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江深在25歲的時候終於摘得了法國現代芭蕾舞蹈聯合社的金賞,這是他第一次獲得了芭蕾舞國際賽事上的大滿貫,上一個斬獲此殊榮的是現今的「第一舞」劉星枝。
這消息不說舉國歡慶,老家村裡是真的上下放鞭炮了,沈樹寶連夜出差趕回來,碰上了同樣風塵僕僕的陳毛秀。
「你陪著青靈子弄完畫展了?」沈樹寶看到狗毛下意識問。
陳毛秀比他還急:「弄完了,她之前還跟朋友約好了在北京玩兩天,知道這個消息也取消了,明天就回來。」
沈樹寶笑起來:「消息是好消息,深子能不能馬上趕回來還是個問題呢。」
陳毛秀:「他和白謹一還在一塊兒?」
沈樹寶:「人家陪著他去比賽的嘛。」
陳毛秀唏噓道:「白二代也厲害啊,美國第一個中量級華人拳王,聽說上個月的比賽,第八回合KO了里曼?」
沈樹寶點頭:「WBC的上一屆中量級拳王,白謹一首次拿到了金腰帶,國內報道說他明年要挑戰WBO。」
陳毛秀嘆了口氣,不知怎的,突然笑著說了句:「他們真好啊。」
沈樹寶沒有說話,他只是伸出手,拍了拍陳毛秀的肩膀,問道:「農家樂最近生意怎麼樣?」
陳毛秀:「現在算淡季啦,明天也就來一個團……別說我了,你怎麼樣?產品大會學到什麼沒?」
沈樹寶嘆了口氣:「能學到什麼?還是繼續研究變速箱唄,老外的精密零件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會的,我爭取在沒禿之前能研究出點結果吧。」
陳毛秀看了一眼他頭髮,同情道:「禿了也沒事兒,咱們村的沈樹寶,多帥的人吶。」
第二天來農家樂的團是一批XX研究院的人,陳毛秀一圈問下來發現都是高材生,最低都是研究生在讀,其他好幾個都是博士和博士后。
陳毛秀莫名覺得壓力有些大,其中帶隊的女士姓楊,看著就很乾練。
「麻煩問下。」楊紹卉的用詞客氣,表情卻是端著的,「我主要來做水質實驗的,這邊離太湖近,能安排車嗎?」
陳毛秀:「車沒問題,我來開,你幾點要出去?」
大概是沒想到這位老闆會親自服務,楊紹卉多看了他一眼,還是說:「我計劃六點就要出門。」
陳毛秀一點頭,笑道:「沒問題,明早是吧?我到點了來接你。」
楊紹卉道了謝,也不多說什麼,轉身回了民宿,同行的幾個人居然都沒睡,年紀最大的莫教授還招呼她過去。
「紹卉啊,你來看。」莫教授樂呵呵的,像是發現了什麼寶貝似的,「這兒有陳青靈陳老師的畫呢。」
陳青靈這名字楊紹卉聽過幾次,她對藝術屆不熟悉,但莫教授卻有這方面的情操愛好,其中國內繪畫屆近幾年誕生的新星里,陳青靈可謂一枝獨秀,作品以樸實、溫暖、人性、自由而著稱。
「她的畫我收藏了不少。」莫教授湊近了畫像細細打量,「這幅我之前看展時見過一次,打聽了說是不賣的,沒想到在這兒居然見到了。」
楊紹卉看了一眼,她雖然不懂,但也覺得畫的很好,旁邊年輕的學生倒是有些懷疑的問:「是真的嗎?這畫很貴吧?」
楊紹卉皺了皺眉,覺得這話說得有些過了,剛想反駁,就聽到門口有人插了句嘴。
「這畫是非賣品。」陳毛秀手裡托著水果拼盤,表情淡淡的,口吻里聽不出情緒,「算陳老師送給我的。」
莫教授「哎喲」了一聲,熱情的迎了上去與陳毛秀握手:「我也是陳老師的畫迷,小老闆好品味。」
