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情義
誰也沒想到衛澤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眾人都只以為衛澤是會說些狠話的——縱然不會真殺了李淡,嚇唬嚇唬總歸也是好的。
可沒想到的是,衛澤竟然跟個好脾氣的人一樣,說了這樣的話。
一時之間眾人都是驚詫看住衛澤。
不過衛澤的話卻是沒說完的。
衛澤笑看了李淡一眼,而後又緩緩添上一句:「抗旨者當誅,這點卻是不能隨意更改的。既是今天日子不好動刀子沾血腥,就明日。」
真真是雲淡風輕,半點也不在意。
說起一個皇室成員的生死,就好比是殺雞一般的輕鬆,半點負擔也沒有,半點的猶豫也沒有。
這樣的態度,簡直就叫人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衛澤始終面色和煦,如沐春風:這樣的好日子裡,他是不打算沉著臉的。那多不好看?喜事兒自是要笑,要歡喜的。
李淡原本還有些得意,覺得自己是李姓之人,衛澤饒是隻手遮天,到底不敢動他。可是現在……他卻是真的嚇住了。嚇得兩股戰戰,腿也直發軟。
他心中警鐘大振,心跳也是驟然加速了幾分。
他明白,衛澤這是要真殺他。
李淡不想死,故而當即他就大喊出來:「難道竟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嗎?衛澤,你就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你這是暴政?」
「胡言亂語。」衛澤只吐出這麼一句話,就將李淡的聲音壓了過去。
霍鐵衣輕笑一聲,「好心」提醒李淡:「是五王爺你先抗旨的。」
霍鐵衣的「好心」叫李淡幾乎是有些咬牙切齒。不過他也沒有太多的猶豫,便是直接道:「我也是無心——畢竟這樣的事兒非同小可,事關聖上的天下,我也是心中關切。並沒有違旨的意思。」
「嗯?這麼說你是不打算抗旨了?可你方才不還說攝政王不合適嗎?」霍鐵衣再度開口,大有不放過李淡,非要將抗旨罪過扣在李淡頭上的架勢。
霍鐵衣這樣的架勢嚇得李淡簡直就想哭出來。
李淡再開口幾乎是咬牙切齒:「攝政王才能過人,的確是攝政王的最佳人選。我也是……」
「五王爺也就罷了,蠱惑五王爺之人不知是誰。」衛澤此時再出聲,這一次語氣還是和煦。可是話里透出來的意思,卻是只叫人覺得心裡頭有些說不的發冷。
不管李淡指認誰,想來那個人的下場總歸是好不到哪裡去。
李淡當然也不是傻子,如何不明白衛澤這樣做的意思?說白了,衛澤也不過是想要讓他一舉失了人心,以後再無翻身機會罷了。
衛澤這樣,算是永絕後患。
李淡惱恨自己剛才大意。此時被衛澤拿捏住了這樣的把柄。
只是事到如此,似乎也只有兩條路可以選。一是乖乖聽衛澤的,如此方可保命,二則就是拼一把,直接反了沉星。
畢竟,衛澤是沉星親口冊封,若是光明正大的反對衛澤,便是就等於是反了沉星。
這就需要一點勇氣和實力了。
李淡拉攏的人裡頭,只有文臣,並沒有武將。
所以他自己很清楚的明白,只恐怕他想對抗衛澤卻是……幾乎不可能。本想著只是佔個攝政王的位置慢慢發展著勢力,朝政暫且也由著衛澤把控就是。
可沒想到現在卻是這般一個局面……
畢竟,誰又能知道,沉星自己竟是在祭天大典上就直接冊封了?不得不說,不管是不是衛澤教導的,這個事兒都是十分的……恰到好處。
看著李淡糾結猶豫的樣子,衛澤心頭淡淡想:沉星這一次做得卻是極好。這一下子猝不及防得叫人拍手稱讚。
當然,稱讚的只有衛澤這邊的人罷了。
李淡那邊,卻是只有叫苦不迭的份兒。
可是李淡卻是不得不選。
就好比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般。
衛澤看住李淡。
沉星看著李淡。
霍鐵衣等人也看著李淡。
李淡只覺得這些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就好比是針扎一樣叫他坐立難安。
最後,李淡到底也不是勇猛之人,故而李淡的選擇,到底也是勇敢不到哪裡去。
李淡囁嚅著說出了一個人名。
