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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月明星稀,陸繹在燈下翻看所帶回來的卷宗,並不僅僅是周顯已此案,還有關於烏安幫、及其幫主、堂主等等資料。

  高慶侯在陸繹房門外,隨時等候指令。

  院前月牙門外,似有人探頭覬覦,高慶敏銳地緊盯,手已本能地按在綉春刀柄上,喝道:「誰?!」

  「莫慌莫慌,是我。」今夏笑容滿面地自月牙門現身,腳步輕盈行過來,用手悄悄指了指房內,壓低聲音問他,「陸大人用過飯了?心情如何?」

  不答她的話,高慶*問道:「你有事?」

  「這個……查案缺了點經費,我和大楊手頭有限,劉大人又還未回來,所以想請陸大人先下撥些銀兩。」今夏笑眯眯道。

  高慶有點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驚詫六扇門是怎麼培養出這麼沒臉沒皮的人:「大晚上的,你來要錢?」

  「沒法子,我也是為了查案,租條船的費用可不低。」今夏解釋道。

  門吱呀一聲,被自里推開,陸繹半披著外袍出現在門口,微皺眉頭看著今夏:「你要租船做什麼?」

  「是這樣的,大人……」

  儘管臉笑得有點酸,但畢竟求財心切,今夏還是堅持滿臉堆笑地向陸繹把事由解釋了一遍。

  陸繹聽罷,沉吟片刻,吩咐高慶道:「明日我要游湖,你替我安排一條香船,再把這個消息放出去。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高慶楞了一瞬,即道:「卑職明白。」

  「去吧。」

  「卑職告退。」

  被撂在一旁的今夏莫名其妙地望著陸繹,在後者低頭看向她的那刻,驟然明白過來,喜道:「香餌釣金鰲!」

  「明日你就扮個丫鬟在旁伺候,讓楊岳扮成僕役也跟著。」陸繹吩咐后又盯了她一眼,「希望你的消息準確,莫白費我的功夫。」

  「肯定沒錯,是您爺爺告訴我……」

  她話音未落,陸繹已把門砰地在她眼前關上,差點就撞著她鼻子了。

  今夏毫不氣餒,沖著門縫,提高嗓門誠懇道:「您爺爺人特別好,要不什麼時候我領您去見見?」

  這下,裡頭乾脆連燈都熄了。

  今夏摸摸鼻子,只好轉身走了。

  次日又是陰雨天,湖上籠罩著雨絲織成的煙霧,直漫上岸去。煙雨之中,隱約可見舟船出沒。

  其中一條香船之上,有數人,更兼花香、果香和酒香,縈繞撲鼻,使人迷醉。

  今夏套了身青衣,作丫鬟打扮,兩側頭髮梳成辮子,再用絲帶紮成鬟形,平添了幾分俏皮顏色。此時她雙手規規矩矩攏在袖內,本分地立在外艙窗門旁,獨一雙點漆般的眼珠骨碌碌轉來轉去。

  楊岳在她旁邊,扮成僕役,紅氈笠青綠貼里紅罩甲,瞧著又喜慶又精神,剛穿上就被今夏大大稱讚了一通,說特別適合他。

  錦衣衛千戶高慶不懼細雨,立在船頭,昂然似戟,一襲鮮亮的錦繡服在風中烈烈拂動,加上冷峻面容,很有幾分隨時隨地可將性命逐輕車的架勢。

  「斟酒。」清淡的聲音。

  聞聲,今夏忙上前,持起溫酒銅壺,往天青瓷杯中注入,小心翼翼,一滴未灑地注滿。

  「大人請慢用。」這語氣拿捏得溫良恭謙,低聲慢語,她自認做足了丫鬟戲份,對自己也甚是滿意,面上免不了現出幾分得意,「大人,你瞧我還行吧?」

  陸繹持杯,淡淡瞥了她一眼,道:「煙雨、輕舟、佳釀、美婢,前三樣都可得,獨后一樣……」他偏偏又不把話說完。

  「……卑職姿色是差了那麼一點點,」今夏被噎了下,不滿道,「可查案嘛,大人你就不能將就點?」

  唇角隱約彎起弧度,他淡淡道:「湊合用吧。」

  風挾帶著雨絲,打在船窗上沙沙作響。

  今夏聽著,微皺了眉頭,小聲與楊岳耳語道:「這落雨天,那位翟蘭葉會不會就不出來游湖了?」

  楊岳剛欲說話,便聽得近處有波浪聲,似有船近前……

  船頭的高慶進來朝陸繹稟道:「大人,有船靠過來,船頭有烏安幫的旗。」

  烏安幫!

  今夏迅速與楊岳對視了一下。因提刑按察使司被炸一事,她昨日辦過事後特地跑了趟烏安幫總舵,幫眾說少幫主陪著老幫主到城外進香;她又去碼頭想找上官曦,卻發現碼頭上有錦衣衛出沒,只得作罷。

  尚在猜想那船中究竟是何人,外間那船上已有人朗聲道:

  「烏安幫上官堂主求見陸大人。」

  高慶皺眉道:「大人,他們是江湖中人,若不想見,讓卑職回了她。」

  陸繹波瀾不驚,朝高慶點頭:「不妨事,之前我與這位上官堂主有過匆匆一面之緣,也正想再與她敘敘,將她請過來吧。」

  「是。」

  高慶轉身出艙。

  未料到是上官曦,可是她為何要見陸繹?今夏滿肚子疑惑,忍不住問道:「大人,你不是要見翟蘭葉么?」

  「不急,皆是佳人,多一個又何妨?」

  陸繹側頭反問她。

  這回答著實有點無恥,今夏嘴角抽了抽,沒話說了。

  船身微微一晃,隔著紗簾,可見一纖細人影翩然躍上船頭,高慶正引著她進來……今日的上官曦與那日在碼頭略略有點不同,藕色羅衫上落了零星雨滴,輕柔飄逸,愈發顯得纖腰盈盈一握,少了幾j□j為堂主的幹練,多了幾分女子的嬌柔。

