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見
倉皇之間闖進了別人的地盤,雖然還不知道這是哪兒,虞星已經意識到,當下需要的是先道歉。
「對不起,我……」
她試圖站起,卻見廊下的男生突然朝她走來,說到一半的話停住。
她不由得往後挪了挪,背越發貼緊牆。
男生停在她面前,高瘦挺拔,居高臨下睨著她。虞星被他身影罩住,一時有些緊張。
「臨天的?」
見他看著她的裙子挑了挑眉,虞星愣了下。
他認得?莫非也是臨天的?
虞星對這張臉沒印象——臨天人不多是相對於一般高中而言,實際整個學校加起來學生不少了,她連高二3班的人都還沒認全,更別提其他。
虞星正想說點什麼賣賣校友情,道個歉討個饒,再找門出去。誰知他突然蹲下,與她平視,神色捉摸不透。
他的視線在她臉上慢慢掃過,虞星被他直勾勾打量,大氣不敢出。
那教人發緊的目光,在她嘴角弄破的地方稍稍停頓,最後看向她的眼睛。
男生饒有興趣地笑起來,涼涼嗓音帶著些許少年的沙啞:「你給我親一口,我幫你把場子找回來,怎麼樣?」
……親、親一口?!
腦袋裡警鈴大作,虞星背靠著牆,只恨後面沒有空間,不能再往後仰。
這人明明長著一張這麼好看的臉,桃花運泛濫幾個字就差寫在臉上,想親誰不容易?何必呢!
虞星瞥他一眼,半秒就移開,乾笑敷衍:「對不起啊我有喜歡的人了……」
邊說大腦邊飛速運轉,電光火石間靈光一閃——
既然認得臨天的校服裙,那他要麼是臨天的,要麼肯定對臨天有所了解!
「臨、臨天私高最厲害的那個你知道吧?」虞星急中生智,「……我們盛亦學長又帥又有氣質,我喜歡他很久很久了!」
對,就拿這尊活閻王當借口!情書都給他「寫」了,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虞星找准方向,扯開虎皮做大旗,怕他不信,越發聲情並茂:「我對我們盛亦學長一見鍾情,除了他我眼裡沒有別人,不管他喜不喜歡我,我都絕對不可能親別的男生!我要為他生為他死為他上天入地一輩子!」
「感人至深」的一番話說完,最後一個字結束,餘音落地有聲。
男生沒有說話,眯了眯眼。
虞星還想接著再掰扯兩句,感謝他的「好意」但是找場子什麼的真的不用,然後趕緊有多快走多快。
誰知沒等她開口——
「是嗎?」
男生忽地舔唇一笑,那雙桃花眼分外勾人:「巧了,我就是盛亦。」
「……」
啊?
虞星霎時失語,呆愣地瞪著大眼睛,傻在當場。
什麼?
他說什麼?
盛亦?盛亦?盛亦?
他是盛亦?!
——他是盛亦!!!
虞星傻了,虎皮不僅沒能扯起來,還當場破了個窟窿。
她愣愣看著盛亦那張俊臉上玩味的笑,不知該作何反應。
僵滯間,裡頭出來一個人,走到廊下:「阿亦?」
院中牆根下的兩人聞聲,盛亦回頭,而後站了起來。
虞星仍在地上坐著,還處在驚詫中,瞪著眼睛看過去。
一個年輕男人端著茶盤,盤上托著兩個茶杯,一壺茶,正站在先前盛亦站過的地方。
「你在那……」
說著注意到虞星,他稍稍一頓:「……她是?」
虞星當即一骨碌站起來,邊拍自己衣擺和裙擺上的灰,邊說:「不好意思先生,我剛剛有點事,出於情急翻牆進來,對不起對不起!」
她鞠了兩下躬,問:「請問哪裡可以出去?門在那邊嗎?」
見男人空出一隻手,指了指身後,虞星迭聲道謝,連忙從盛亦身邊逃離。她頭也不回,沿著走廊朝門口小跑,很快躥沒了影。
廊檐下端著茶盤的周瀚淵雖倍感莫名,但見她跑得快,便懶得再追究那許多。只是這小院子的圍牆要再重新修繕一下,該加高些了。
看向還站在院里的盛亦,周瀚淵問:「你跟她聊什麼呢?」
剛才見他在和那個翻牆進來的陌生女孩說話,這倒新奇,不像他的性子。
盛亦笑容淡淡:「沒什麼。」
正欲提步,餘光瞥見地上似乎有個反光的東西。
他停住,過去俯身拾起。
拿在手裡看清楚后,盛亦一頓。
是枚胸牌,他再熟悉不過,制式分明是臨天的。
而胸牌上的姓名——
虞星。
臨天滿校師生,他不可能全都認得,這個卻巧了,他還真的記得。
校值日室前她拖著同伴往回走,匆匆一瞥,留下丁點印象,後來給他寫情書被全校通報批評,又在教導處外修改情書錯別字被他們逮了個正著。
只是……
盛亦想到剛才那張臉,與在臨天校內看見的模樣,天差地別。
記憶里那個「虞星」臉上最有存在感的是那副土到掉渣的黑框眼鏡,劉海厚重如鐵,大半張臉被遮得嚴嚴實實。畏畏縮縮習慣低著頭,除了嘴,就只有下巴沒擋,鼻子被眼鏡壓著,臉頰兩邊全被頭髮攏住。
她動作利落翻牆進來的樣子,實在不像是那個「虞星」會做的事。
周瀚淵見盛亦站著不動,出聲提醒:「阿亦?沈時遇和秦懷他們在路上了,等會就到。」
盛亦回過神:「……知道了。」
還沒提步,忽地想起什麼。
秦懷?
