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偷梁換柱
只是等到沉星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卻已經是晚了。
沉星看著那一條沒了血肉只剩下了白骨卻依然連接在人身上的胳膊,再三忍耐之後,到底還是沒能夠忍耐住,一歪頭吐了出來。
沉星甚至都來不及讓人拿痰盂過來。
就這麼狼狽的吐了個稀里嘩啦。
也真是吐到了膽汁都是出來了,著實也沒什麼可吐的了,他這才算是停住了。
沉星漱了口,而後才用帕子按住了唇角,神色陰鷙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陸夜亭始終都是整好以暇的看著,神色甚至是悠然閑適的。彷彿面前這一幕根本就不會讓他有任何的不舒服。
沉星不由得看了陸夜亭一眼。心裡說不上來的微妙。
這樣血腥的,叫人看著不寒而慄的刑罰……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
陸夜亭看著下屬收了工具,又將血污都擦乾淨了,這才起身緩緩的走到了那死士面前。末了微微一笑,只是笑容陰鷙森冷的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閻羅:「還不肯說嗎?」
死士咬牙硬撐著,也不知心底到底是動搖了還是不曾動搖。
陸夜亭用手裡的扇子將那人的臉頂著偏過頭去,強迫他看自己的胳膊。
然後,就聽陸夜亭笑眯眯的說:「這樣的傷口,這會你感覺不到疼了吧大概?我讓人給你用藥粉,疼是不怎麼疼的,也不會流太多血,不會死人的。放心。」
沉星看住陸夜亭,疑惑心想:難道陸夜亭會這樣好心?
陸夜亭自然不可能如此好心,所以接下來就聽陸夜亭說:「不過,大概你會看著自己的胳膊一點點兒的爛掉。然後你就會感覺虛弱,發熱,生不如死的等著蒼蠅爬滿你的身子,在其中拱來拱去——」
沉星越聽臉色越難看,然後一歪頭,又忍不住吐了。
他覺得,如果他是死士,寧可死了也不願意遭受這些。陸夜亭描述的這些,實在是……太過可怕噁心了些。
沉星想象了一下那情形,只覺得渾身都是不自在,彷彿身上已經被蛆蟲爬滿了。
陸夜亭無奈看了一眼沉星,認真想了想自己是不是對小皇帝太過狠辣了一些,將人嚇壞了。
不過,他又理所當然的想:若是皇帝連這個都承受不住,以後怎麼當皇帝?
就像是衛澤說的,陸夜亭彷彿天生就是幹這一行的料。
不管是對刑罰的運用,或者此時此刻「繪聲繪色」的描述,都是……十分的叫人打心眼裡生出恐懼來。
這一刻,連死都是不可怕的,死都是成了幸福的事兒。讓人恐懼的,是活著。活著受這樣的折磨。
「你有家人在他們手裡?還是從小就被培養起來的?」陸夜亭笑呵呵的又說下去:「不過我猜只是從小被培養的。既是沒有後顧之憂,那你為什麼不說呢?說出來,我就讓你立刻死去。不用受折磨。」
對方的眼底就出現了猶豫之色來。
熬了這麼一天一夜,任是鐵打的意志也是被動搖了。再加上旁邊有人巧舌如簧的說著那些動搖意志的話……更是叫人招架不住。
「我不知道主子是誰。」終於,死士開了口,只是聲音卻是跟粗砂磨礪過一般。這是慘叫多了,傷了嗓子的緣故。
「嗯。」陸夜亭不見喜怒,反而只是點了點頭:「一般來說,死士都不知自己主子是誰。」
「下令的,是個女人,很好看的女人——」既是開了口,似是再也沒有半點可以堅持的,乾脆一股腦的就說了出來。
「哦?」陸夜亭挑眉,只覺得越發有意思了。
「我們叫她羽大人。聽說,她是主上的女人,十分得寵——」死士描述著那個女人,神色之間恍惚有幾分嚮往之色。
