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生……日？
郁睿怔怔地看著謝黎手裡的淺藍色盒子，有些恍然：難怪他總覺得今天自己忘了什麼事情，原來是他把自己的生日忘了。
先是兼職面試里遇見對他動手動腳的那個噁心的僱主，然後是郁叢生欠下的債累……今天這樣讓人懊喪絕望喘不上氣來的一天，原來竟然是他的生日啊。
郁梨大概給他準備了自己做的禮物，難怪他中午敲門進去時她遮遮掩掩的……
而郁梨之外，郁睿人生的前十六年裡，好像還是第一次收到另一個人的生日禮物。
郁睿晃回了神。
「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謝黎自然不能出賣那天在町水小學門外乖巧地把郁睿所有信息都賣給自己的郁梨。
他笑笑，「我掐指一算。」
郁睿遲疑，「我不能……」
「生日禮物而已，你如果過意不去，等下個月我生日的時候你還我就是了。」謝黎說。
「你下個月生日？」
「嗯。」謝黎應下，「而且作為先送出禮物的，我還應該有個特權吧。」
「？」
「到時候我的生日禮物，我來提要求，你送的禮物要滿足我的要求。」
郁睿：「……」
對上郁睿很不信任的目光，謝黎笑了起來，「我還沒說什麼要求呢，你怎麼一副要報警的表情？」
「……」
郁睿低頭去看，謝黎手掌心躺著的盒子的邊角還沾著點血跡。郁睿遲疑了下，到底是伸手從謝黎那裡接過去了。
「打開看一眼。」謝黎說，「我挑了好久的。」
「……是什麼東西？」
「嗯，求婚戒指？」
「——！」
郁睿手一抖，差點把盒子扔了。
謝黎忍俊不禁，「開玩笑的，你自己看。」
郁睿面無表情地瞥他一眼，這才心有餘悸地低頭拆開了淺藍色的盒子。
裡面躺著一對銀白色的飾品，方形的扣子模樣，邊角鑲著兩顆小鑽。
郁睿觀察幾秒，不確定地問：「這是……袖扣？」
「嗯，看你很喜歡穿襯衫，遲早用得到。」
郁睿遲疑，「袖扣是法式襯衫才用得到的，我應該用不上。」
「那明年我送你襯衫。」
郁睿聞言皺眉，他抬眸看向謝黎，欲言又止。
謝黎挑挑眉，「你想說什麼？不喜歡？」
「……不是。」郁睿無聲嘆氣，盒子被他收回背包，「我很喜歡，謝謝。現在我送你去醫院。」
郁睿打開手機手電筒走在前面。少年背影瘦削，被手機的光切割出利落凌厲的側影線條。
謝黎微眯起眼，默不作聲地看了兩秒，邁開長腿跟下去。
——
郁睿送謝黎去就近的小醫院裡拍了片子，確定沒有傷到骨頭后才終於放下心。
只不過除了肩背上挨那一悶棍外，他們之前陷在人堆里，謝黎因為身手被忌諱受到的「關照」也就格外多，身上或多或少有些淤血傷處。
急診科的醫生用看不良少年的目光掃視他們幾遍以後，唉聲嘆氣地給兩人開了跌打損傷的葯，讓他們找個護士到隔壁急診病床把葯抹上。
謝黎進來以後坐到急診病床上，把要出去找護士的郁睿拉回來，剛領出來的葯和藥用棉遞上去，「既然護士沒時間，你來幫我抹就好了。」
郁睿一愣，謝黎已經轉過身，單手把上身的衣服撩起來。
經過這一路發作，青紫的淤血在他的肩背上縱橫交錯，右側那一棍留下來的淤血處看起來格外猙獰。
郁睿瞳孔微微縮緊，拿著藥棉的手小心翼翼地沾了藥水抹到傷處。
謝黎察覺什麼，回頭，「你……」
話聲剛出，郁睿手上就抖了下。
僵了兩秒他才倉皇抬眸，「你剛剛說什麼？」
「……」謝黎沒答話，輕眯起眼來盯著他。
郁睿露出遲疑，「我下手太重，弄疼你了嗎？」
謝黎聞言失笑，「我是想告訴你不用像照顧你妹妹似的，我還不至於那麼嬌氣。」
「可是傷很重。」
「這也能算傷么。」謝黎輕嗤，轉回去。「班長你要是這麼怕疼，我以後會很難做的。」
「……」
郁睿並沒聽懂謝黎這話，事實上他的心思也完全不在交談上。郁睿的目光很難離開那些傷處，自責和歉意讓他眉頭越皺越緊。
這邊葯快上完了，才有護士抽空過來。看見兩人，又聽郁睿介紹了情況，這位看起來三四十歲的護士感慨地掃了兩人一眼。
