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2、安排後事（二）
“郡王，此事可屬實？”胡先生欣喜若狂，可笑容還沒爬滿臉就僵硬住了，神色訕訕。
事到如今，這件事屬實不屬實還有什麽作用？旁的不說，據他這些年的觀察，皇上偏心逍遙王，並不僅僅是逍遙王為嫡皇子，而是皇上和逍遙王相依為命的那些年裏，兩人所積攢深厚的父子情份。這些情份絕對不會因為逍遙王的出身而改變，若是讓皇上知曉逍遙王是他深愛的女人所生，隻怕會更加心疼逍遙王。
何況，記在宗室玉牒上的嫡皇子是逍遙王，那嫡皇子隻能是逍遙王，否則，當年收到先皇旨意帶嫡皇子進京的皇上，就得背上欺君之罪！
所以，真相如何並不重要，皇上是絕對會讓這件事將錯就錯，一錯到底的！若有人敢跳出來說明“真相”，皇上一定會清除一切的知情者。
怪不得恭郡王會說，他們沒得選擇。
韓允景將胡先生的表情變化看在眼中，極輕的嗤笑了一聲，然後閉上了眼：“我累了……你們出去吧……”
見他沒有再想說話的意思了，胡先生遲疑了一下，道：“郡王，那您休息，我們就在外頭候著，有事喚我們就好。”說完，他衝柳先生使了個眼色，柳先生還有些懵，收到暗示，木然的隨著胡先生一起向韓允景行了個禮，退出了房間。
出門後，胡先生被屋外的陽光晃得睜不開眼，他不避讓，反而眯著眼睛去看那冬日的旭陽。隨後，他重重的歎息了一聲，覺得身上卻格外的冷。
當初決定來輔佐恭郡王，不僅僅為了一位恩人的托付，而是他自己在恭郡王的身上看到了真龍氣運，才想助恭郡王奪嫡，然後在朝堂上有所建樹，最後成就一番功績，能在曆書中留下重墨的一筆。
結果，這六年下來，恭郡王不僅在朝中毫無建樹，反而連番被一幹女人連累，甚至被婦人害到現在這性命有憂的地步。
難道，真的是他學業不精看錯了，恭郡王並非真龍，而是一條真蟲？
柳先生被外麵的冷風一吹，也回了神，他見胡先出一直抬頭看天，也不知在想些什麽，他有些沉不住氣，輕喚了一聲；“胡兄……”得到胡先生的回應後，他指了指旁邊的茶房道：“我們過去坐坐？”
他剛到恭郡王身邊不久，許多隱秘的事真不知道。以前他是心不在此，恭郡王不說，他也無心打聽，不知道也就不知道了，可現在……他已經攪進了太多的秘密裏，若是不把一切探明，說不定明天全家怎麽死的，他都會不知道。
何況，真假嫡皇子，這種事實在是太大了。
若恭郡王是楊皇後的親生子，那逍遙王是什麽，冒牌的皇嫡子？
皇上到底知不知道他們兩人身份對換的事？若是知道，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若是真假嫡皇子的事被公開，那豈不是會朝堂大亂？
不，皇上絕對不會容許這件事公開的，一旦發現有人知曉……
想到這，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後背都開始冒冷汗了，帶著些期盼地看著胡先生。
胡先生輕笑著，搖了搖頭道：“你覺得，事到如今還有這個必要嗎？”
不管那件事是真還是假，恭郡王把這樣的隱秘消息告訴他們，必定已經把剩下的事也都安排好了，讓他們不要心生二意。再說，恭郡王隻是中毒，還沒有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退一萬步講，哪怕恭郡王真的栽在了這件事上，也不過是讓他們留下照顧小世子而已，這總比丟了性命得好。若小世子是個聰慧的，他這一身的才華也不至於沒落了。
柳先生怔了下，輕歎了一聲：“是啊，沒有必要了。”
恭郡王是不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的。哪怕這事不是真的，郡王手上必定有某些讓他願意去相信的“證據”在。而那些證據也絕對不會因恭郡王的死去而消失的，隨時都會被人拿出來攻擊逍遙王。而他們做為恭郡王的心腹幕僚，說自己不知，旁人也是不會相信的。
留下，那就留下吧，他本就放心不下楊姨娘孤兒寡母的，現在倒也是名正言順了。
等等，楊姨娘？
他的臉色瞬間蒼白得嚇人。
恭郡王用這樣的手段強行留下他和胡先生，絕非是讓他們照顧楊姨娘所出的“煥哥兒”，而是他後院裏那兩個姨娘腹中沒有出生的孩子！
那他剛剛對楊姨娘承諾的那些，全都隻是緩兵之計，讓楊姨娘死心踏地的受他控製，替他照顧血脈而已。
狠啊，真狠！
旁人是其人將死其言也善；他是人即將死，其心也狠嗎？若是這樣，恭郡王的安排，絕非隻有眼前這一點點而已。
看來，他還真是小瞧了這恭郡王，那恭郡王是真的中毒了嗎，他到底知道不知道楊姨娘所做的那些事。
他慢慢地轉身回頭，看向緊閉的房門，隻覺得渾身透涼，像是被一隻猛獸給盯上了。
屋內，韓允景聽到房門被關上的時候，就睜開了眼，他的眼神比尋常要銳利得多，也清明得多。
他低聲喚了一句，“滅一……”
一個黑衣人從房角寂靜的陰影處閃出，不聲不響跪在了床頭。
韓允景道：“附耳過來。”
滅一探頭過去，韓允景段段續續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問道：“你可……聽清楚了？”
“屬下明白。”滅一低聲應道。
韓允景點點頭，滅一起身，無身無息的消失在了多寶架後的陰影裏，仿佛他從來就沒有出現過。
傍晚的時候，韓允牧去了恭郡王府，韓允景見了他。但兩人沒說兩句，韓允景整個人就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嚇得韓允牧不輕，匆忙這中就派人去叫了太醫。
等待太醫的時候，韓允牧試探著和陪他喝茶的兩位先生打聽韓允景的身體狀況，言語中盡是擔心。
不過胡先生和柳先生都是人精，豈會聽不出來他話中的意思，但他們兩人見韓允牧也沒言明，也就裝成什麽都聽不明白。隻是他們兩人的心中卻越發的緊張，都覺得恭郡王一定早早就預料到了端郡王會趁著他病的時候，來招攬他們，才故意提前說了那些隱秘，讓他們不能，也不敢心生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