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沈識檐打眼一瞧他,再低頭看看自己——勉qiáng也算是穿了件襯衫吧。他頓時有些失語,又不著調地想,自己這輩子大概都沒什麼需要穿正裝的場合了。

  見他這樣子,孟新堂抬手蹭了下鼻子,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穿這身就很好。」

  兩個人在樓道的盡頭分開,沈識檐去了大廳,孟新堂到了樓上。等孟新堂換好衣服,再進入大廳的時候,大廳里正在播放著一首節奏很慢的日文歌曲,是很舒服的一個女聲,也格外好聽。他猜這是沈識檐選的歌。

  他尋到沈識檐,見他正弓著身子看著播放台那裡的電腦屏幕,一個女生坐在椅子上,邊聽他說著邊ca作著電腦。沈識檐認真起來的時候,嘴巴會比平時抿得用力一些,還有些往回收。他盯著他看了片刻,剛要過去,卻發現他的旁邊站著另一個男人,而恰好,是剛才他們在走廊遇到的那位。

  在看清這個男人的神情的時候,孟新堂突然就明白了第一次見面時那奇怪的感覺是什麼。

  沉吟片刻,他還是走了過去,而且比平日的步伐要更快一些。

  他沒有想要打擾沈識檐,所以並沒有出聲,但在他剛剛接近了沈識檐時,沈識檐卻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般,突然抬頭看過來。

  迎上他恍然的目光,孟新堂便露出了一個微笑。

  禮堂里的燈光是孟新初心儀的暖huáng色,夾著白光,亮堂又不赤條。最大的水晶吊燈已經被孟新堂拋在腦後,他逆著光,光卻躍到他的肩上和眼底。

  沈識檐自認不是個以色閱人的人,聲色之後便是犬馬,皮囊這東西,沒有內核亦經不起風霜,實在不值一提。但在觸及孟新堂的那一刻,他突覺自己此刻變得前所未有的輕浮。

  朝他走來的人很好看。

  這個人穿大衣會很好看。

  這是他唯二的想法。

  「你……穿這身更好看。」

  孟新堂還未徹底走過來,沈識檐的話就已經跳出了口。

  語帶停頓的露骨誇讚,大多都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孟新堂沒料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也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但聽見之後,他平生第一次為自己的外表慶幸。

  大廳里穿行著那麼多人,停留著那麼多人,卻好像只有他們兩個人,在走近。

  「識檐。」一個聲音忽然驚擾了這接近,徐揚指著電腦屏幕問,「《ifoundthelove》,要放嗎?」

  沈識檐重新彎下了腰,孟新堂的目光卻還在他身上落著。又過了那麼幾秒鐘,孟新堂才朝旁邊看了一眼,正好與徐揚對上了視線。

  緩緩地,孟新堂眨了下眼睛,然後朝他露出了一個很符合禮儀標準的微笑。

  作為一個親屬,在婚禮現場真的很難閑下來,孟新堂剛在沈識檐身旁站了半分鐘不到就被幾個長輩叫去了,等處理完那邊的事情再回去找沈識檐,卻發現那裡只剩了那個女孩兒,沈識檐和徐揚都不在了。

  沒多想,他便開始尋找,可圍著大廳轉了一圈都沒看見那兩個人。正奇怪間,有人叫住他,問他在找什麼。孟新堂如同被這話點醒了一般,有些恍惚地站在原地想,他為什麼要找沈識檐他們?

  因為覺得那個男人喜歡沈識檐?

  他忽然發現,無論是從現在的身份來講,還是從未來來講,他都沒有什麼要在此刻去找他的理由。別說他們不是戀人只是朋友,即便真的是戀人,也該彼此尊重和信任。

  但他剛轉身,卻又被另一個聲音佔據思想。

  沒有什麼去找的理由,可同樣也沒有什麼不去找的理由。沒道理看出有人覬覦身邊的寶貝,還假裝慷慨地任由他窺視。兩情相悅也就罷了,可沈識檐明顯不喜歡。

  就這樣,孟新堂一個人在那裡足足轉了個三百六十度,才接著朝後院走去。

  「抽煙嗎?」

  「不抽。」沈識檐的回答gān凈利落。

  聽到這兩聲,孟新堂便已經停下了腳步。他猶豫稍許,又向後退了兩步。

  兩個人的身影被樹叢擋著,孟新堂看不清。他自己點了支煙,靠在柱子上等著。很久以後,徐揚的聲音才又響了起來。

  「今天再見到你,挺高興的。」

  「我也是。」

  聽著沈識檐說這話的調調,孟新堂叼著煙,彎了唇。場面話。

  他不想搞偷聽的那一套,見這個距離依然能聽清他們的談話內容,便返身往回走。可還沒走遠,卻又有一句話鑽進了他的耳朵里,那是一句疑問,帶著很複雜的情緒,僅是孟新堂聽出來的,便有說話人的不甘和忐忑。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你找到那樣的人了嗎?」徐揚頓了頓,補充,「你說的那種。」

  第十一章

  孟新堂一直在想著剛才聽到的那個問題,沈識檐要找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一支煙到了底,兜里的手機忽然振了兩下,他掏出來一看,是單位領導發來的消息。

  沈識檐從院子里回來,看到孟新堂正站在大廳的後門,看著手機發獃。

  「怎麼了嗎?」

  孟新堂抬頭,看到他以後輕輕搖了搖頭,沒說話,而是將手機遞給了他。

  屏幕上顯示著一條外來消息,一條孟新堂的回復。

  「依舊沒查出什麼蹤跡,處理結果下來了。新堂,沒辦法的事情,氣別太大,這個結果只是個文書,真相怎樣大家自有判斷。剛好月末了,一號回來上班,二組的高工調崗往上頂,你先接他的工作。」

  「我明白,您放心。」

  好一個自有判斷,知情的人自有判斷,後來的不了解情況的人呢?或許一個兢兢業業的人,就這麼沒了一世英名。

  沈識檐讀完這兩條消息,臉上的神情也黯下去了一些,他嘆了聲氣,問道:「你會不會心裡不舒服?這種事情……會讓人覺得有氣也沒地撒。」

  「不舒服是肯定的,但其實,這種結果在我的意料之中。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對於自己無能為力的事情,總要找個態度去接受。至於氣……」孟新堂的表情倒不那麼沉重,還懶懶地扯了下嘴角,「我當時剛知道的時候,就已經沖我領導撒過了。」

  突然聽到他這麼說,沈識檐有些驚訝:「你嗎?」

  他又使勁看了他兩眼,依舊難以想象孟新堂朝他領導撒氣的場景。

  「我好像有點想象不出來。」

  「是嗎?」孟新堂這回笑了,「其實我自己也有點想象不出來。可能就是當時消息來得太突然,一下子就被沖了腦袋。」

  沈識檐覺得,孟新堂雖然看上去很平靜,說著能想到這結果,但現在的心情應該也還是有些糟糕的。他沒見過他在談話的時候還一直緊緊握著手機,也沒見過他笑得這樣懶。

  或許是因為正當著妹妹婚禮,孟新堂並沒有要繼續談論這事情的意思,他很快轉移了話題,跟沈識檐說著待會兒本來想送他走,但這邊怕是還要收拾好一陣。沈識檐搭了幾句,在兩個人剛決定要回去大廳的時候,忽然又說道:「如果心情不好的,不如去喝頓酒,酒雖然不能真的澆愁,但能讓人一吐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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