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英語老師和收卷的學生不明所以地離開了，留下僵在座位上的郁睿，還有笑著直回身的謝黎。
教室里收完卷子，前前後後的學生們都交談著站起身準備離開了。
耳邊聲音嘈雜，有的在談論某道閱讀題里的選項，有的在抱怨翻譯題的難度，也有一部分心大的，已經開始聊中午的午飯要吃什麼的話題。
郁睿也開始收拾課桌，沒收的i卷被他疊好，桌上的中性筆扣好筆帽放進筆盒裡……等書桌上已經乾淨得蒼蠅上去都要劈個叉的時候，教室里的學生終於走完了。
郁睿木著臉站起來，瞥向身後桌位里耐性極好地等著他的某人，「不是要去食堂嗎？走吧。」
謝黎支起身，拎著外套跟了上去。他幾步走到郁睿身旁，語氣懶洋洋的，「一定要等到他們走了才走，我就這麼見不得人么，班長？」
郁睿冷淡，「你知道就好。」
謝黎輕嘖了聲，「我怎麼覺得從在你家那天晚上的事情以後，你對我越來越帶刺了？」
「……」又被勾起那天晚上他都不願再去回想的記憶，郁睿不自在地撇開臉，「你錯覺。」
「所以班長這是害羞了？」
「我說了，是你的錯覺。」
郁睿這樣說完，腳下步伐加快向前走去。
謝黎倒是停頓了下。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少年的背影，幾秒后，他輕勾起唇角跟了上去。
謝黎和郁睿是德載中學風頭最盛的學生了，他們一路並肩往食堂走，這樣的畫面顯然不可能如郁睿所期待的那樣低調。
從教學樓到食堂的整條路上，郁睿被迫承受著比平常多了幾倍的矚目程度，面上溫和的笑意幾乎都撐不住。
所幸謝黎顯然也不是很喜歡這種場面，沒有再額外給他增添煩惱。
中午的學校食堂里人滿為患。
從進來食堂的正門以後，謝黎皺著的眉頭就沒松下去過，連步伐都遲疑起來。
郁睿察覺，回過身問：「……你真是第一次來食堂？」
「這種事我還會騙你么。」
「高一一整年都沒來過？」
「嗯。」
「為什麼？」
「人太多，」謝黎皺著眉說完，又補充了句，「我不喜歡肢體接觸，這種場合幾乎無法避免。」
「……」
話說完，謝黎半天沒聽到回應。他轉過身去看，卻對上郁睿的目光。或許是在教室外，沒有那麼多熟悉的同學，郁睿的表情看起來豐富多了。
譬如此刻，謝黎能從他眼睛里看到的就有懷疑、嘲弄、嫌棄……不一而足。
謝黎被郁睿的複雜情緒逗得松下眉頭，他笑了起來，「你看我做什麼？」
「……你不喜歡肢體接觸？」
「是啊。」
「……」
兩人又對視幾秒，謝黎終於明白了郁睿這種複雜情緒的根源所在。他不由地失笑，伸手勾住郁睿的肩膀，然後微微低下身來。
近得像耳語，聲線低啞曖昧：
「我確實不喜歡肢體接觸，但是對你要排除在外啊……班長。」
「——！」
郁睿從他勾上肩時就想直接甩開了，但是這樣的動作在男生之間實在算不得什麼。
他們現在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果他反應過激，那反而會顯得奇怪。
忍下來的結果就是，謝黎那話音幾乎搔得他從耳廓開始半邊身體都過了電似的發麻。
郁睿很想忍，但還是沒能忍住，他很輕地抖了下。
謝黎再次敏銳察覺，他輕眯起眼。
「班長，耳朵是你的敏感區嗎？好像每次貼上來說話，你都會抖一下？」
「……和你沒關係。」
郁睿盡量自然地往前邁步，躲開了謝黎的身體接觸。
謝黎卻笑起來，「怎麼會跟我沒關係？你的敏感區可該是我的天堂了。」
「——！」
郁睿氣得微微咬牙，停住身轉回來睖他。
等謝黎不緊不慢地走近了，郁睿才壓低聲音開口：「謝黎，我說過很多遍了——在學校里你能不能收斂一點？」