陳毛秀痞里痞氣的笑了下,嘴裡說著「哪有哪有」招呼了一幫人過來吃水果,楊紹卉卻總覺得他之前的話裡有話,很是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陳毛秀大大咧咧的朝她一笑:「楊博士吃些水果吧。」
陳家經營的農家樂叫「博藝堂」,包括了民宿、飯店、遊玩、租車等一條龍服務,其中民宿總共有兩套大別墅,八間房,都是陳毛秀和陳青靈親自裝修設計的,博藝堂在各大旅遊網站上都很有名,網紅打卡的必經之地,基本上每逢節假日或者旅遊旺季都得提前半年預約,楊紹卉這次能訂到也是沾了個淡季的光。
他們一行人訂了一整套的別墅,起初楊紹卉對什麼網紅店並不感冒,總覺得只是營銷廣告打得好而已。
「這老闆看著五大三粗的,沒想到審美真不錯。」與楊紹卉同屋的小宋洗完澡感慨道,「這別墅設計成這樣可不是一般人能搞的,怪不得能成網紅。」
楊紹卉無奈笑了下:「不就有幾幅陳青靈的畫嗎,看把你們迷的。」
小宋:「不止是畫,我懷疑這老闆對芭蕾舞劇也有研究,胡桃夾子你知道不?就那種舞台設計的FEEL。」
楊紹卉:「我搞實驗都來不及,沒你們這麼有錢有閑的高雅興趣。」
小宋撇了撇嘴:「哎呀,你就是太沒勁了,人要有夢想,偶爾放鬆放鬆,都出來玩了還實驗實驗的,多無聊啊。」
楊紹卉不知怎的,竟一時找不出話來回,她隱隱覺得好似被戳到了些痛處,卻又不知這痛的到底是什麼。
她突然想出去抽根煙。
結果沒想到躲院子里還能碰到人。
陳毛秀穿了件背心,蹲在一方小土前面似乎在種什麼東西。
「……」楊紹卉手裡拿著煙,點也不是,不點也不是。
陳毛秀倒是先笑了,他變戲法似的拿出了個做成荷葉形狀的煙灰缸:「需要火嗎?」
楊紹卉見對方如此坦誠,尷尬也就消了些,她低頭點上煙,笑了下:「我自己帶了。」
陳毛秀於是沒再說什麼,把煙灰缸擺在一旁的太湖石桌上,回頭繼續挖他的土。
「你在種什麼?」楊紹卉邊抽煙邊問他。
陳毛秀在月色下的臉似乎少了些白天的粗獷,多了份繭一樣的柔軟:「種草莓。」他揮了揮鋤頭,「楊博士要不要看看?」
楊紹卉擺了擺手:「別老博士博士的叫我,聽著怪奇怪的,又不是什麼好話。」
陳毛秀驚訝的挑了下眉:「博士怎麼不好了?」
楊紹卉苦笑了下:「女博士,30,未婚,你覺得好?」
陳毛秀樂了:「沒什麼不好的,博士一聽多厲害,有文化,我這文盲只會羨慕你。」
楊紹卉也不知對方是真心的還是諷刺,有些尖銳道:「有什麼好羨慕的?難道不是我這種人只會讀書?」
「會讀書還不厲害?」陳毛秀站起身,他的表情在夜色下有些認真,「我好朋友從小讀書就是頂尖的好,他考上大學村裡都會放鞭炮慶祝,這麼驕傲的事兒,誰不羨慕。」
楊紹卉兩指夾著煙,竟是又被說的沒了話,她僵硬了半天,最後也只能煩躁的抽了一大口煙。
「我實驗遇到了些瓶頸。」她突然道,不知是說給陳毛秀聽還是自己的聽的,「就突然覺得怪沒意思的……不知道自己現在做的有什麼意義。」
陳毛秀眨了眨眼,他沒說話,只微微彎腰半蹲下身,動作輕柔地拿走了楊紹卉手裡那最後的一點煙屁股,小小的紅色的火星子被他按滅在了碧綠色的「荷葉」上。
「楊博士早點睡。」陳毛秀抬起頭,他的眼裡彷彿染了一抹月色,「明早我還要來接您去做實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