說出這個人名之後,衛澤也是爽快,直接就道:「明日斬首。」殺雞儆猴是必要的,而唯有如此,才能震攝。而唯有如此,才能叫李淡徹底的失去了威信,從此之後再無翻身的能耐。
被李淡供出的人也並無半點的廢話,只是幽深的看了一眼李淡,便是長嘆一聲:「我自詡為了李家基業,可沒想到到底是瞎了眼睛看錯了。」
衛澤心中微有些感慨,卻是並不曾心軟。只擺擺手叫人將之帶下去了。
因為了這個事兒,祭天歸來,氣氛多少有些沉凝。
沉星回了宮之後,便是又第一次在大殿議事——當然說是議事,也不過是接受官員跪拜,略略說幾句場面話罷了。
而宮裡的謝青梓和謝青櫻姐妹二人,倒是已經聽了一耳朵關於祭天的事兒。
說到了李淡到底還是服軟的時候,謝青梓涼笑一聲:「那樣的人,瞧著也不是能辦大事兒的。之前文官那樣折騰,叫衛澤有些投鼠忌器,故而才一直沒有定下這個事兒。如今沉星都是開口了,他還想怎麼的?」
謝青櫻也是撇嘴:「可不是么?就那麼一副樣子,倒是還想著當攝政王。真當了攝政王,那以後咱們還敢不敢安穩過日子了?」
「要我說,倒是該將他弄死。」謝青櫻末了補上了這麼一句。
謝青梓笑著搖頭:「那怎麼可能。別忘了,他現在就是唯一的成年的先皇兒子,是沉星唯一還算是名正言順的哥哥,真弄死了。天底下的人就該說沉星這是在剷除異己了。那可不妥當。」
「別說李淡也還沒做什麼,只說李淡真就是要做點什麼,只要沒到了必須弄死的地步,肯定總歸是要放了他一條生路的。」謝青梓繼續說下去,末了想起李淳和李涇來:「就是現在抓住了李涇,也只能是關著,不能殺。李淳當時也就是那樣的情況下,故而才敢對他下了殺手。」
真要是後頭再抓住李淳,同樣的那也是不能殺。
「拋開別的不說,總歸是一脈相承的兄弟,故而……還是得兄友弟恭才好。這是天下百姓樂意見到的。也只能給他們看這些。」謝青梓徐徐的將這個大道理說出口,心頭也是頗有些不是滋味,末了又笑了一笑:「不過幸好,李淳那樣的,已是死了。」
李涇也就是運氣比李淳好點。要真說心機,只怕還是李淳更勝一籌。
「青櫻,你與我說實話,那一番話,是不是你讓沉星說的?」謝青梓感慨了一陣子后,又定定看住了謝青櫻。
謝青櫻垂頭,抿唇半晌才點頭承認了:「的確是我。」
謝青梓嘆了一口氣,伸手將一粒白子落在棋盤上,然後就催著謝青櫻和她繼續下棋。
謝青櫻看了一眼棋盤之後,就是徹底的愣住了:「阿姐怎麼將棋子兒落在了我這裡?這分明——」
「所以這一盤,我輸了。」謝青梓拍了拍手掌,平靜的看了一眼謝青櫻:「一步錯,步步錯的道理,你比我明白。」
或許謝青櫻教導沉星做的這些事兒是沒錯的。可是對於謝青櫻自己這裡來說,卻是錯了。
本來衛澤他們就已是忌憚謝青櫻了,謝青櫻還做這樣的事兒——可不是給自己招來更多的理由,好讓衛澤他們忌憚?
所以,謝青梓才有這樣的一句提醒。
謝青櫻卻是搖頭苦笑了一聲:「縱是心裡知道,可也盼著沉星能過得好。」
這樣做,對沉星來說,百利無一害。
「你這是在讓他討好衛澤。」謝青梓看得明白,故而心頭就越發負責,點了點桌面兒笑容幾乎是泛著苦澀:「說起來,他們兄弟二人雖是不算特別親近,可是衛澤本就對沉星有別樣的責任感。衛澤怎麼也不會辜負了沉星的。你這樣做,反倒是叫他們之間以後……」
容易生出隔閡來。一旦開始討好,這樣的感情就是顯得多少有些奇怪,且也不再那樣親近。
因為一旦開始討好,便是意味著有一個人始終處在了弱勢。處在弱勢那個人,久而久之心頭又是該如何一個感受?
這些東西往深處想往細處去想,都是有些說不出來的無奈和叫人不安。
這樣的作法,簡直也就是等於是在二人之間埋下了一個細小的疙瘩。而天長日久之後,那個疙瘩也終將是會徹底的……爆發。
謝青梓不相信這些謝青櫻沒想到。
謝青櫻笑了一笑,眸子里卻是一片清淺之色:「我知道。可是……權力這個東西,誰又說得清楚呢?而且,讓沉星一開始就有危機感卻也是好的。將來太遠,我顧忌不了那麼多。而且……他和衛世子的兄弟情義,我也不看重,我在意的,只是讓沉星過得好罷了。」
謝青梓嘆了一口氣,而後便是又笑:「是了,這樣的事兒——的確是叫人難以抉擇。」若是她,她也會選擇衛澤,而不是衛澤和沉星之間的情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