「你怕什麼？」
「當然是怕——」
「怕被別人聽見？那樣多好，你就可以把所有事情推給我，還可以順利成章去找班主任告一狀。」謝黎一頓，「然後，你就再也不用看到我了，不是嗎？」
郁睿僵住。
謝黎啞聲一笑，湊近了點，「從剛剛教室出來我就在想，如果你真的像最近看起來這麼無法忍受我的接近，為什麼還不採取措施呢？明明我記得你最討厭的就是麻煩了吧，班長？」
「……」郁睿無意識地攥緊了身側垂著的手。
謝黎眼底沉下一點黢黑的光，「所以，你是不是對我也已經——」
「你去找位置，我去打飯了。」
郁睿近乎突兀地截斷謝黎的話音，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這一瞬間他顯然沒考慮落在別人眼裡這一幕會不會顯得突兀或者奇怪，他的背影有點慌亂，像要逃。
謝黎收住笑，慢慢直回身。
他死死地盯著那道身影，用儘力氣才止住自己追上去把人拖到沒人看得見的地方好好逼問一番的衝動。
謝黎對郁睿的性格已經越來越熟悉，就像此刻面前這個落荒而逃的背影一樣——真逼得急了，他什麼都得不到。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
謝黎自嘲地一勾嘴角，轉身「聽話」地去找位置去了。
剛走出幾步，他旁邊響起個詫異的聲音，「黎哥？」
「……」
謝黎身影一停，沒表情地回眸一瞥，喬晟宇正坐在他在走的這條過道旁邊那一排飯桌前，朝他揮手。
喬晟宇被謝黎那冷冰冰還沒什麼精神的目光一掃，笑容先僵了下。
他心裡犯起嘀咕：這人上午那會兒坐在郁班長桌上明明一副挺好相處的模樣，怎麼半上午過去，就又恢復到高一那副誰都不愛搭理的樣子了？
儘管有點後悔，但喬晟宇都開口了，只能硬著頭皮乾笑：「黎哥你怎麼來食堂吃飯了，還是第一次在這兒見你呢——要是沒位置的話，坐我們這邊？」
「……」
謝黎目光一掃。
喬晟宇在學校里是那種出了名鬧騰的學生，再加上常有幾個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地混在一起，普通學生對他們都是「敬」而遠之。
所以他們不過六七個人，再加兩個女生，卻佔了一整條能坐下十幾個人的長桌。
能省了別處擁擠碰觸，而且這人熟識郁睿——做出這條判斷，謝黎轉過身，耷拉著眼皮，長腿一彎坐了下來。
「謝謝。」
「哎，黎哥客氣了，都是同班同學，說什麼謝不謝的。」
儘管謝黎的語氣神態還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架勢，但喬晟宇仍舊是受寵若驚。顯然他沒想到謝黎竟然真願意同桌。
等相對坐了數秒，喬晟宇突然反應過來，「黎哥你是自己來食堂的？頭一回來吧，我去幫你打份飯？」
「不用，我在等人。」
「啊？等什麼人？你跟人一起來的食堂嗎？？」喬晟宇都驚了，下一秒他突然會意，一臉「我懂我懂」地笑起來，「應該是哪個班裡的班花吧，黎哥？」
「不是。」
謝黎沒什麼精神地抬眼，然後一頓。
下一秒，他嘴角勾起來。
「來……了。」
話到尾音，聲調聽得出一個明顯的上揚。喬晟宇好奇地抬頭，正見謝黎盯著他身後的某個方向。
奇異的是，前一秒還神態頹懶的某人，這一刻又像是……興奮起來了。
喬晟宇茫然地回過頭——
順著謝黎的視線，他看到了他們班卓爾不群的校草班長。
僵了數秒，喬晟宇更加茫然地轉回身。
「黎哥，你在等的人是……睿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