「你們年紀輕輕的，可別再幹這種事情了。最後就只是一點皮外傷，你們這得算最幸運的了。我見過多少打架打到骨折的？更別說傷在背上——再往中間點傷了脊椎就有可能會癱瘓，再往上點腦袋裡淤了血直接有生命危險！」
護士這一番話，成功讓郁睿之後出醫院的大半路途都心不在焉地低沉著。
兩人停在醫院門口，謝黎活動了下發僵的右手，側眼瞥到身旁時，正對上郁睿沒什麼表情但眼神擔憂的臉。
謝黎頓了下，笑，「今晚我去你家蹭飯？」
郁睿皺著眉，沉默兩秒後點頭。
「好。」
「……」
看郁睿轉身去領之前推來的單車，謝黎面上笑意一沉。
望著郁睿背影，他難能跟著皺了眉。
天色黑了大半的時候，郁睿和謝黎才到郁睿家樓下。
郁睿把單車鎖進地下室，順著老舊的樓梯走上來。
一樓的感應燈大約是壞了，只有樓外僅有的三兩點燈火落進來，隱約描摹出那人的身影——謝黎站在一樓的樓道里，靠著牆壁半低著頭，一動不動的。
郁睿想起護士的話，心裡一緊。
他不自覺加快步伐走上前去，同時低聲喊了那人名字，「謝黎？」
「……」
空氣安靜，不聞應答。
郁睿慌忙抬手想去拉謝黎，「謝黎，你——」
他抬到半空的手腕突然被攥住了。
郁睿身形一僵。
卻只聽耳邊的昏暗裡有人啞聲一笑，「班長，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你……」郁睿似乎驀地松下一口氣，「你沒事？」
「我能有什麼事？」
「你剛剛一動不動，我以為你——」
「以為我死了？」謝黎失笑，眸子一抬，「你今天怎麼那麼擔心我？」
「……」
郁睿此時徹底回過神，第一反應就是想抽回手。只是一想到這人身上還不知道有多少傷處，他又僵住了。
僵持幾秒，郁睿開口：「既然沒事，那就上去吧。」
「嘖。」
謝黎見郁睿不掙扎，面上的笑意反而沉了下去，他攥著郁睿的手腕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慢慢拉過來。
郁睿只僵著身，卻沒掙扎。
昏暗裡呼吸越來越近，謝黎眸子里情緒也陰沉下去。
他突然想起自己那天在網咖對闞青說的話。
【他不喜歡欠人人情。】
【這筆債我如果替他還了，那我說想上他他都不會拒絕。】
「……你真不拒絕？」到某個極近的點，謝黎突然啞聲問。他的聲音裡帶著某種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懊惱情緒。
郁睿仍僵著，「拒絕什麼。」
「換了別人你也會這樣？」
「謝黎，你到底在說什——」
謝黎手上突然用力一扯，郁睿猝不及防，被謝黎反抵到牆壁上。
郁睿幾乎本能就想反抗，卻又在下一秒硬生生止住自己的動作。他微微咬牙，抬眸看向謝黎。
昏暗裡近在咫尺那雙眼睛卻格外地亮，沉著陰鬱躁戾的情緒。
郁睿聽見謝黎嗓音壓到最低問他：「今天我因為你受傷了，所以你覺得很抱歉？我做什麼你都不敢拒絕、不敢掙扎？」
郁睿不說話。
謝黎氣笑了，更近地迫近他，「那我做到哪一步，你才會忍不住反抗？」
郁睿沉默。
須臾后他撩起眼帘，眸子里清冷如水地望著謝黎。
但謝黎看見的不是清冷，不是冷淡，只是勾人。勾得他心裡千百隻蟲蟻噬咬一般癢，癢得難耐，要把人逼瘋。
到某個節點，他似乎終於忍不住了——謝黎黯著漆黑的眼，慢慢湊近。
像是要吻，他低垂著眼帘，眸子不瞬地望著郁睿冷淡微抿的唇。到最近的距離時他停在郁睿的唇前，舌微探出來——
郁睿眉尾一跳，身側不受束縛地垂著攥緊的手卻最終慢慢鬆開。
郁睿閉上眼。
空氣安靜。
半晌，什麼都沒發生。
原本已經做好十足的心理準備，郁睿茫然睜眼，聽見耳邊昏暗裡一聲啞笑。
借著昏暗的光線勉強能看清的樓道內，謝黎已經退離開幾公分。
那人單手撐著郁睿頭頂的牆壁，俯身笑。漆黑的眼裡滿是壓抑到極致而顯出猙獰的慾望——
「你知道你現在表情有多欠曰嗎，班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