著菜單念了一個遍,通紅的眼睛和嗡嗡的說話聲把售貨員嚇得都更加輕聲細語了一些。本來孟新堂還在研究哪個可能比較好吃,好點給沈識檐吃,瞧這架勢,也用不著他研究了。

  三個人愣是坐了個六人桌才把那堆甜品放下。

  開始的時候,沈識檐和孟新堂坐在一面,看著江沿小吃。她吃到第六盤的時候,沈識檐趕緊隨便拿了一盤到自己面前,還給孟新堂挪了一盤。

  「快吃。」

  這姑娘再這麼吃下去,非得進了醫院。

  孟新堂有點為難地瞅了一眼眼皮底下的芒果千層,湊到沈識檐的臉邊小聲說:「jīng確地說,我七歲以後就沒吃甜品了。」

  沈識檐剛挖了一大口奧利奧班戟放到嘴裡,嘴角沾上了一點點黑色的細膩粉末。孟新堂垂眼瞥見,伸手去抽了張紙遞給他。

  「雖然總吃甜品對身體不好,但總不吃也不好。」

  孟新堂一愣,問:「有這說法?」

  作為一個醫生,沈識檐應該還是具有權威的。

  他斟酌了一會兒,說道:「對一部分人不好,比如我,總不吃會影響心情。」

  要不是桌上的氣氛太悲壯,孟新堂或許真的會笑出來。

  他此刻覺得,沈識檐這個人矛盾得理直氣壯,還有點可愛。

  他眼睜睜地看著江沿小和沈識檐飛速地掃清了面前滿滿一桌的東西,完事後沈識檐還問江沿小:「吃飽了嗎?」

  江沿小搖頭:「還想喝東西。」

  沈識檐二話不說,起身就要給她去點,孟新堂連忙跟著站起來,想著怎麼也得自己付款。結果沈識檐直接一把將他壓下,說:「你不知道點什麼。」

  全程,江沿小都沒有再提老師的事情,只在戰鬥快結束的時候忽然抬頭看向了孟新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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