  今夏一直看著她,盼她與自己有個眼神交流,至少要弄明白她的來意。可上官曦卻從始至終未看過她一眼,連帶楊岳也不看。

  陸繹起身相迎,笑道:「上官堂主,未料到這麼快又能見面。」

  上官曦也客氣地很,拱手道:「微雨游湖,經歷大人好雅興。」

  「揚州是個好地界,煙雨成詩,這若在京城,雨若冰刀,讓人再無閒情逸緻。」陸繹往內艙讓去。

  內艙比起外艙布置得更為雅緻,樣樣俱全,小熏籠中的炭是早就點上的,又比外艙要暖和得很。今夏低眉順眼地端著茶盤跟進來,給兩人各自斟上,接著又往熏籠里灑了把百合香,不小心灑得有點多,先把她自己熏得打了兩噴嚏。

  陸繹瞧她在眼前轉來轉去,不耐道:「行了,你出去候著吧,把門拉上。」

  出去?還把門拉上?原還想聽聽他倆究竟說什麼,今夏怔了怔,看了看陸繹,低眉順眼道:「貴客在此,不如奴婢留下來,端茶遞水也方便些。」

  陸繹微微皺眉,還未說話,便聽上官曦笑道: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聽見了,還不出去!」陸繹朝今夏沉聲道。

  今夏沒法,只得退出去。

  「關門!」裡頭又是一聲。

  她輕手輕腳地掩上門,特地留了條小縫,把眼睛湊到縫上,瞧見陸繹雙目眨也不眨地看著這縫,正對上她……

  沒奈何,她老老實實把門關掩飾了,朝楊岳打了個手勢。楊岳會意,順手從桌上拿了兩個瓷杯,拋給她一個。兩人挨著杯子貼門上,屏息靜氣聽裡頭的動靜。

  「你們怎能……」高慶探手就要把他們扯開。

  「噓!」今夏朝他急打噤聲手勢,壓低聲音道,「裡頭可是烏安幫的上官堂主,你就不擔心陸大人的安危?萬一出意外怎麼辦?」

  高慶總不能說不擔心,可他們這種做法又實在有點不合時宜,正自躊躇,那廂兩人早就繼續貼門上去了。

  這時裡頭傳來陸繹的聲音:「高慶,他二人若有越逾之舉,就替我把他們丟入湖中去餵魚蝦。」

  「卑職遵命!」

  高慶沉聲應道,利目緩緩掃過他二人。

  今夏楊岳亦十分識相,訕笑著挪開幾步,把瓷杯放回桌上。

  碧青的茶水,隨著船身起伏,也微微蕩漾著。

  「我查閱過烏安幫這些年來的卷宗,至少面上做得很乾凈,你這個堂主功不可沒啊。」陸繹風輕雲淡地抿了口茶。

  上官曦微微一笑:「我們本來做的就是正當生意。」

  「不過據我所知,你們從鹽幫那裡還分了一杯羹,加上江寧、揚州、常州三地的地下錢莊,似乎也並不那麼乾淨。」

  「這其中怕是有些誤會吧,烏安幫家大業大,難免招小人妒恨,造謠生事。」上官曦望著陸繹,含笑道,「大人初登揚州地界,莫要聽信小人之言。我幫對朝廷向來忠心耿耿,這種觸犯律法的事情是不會碰的。」

  「這種事情,只要沒人查,總是風平浪靜的……」陸繹溫顏以對,似乎想起一事,「對了,有樣東西要物歸原主。」他自腰帶小囊中掏出一物,放到桌上。

  渾圓光滑的珍珠,上面帶著一小截絞銀絲——見此物,上官曦也不去拿,面色雖還如常,眼風卻瞬間銳利起來。

  「少幫主的功夫不錯,就是脾氣急了些。你與他自小青梅竹馬,又同在一處拜師學藝,感情篤深,這些我都能理解,」陸繹慢條斯理道,「……不過,炸了提刑按察使司,還是有點過了。」

  上官曦眸色暗沉,*道:「大人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既然你聽不懂,不如我還是把你們少幫主找來談談吧。」

  陸繹毫無勉強之意,翩然起身,就要出去。

  上官曦背脊僵直,片刻之後,驟然起身,出手自背後探向陸繹肩頭,疾聲道:「且慢!」

  早聞身後動靜,陸繹側身避開她這一探,衣玦翩然,旋身擒向她的手腕,被上官曦反掌推出……在小小斗室之內,兩人你來我往,拳掌交錯,因陸繹存了心要試試她的武功深淺,並未使出全力,反而如放套下陷般,引得她將武功一步步使將出來。

  交手數招,上官曦已知自己絕非他的對手,只是又脫不得身。

  「這套小朴拳使得倒挺俊,可惜你身為堂主,掛心之事太多,這招青鳥紅巾使得還是不夠快。」陸繹右手一翻,赫然就是那招青鳥紅巾,手屈成拳,拳眼如鳳,往她太陽穴處擊去。

  拳風凌厲,上官曦避閃不及,撞翻了桌子,茶杯茶水撞翻了一地。

  陸繹的手堪堪剎在即將觸上她額角的那瞬,另一手及時撈住她的纖腰,免得她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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