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留幾手
這間屋子裡面並不大，卻是全封閉的，連一點光源都沒有。
但是憑我的目力是可以看見角落裡那張已經朽爛的木床的，隱約間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屍臭的味道。
那個黑暗的角落裡面，躺著的那個人，多半是個死人了。
「你找我來做什麼？如果想要回你們趕屍匠一族的陰鈴，我可以還給你們，這東西我要的沒用。」我的身子往描金棺材上一靠，才覺得棺材上冰涼的可以讓人沁出一層冷汗來，我的心微微的一緊。
想要鬆開那個棺材的時候，背上被一雙小手摸了那麼一下，涼涼的。觸感很像是冷血的蟒蛇一樣，無知無覺的靠近你，然後纏住你，給你致命的一擊。
它的小手就這麼順著我的背部一直滑到我的胸口，居然是要我背它，那東西的身子很沉裡面應該是灌了水銀。
這讓我立刻就想到了，從背後摸我的就是棺材里的那隻被藥材煉化的小行屍。
它應該就是那具趙一凡讓我照看的小行屍，只是一開始進來看到棺材中的它的時候，我並沒有認出來。
我不是不認得它了，而是它和我最後一次見它的相貌相差太大了，就像是重新換過一副皮囊一樣。
那時候的它，被行屍壓扁了腦袋，已經是面目全非了。
後來我把它留在趕屍匠寨中，為的就是能讓精通煉屍的趕屍匠幫忙修補這一隻小行屍身上受的傷。
被重新修補過後的它，相貌完全變化了，和我初見它的容貌都不一樣了，眉宇間好像和趙一凡還有些相似的地方。而且身上的陰氣更重了，冥冥之中還帶著一股怨氣。
那股怨氣可真是熟悉啊，就好像我殺了它全家一般。
我忽然好似反應過來一般，凌翊可以把自己的意識留在玉蟬當中，進入我身體以後，完全能夠躲避仙尊的眼睛。
趙一凡是仙人，他會不會曾經也把自己的意識留在小行屍身上？
我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身上的修為一運直接就把小行屍震出去。身子一躍落在了不遠處的桌子旁邊，警惕的看著被我震回棺材的小行屍。
棺材里再次伸出了一隻慘白的人手，它緩緩的站起來，站在那口描金棺材裡面。用一種怨毒的目光看著我，那眼睛里仇恨一樣的光芒幾乎要將我整個吞噬乾淨。
「咳咳咳……」屋子裡面再次傳來了劇烈的咳嗽聲，那聲音喘息著，好像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蘇紫，你真是好手段，這麼久沒見修為漲了這麼多。老朽……有些話想單獨和她談談，屋裡面的外人，煩請避讓。」
我是真猜不出來那個說話的人到底是誰，可是這件事情很可能牽扯到趙一凡。屬於絕對的機密，不能牽扯鳳邪和離瑜在其中。
我看了一眼離瑜，然後把鳳邪交到他手中，根本就不多做解釋，直接說道：「你和李陽明先出去，我和這個人說會兒話。」
離瑜是知道我現在的實力不弱於他的，他瞪了一眼李陽明，似乎在恨李陽明沒安好心。又低聲關心了我一句，「那你自己要小心。」
屋裡外的門被關上了，這裡面是一種絕對的黑暗和寧靜。
人的嗅覺和聽覺變的格外的靈敏，縈繞在鼻尖的腐臭的味道越來越明晰，我能感覺到陰冷的空氣中散發出來的是爛肉的味道。
我走到床邊，看了他一眼，我發誓這是我此生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死屍」。他的身上沒有兩個胳膊，就好像人棍一樣的僵直的躺在床上，臉色蠟黃。
他的身體上爬滿了白色的蛆蟲，一團又一團的白蛆在腐爛的肉質裡面爬行著，腳背、小腿、大腿上的白蛆最多，其次才是腹腔。
白蛆的數量根據他身體的腐爛程度而決定，密密麻麻的看的人後脊梁骨發涼。
這個人，或者說這副屍身瘦的就只剩下皮包骨了，很多地方已經被白蛆啃咬的露出了森然的白骨。
他卻是睜著眼睛的，渾濁的雙目看著漆黑的上空，在漫長的時間當中我竟然看到他眨動過眼皮。
我出於好奇探了探他的鼻息，好像是死了，可是多停留一會兒兒，居然是能感覺到他緩緩從肺里呼出來的氣。
干皺的嘴居然還能動，低沉的問我：「嚇到你了吧，老朽……自從上次斷了雙臂之後，就時日無多了，一直苟延殘喘到了今日。這一次，就是要回報你的救命之恩。」
「你是……」我看著面目全非的老者，真的是看不出他是誰來，只是這被切斷了一樣的雙臂倒是讓我印象深刻，「你是……趕屍匠寨中的長老，我看你這是用族中的方法吊命吧？為什麼當初不直接去醫院呢？」
我不知道他找我來幹嘛，直接把陰鈴放在床頭，他能看到的位置。我沒有刻意再說一遍，我把陰鈴歸還的意思，眼睛里全都是善意。
我只希望，他不要聯合了趙一凡來對付我，這是我唯一心裏面所顧慮的。不過他要是真要聯合趙一凡，就不會來見我。
我明白，他如果手握我們殺趙一凡的把柄，接下來他不管說什麼，我都得答應。
「我一生當中背屍無數，又有哪個醫院肯要我？我死後……一定會屍變的，這樣也好，壞了身子也不會出去害人了。」老者苦笑著聲音越來越微弱，小的我必須動用修為在耳邊，才能挺清楚他說話。
他不斷劇烈的咳嗽，嘴裡面已經咳不出血或者別的東西，反倒是爬出了很多奇怪的昆蟲，「蘇紫，這一次血井，我……感覺……我感覺不是屍變，是魔化的力量。如果真是這樣，大家都得死，不僅僅是趕屍匠一族……你是唯一……唯一可以的……答應我！一定不能不管這件事……」
老者把話說了一半，又開始咳嗽起來，這一次連咳嗽都變得微弱了。
魔化，這個詞我聽的並不意外。
當初星璇就懷疑十字路口冒血的井，能通到冷晴的魔界，後來證明並非如此，才作罷了。越來越多的血井出現，說明也許星璇當時的判斷是正確的。
我看著身體已經高度腐爛，靈魂卻強行不願離去的老者，心頭雖然有些憐憫之意，但是還是忍不住問他：「你怎麼就覺得我能解決這件事？」
「它……它體內有仙人趙一凡留下的意識，是……當時趙一凡去殺另一個強大的對手時，刻意回來留在它體內的。就是怕……自己被打死……」他忽然仰起頭，直鉤鉤的目光盯著小行屍看，嘴角是一絲古怪的笑意。
我的心頭「咯噔」一下，心想著自己原先真的是太放心趙一凡的能力，他好歹是仙人啊，哪兒那麼容易死透。
現在，趙一凡留了一手。
不。
我根本不知道他留了幾手，趙一凡當初為了避免死亡帶來的徹底的消亡，到底在凡間留下了多少意識。
只要一個跑了，去通風報信，我們幾個都會萬劫不復。
我心念一轉，忽然明白過來，這個死老頭哪是找我來報恩的，他是想借趙一凡來威脅我答應他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