只兩秒,過人的記憶力給出結果。
剛才那張臉,和在臨天校內見到的木訥土氣模樣大相徑庭,倒是和秦懷給他發過的照片有七八分相像。和圖像略有出入的是,她比照片里更漂亮,生動的面龐,五官美得充滿靈氣,鮮活又搶眼。
秦懷要找的人,原來就是她?
盛亦原本只是因為她突然翻牆進來,一時興起,尤其她發現他在廊下后,那張過分美麗的臉蛋上交織著詫異、無措與倉皇,水汪汪的眼裡閃過的受驚神色,宛如掉進陷阱的漂亮小鹿見著獵人,於是他閑著無聊逗弄了她幾句。
她後面的反應讓他覺得好玩,但也沒有多往心裡去,只是覺得還挺機靈,所以她兔子一樣逃跑時,他沒有多加阻攔。
打發時間而已,沒那個必要。
然而現下,捏著這枚胸牌,他忽然開始覺得有趣。
盛亦微勾嘴角,將胸牌揣進口袋,走到周瀚淵身邊。
兩人一同往廊下另一側的茶室走。
見他似乎心情不錯,周瀚淵不解:「你笑什麼?」
盛亦搖了搖頭,彎著一雙桃花眼並未多言。
沒什麼,只是發現了一點好玩的事而已。
……
周瀚淵開這家茶館,全憑興趣,並不靠它正經維生。
畢竟出身擺在那兒,周家什麼樣的根基?那是四九城數得上名號的人家,周瀚淵雖然志不在家業,可也是正經公子哥,指縫裡漏一點下來,都夠那些想抱他大腿的鶯男鸝女吃一輩子。
閑來無事弄個茶館,選址在鬧市中的彎曲小巷裡,頗有點「大隱隱於市」的意思。
盛亦不愛喝茶,找他是為改車之事來的。別看他現在一本正經研究起了茶道,年少輕狂的時候,周瀚淵也是賽車場上的一員猛將,改裝車這方面他是行家,認識很多專業的團隊和牛人。
但周瀚淵哪敢輕易答應盛亦,說來說去都不肯點頭。
一是盛亦那輛車已經可以了,完全沒必要再折騰。二則,他車庫裡不是沒有別的選擇,他半年前買回來的那輛,經英國專業公司和汽車廠商聯合改造,光是造價就七百多萬。
第三點是最主要的,周瀚淵知道盛老爺子並不喜歡盛亦賽車,他若是在賽道上出了什麼事,這個責任誰都擔不起。
聊了半天,好不容易堅持住了立場,周瀚淵求饒:「你就放過我吧。我要是幫你的忙,你爺爺非得找我麻煩不可。」
盛亦面色略微不虞,臉上沒了笑意,卻也沒有執意勉強,沉默地端起茶。
不多時,外頭傳來腳步聲。
「應該是他們到了。」周瀚淵起身外出相迎。
過會兒,領著沈時遇、蔣之衍和秦懷三人進來。
落座寒暄,周瀚淵給他們各倒了一杯茶。
得知盛亦為車的事情不爽,沈時遇和蔣之衍沒去觸他霉頭,唯獨秦懷不怕死地招惹他。一會兒大聊特聊自己新弄來的車,一會兒又說新請到的團隊多牛,改裝完的車性能多好多好……
其實秦懷不像盛亦,對賽車興趣平平,買賽車、改裝拉力車不過是為了過過癮,很少上賽道。說這些,純屬氣盛亦。
蔣之衍一向作壁上觀,沈時遇更開心,又有好戲看,又不用自己親自作死,樂得看熱鬧。
出乎意料的是盛亦並沒反應,靜靜聽秦懷嘚瑟半天,淡定得很。
秦懷一邊說一邊瞄他的表情,見他這樣,越說越沒意思。
等他自討沒趣地停了,盛亦這才慢悠悠扯了個無關話題:「你之前找的那個女生,找到了么?」
一提這個秦懷就難受:「嗨,沒呢。」他看向沈時遇,數落道,「你說你,臨天就那麼點大,找了這麼久還沒找到我老婆,兄弟要你有什麼用?」
「你他媽自己沒幾把用怪我?」沈時遇不甘示弱,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開始拌嘴。
臨天就那麼點大,誰說不是呢?
盛亦最初是打算告訴秦懷的,不過秦懷剛才沖他又是顯擺新車,又是顯擺改裝團隊,如此志得意滿,想必情場略微失意應該也不算什麼。
唇邊噙著清淺笑意,盛亦悠哉地端起茶杯喝茶。
作者有話要說:沈時遇:讓你嘚瑟,你老婆沒了!
盛亦:注意措辭,那是我老婆,本來就跟他沒關係。
秦懷:qaq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