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洞穴
曾勞正在喝粥。
獄中的早餐只有一碗稀粥,和二十年前差不多。
這是他第二次坐牢,此前是年輕的時候,給人頂罪坐了大半年。
不過這次他的感覺不同,他簡直把牢房當成自己家了。
「你們要放我出去?為什麼?」曾勞眉頭緊皺,憂心仲仲的問道。
他的面前坐著兩個人,黑色公服,銀白徽章,正是衛衍武和助手尉遲照。
「因為你多坐一天,就要多吃一碗……」尉遲照看著那碗粥,接著說:「這裡不是發善粥的寺廟。」
「可是我私藏礦晶……我有罪!我應該坐牢!」
曾勞大口扒完最後一口粥,他真是餓壞了。
因為這碗粥不但是早餐,也是午餐,晚餐……實際上,在牢里,一天只有一碗粥。這樣才能令坐牢的人保持安靜。
曾勞實在餓得要死,他決定等出去之後,一定要大吃大喝一頓。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現在他只想坐牢。
「我私藏礦晶,我應該坐牢!」曾勞摸了摸嘴,重複道。
尉遲照面無表情:「我們找人鑒定過了,你那塊礦晶……表面上看很大,實際上是一塊石頭而已,所含的礦晶非常少……大概和你這碗稀粥里的米粒一樣。」
他頓了頓,笑著說:「所以,不足以定罪,你不用在這裡浪費糧食了。」
曾勞還不死心,小聲說:「可是,我殺過人……這夠不夠?」
衛衍武一直沒有說話,此刻忽然眼睛一瞪,厲聲吼道:「殺人有什麼了不起!你再啰嗦的話,我把你也殺了!滾!」
曾勞立刻拔腿就走。
衛衍武一手重重的錘了下桌子:「這幫敗類渣滓!」
曾勞走的很快,但走到門口時慢了下來。
他知道自己一旦出了門口,立刻會被周遊的人跟蹤,跟到一個人少的地方,他就會被解決掉。
他太了解他們的做法了,因為他本來就是他們中的一員。
所以他停了下來,艱難的回過頭,試探性的問:
「如果說……我知道哪裡有純粹的礦晶,一人多高的礦晶……我也打算去把它們切割下來偷走……我這樣算不算犯罪?你們會不會把我抓起來?」
尉遲照驚奇的望了望他,又轉頭望了望衛衍武。他從來沒見過這種人。
衛衍武眯眼道:「不算。我們不會抓你。」
他頓了頓:「不過,如果線索是真的話,我們會保護你。」
他笑了笑,接著道:「如果你敢騙我的話,我會把你親手送給他們。」
曾勞忙說:「肯定是真的,千真萬確!我這就帶你們去!」
衛衍武淡淡的問:「哦?在哪裡?」
曾勞立刻熟練的說:「紅岩堡郊外向西,再走五里地,那裡有個山洞……」
衛衍武厲聲道:「你為什麼不說在神都?那樣我們陪你來回走上個半年不是更好?」
曾勞忙道:「確實是在那裡!前些日我去那裡釣魚,偶然看到的。千真萬確,到了您就知道了!」
衛衍武大眼一翻,轉頭對尉遲照說:「你在這兒繼續巡視南城,我陪他走一遭。」
尉遲照湊過去,低聲道:「衛頭兒,紅岩堡地方偏僻,郊外也路徑難行。不如帶上我,一起去?」
衛衍武沉吟了一下:「好。」
三人出得門外,到馬匹前。
曾勞立刻左右張望,看有沒有箭矢暗器飛出來射他。
衛衍武冷哼一聲:「有我在,不必擔心,走吧。」
曾勞看看面前只有兩匹馬,皺眉道:「我……我跟在後面跑?」
尉遲照笑道:「那你也得追的上才行。上我的馬吧,我們共騎。」
曾勞立刻笑道:「多謝,多謝!」
衛衍武沉聲道:「過來!事關重大,還是我看著吧。上馬!」
尉遲照吐了吐舌頭,徑直翻身上馬。
衛衍武也把曾勞提上馬去,自己再上去,二人共騎。
即刻快馬加鞭,長途奔襲了近一個時辰才接近紅岩堡郊外。
「不要再往前了!就在這附近!」曾勞立刻大聲喊到。
衛衍武掃了一眼,周圍都是茂密的柏樹,陰森森的一望無際。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記得是在這裡的。
三人兩馬漸漸鑽進茂密的深林,路徑越來越窄,雜草藤蔓彷彿長了觸手一樣,牽絆的馬不堪行。
一時間只能下馬步行。
衛衍武抬頭看了看這幽暗的光景,皺眉道:「你來這裡釣魚做什麼?這裡都是樹木鬼草,哪裡有河水?又哪裡有魚?」
曾勞勉強笑道:「這裡有暗河的……據說河裡的魚,受這樹林里陰氣滋養,肥美異常。所以我就壯著膽子……咦,到了!」
說著向前指去。
但見一片瘋長的鬼草掩映之下,果然隱約有個黑黢黢的洞穴。
尉遲照疑惑道:「到了就到了,你咦什麼?」
曾勞猶豫道:「是這裡,沒錯。不過……洞口鬼草好像被人動過了似的。」
尉遲照笑道:「你都進去過,自然是被你動的呀。還有誰?」
曾勞疑惑的說:「我記得那天從洞口鑽出來時,特意給這些鬼草做了些記號……現在變了……沒道理呀。」
衛衍武冷然道:「怕是有野獸竄進去了也未可知。進去看看再說吧。」
尉遲照皺眉道:「對呀,這麼荒郊野外的陰森洞穴,裡面萬一盤著什麼怪蟒猛獸怎麼辦?」
衛衍武淡淡地說:「什麼怎麼辦。又沒讓你進去。他說有礦晶,自然讓他進去拿出來了。」
曾勞面有難色:「本來不怕,被你們這麼一說,倒真怕這洞穴里有什麼怪物。我這記號又被打亂了……那就更加——」
話未說完,衛衍武怪眼一翻,抬腳一踹:「進去!」
曾勞撲騰一下穿過雜亂的鬼草,鑽進黑黢黢的洞穴里,即隱沒不見。
之後更無聲息。
尉遲照皺了皺眉頭,彎腰扒開濃密的鬼草:「你看得見么?火把在洞口呢!我給你照著,快拿出來!」
洞穴里一片寂靜,好像這深林里只有他們兩個人,曾勞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衛衍武皺了皺眉頭,猛地拔出劍來,砍光雜亂的鬼草,洞口為之一亮。
接著拿過火把,彎腰在洞口一照。
只見曾勞抱著頭,伏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周圍是一片黑暗。
「出來!」衛衍武大吼一聲,即要提劍扎去。
曾勞猛地彈起身來,擺手喊道:「我沒事!我沒事!」
隨即悻悻爬了出來,哭喪著臉道:「怪事。礦晶不見了。」
衛衍武嘿然冷笑道:「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一來你說什麼狗屁記號被打亂時,我就知道你要這麼說了。」
曾勞頹然道:「真是怪事……那麼大的礦晶,這洞穴壁上全都是礦晶……可現在全不見了!」
尉遲照突然問道:「照你這麼說,這洞**的牆壁應該被鑿掉了一大片?」
曾勞怔怔的說:「怪就怪在這裡……這洞穴牆壁又變好了……可那些礦晶沒了。而且,還有那麼大一塊礦晶,怎麼可能被人搬走……」
他忽然厲聲喊到:「一定有鬼啊!妖怪乾的!」
衛衍武皺了皺眉頭,彎下腰去,一手拿火把,一手提劍,鑽進洞穴中。
撲……
火苗閃了閃,即熄滅了。
洞里似乎有一股淡淡的腥氣,此外一片死寂,更無生物。
衛衍武立刻退出來。
不過明滅之間,仍是留意到洞內除了比想象中要開闊以外,並沒有什麼異常,更加沒有巨大的礦晶。連牆壁上也一片古舊,不見翻新的痕迹。
「所以你在騙我們,對吧。」衛衍武嘿然笑道。
曾勞慌忙擺手:「絕對不敢!我是真發現這裡有大礦晶啊!這一定有什麼古怪!」
他又重複道:「我不會騙你們!不然我怎麼知道這麼偏僻的地方有這麼一個洞穴……」
尉遲照笑著說:「也許這個洞穴是你用來拉屎的。」
曾勞苦著臉道:「那也不會……那洞里總得有屎吧。」
尉遲照笑道:「屎被你吃了。」
轉頭問:「衛頭兒,接下來怎麼辦?」
衛衍武拍了拍頭:「剛才說過,要是他敢騙我們,會怎麼辦來著?」
尉遲照不假思索道:「把他親手送回去交給他們。」
衛衍武道:「嗯,沒錯。他們今天正是掌門會典的時候吧,正愁空手去沒帶禮物。走,去會一會那個新掌門。」
說著一把拽起曾勞,拖著向前而去。
一行三人,向深林外走去。
只有曾勞,還不安的扭頭向後面看去。
那個洞穴,因為瘋長的鬼草被除去,此刻露出黑黢黢的洞口。
像一個巨大的眼睛,冷冷的望著他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