陸夜亭看著,一面著人畫像,一面心不在焉的想:對方也是沒人可用了嗎?竟是讓女人也出來辦事兒了。而且……還是自己的女人。
不過,那女人應該是很美貌的。否則,也不至於就讓人如此念念不忘起來。
陸夜亭如此想著,最後就又笑了一笑,側頭看了一眼沉星。
沉星已經聽住了,不過剛才吐得厲害,他的臉色也是很難看。
陸夜亭吩咐人準備一點清淡爽口的吃食。
然後就老神在在的坐下閉目養神了——這審問這種事情,就跟熬鷹一樣,熬的鷹,同時也熬的是人。這麼快要一天一夜下來,加上昨兒白日里也是忙碌,此時他精神上也滿是疲憊。
只是疲憊之下,又有一些止不住的亢奮。
待到那死士斷斷續續的說完了。陸夜亭才睜開眼來,看著對方滿目祈求的看住自己,也就知道了對方在想什麼。
最後。陸夜亭就微微一頷首。
對方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等著。
陸夜亭親自上前去,迅速的掐住了對方的後頸,然後一扭。
「咔噠」一聲輕響。
陸夜亭嘆了一口氣。然後鬆開手,看著對方的頭軟軟的垂下去。再嘆鼻息,卻已是沒了。
「送去葬了吧。」陸夜亭一面面無表情的在下屬端上來的水盆中凈手,一面如此說了一句。
沉星在一旁看著,早已經說不上來心裡頭是個什麼感受了。
那種感覺略略有些微妙。
總覺得,陸夜亭未免太過冷漠了一些。對待人命,竟是如此的漠然,以至於竟是叫人不由自主的有些毛骨悚然。
那種感覺,讓人油然而然的對陸夜亭親近不起來
「聖上也都聽見了,臣現在送聖上回去歇息吧?今日這樣的場景,若是嚇到了聖上,著實也是無奈之舉。」陸夜亭凈了手,而後就又笑著轉頭來與沉星說了這麼一句話。
沉星竟是忽然有些不敢和陸夜亭對視,倉皇的轉開了頭去。
沉星勉強一笑:「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不是還要忙別的事兒么?也沒那麼多空閑。」
陸夜亭覺察到了沉星的態度,也就不再勉強,笑了一笑識趣的退後一步;「臣恭送聖上。」
沉星轉身就走,腳步都是有些倉皇匆匆。這樣的地方,彷彿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陸夜亭看著沉星的背影半晌,最後收回目光,「畫像呢?」
畫像早就畫好了,此時陸夜亭一問,登時也就是呈了上來。
陸夜亭看了一眼,眉頭也就高高挑起來了:「這倒是有意思了。」
說完這話,他將畫像一卷,直接就去尋衛澤了。按說這個畫像是該直接給沉星的。不過現在……陸夜亭卻是顧不上了。
見了衛澤,他也不說來龍去脈,直接的將畫像往衛澤面前一擱,而後就直接問:「你看這個畫像,像誰。」
衛澤低頭看了一眼,旋即眉頭蹙起。
「哪來的。」衛澤最後徐徐問出這三個字。聲音聽著平靜,可是眼底卻是半點也不平靜。
衛澤這樣一問,陸夜亭也就答了:「那個死士嘴裡問出問出來,然後畫手畫出來的。」
錦衣衛的畫手衛澤是知道的。經驗很豐富,畫出來的人像不說有十分相似,是能做到六七分相似的。
這樣的情況下。幾乎也沒什麼好多懷疑的了。
衛澤沉吟片刻,就道:「聖上看過沒有?」
陸夜亭自然是搖頭。
「若是他沒看過。那你送過去給他看看吧。」衛澤打發了陸夜亭,而後又吩咐一句:「叫人去查探一二。」
陸夜亭應了一聲。
查探什麼衛澤雖然沒說,不過陸夜亭卻也是猜得到的。
陸夜亭去后,衛澤倒是又沉思了良久。
直到回去了,他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謝青梓看在眼裡,自然也是覺得納悶:「這是怎麼了?怎的竟是如此一副神色?」
衛澤苦笑一聲:「朝廷出了些事兒,倒是叫人有些頭疼。」
謝青梓心思敏感,立刻猜到:「是和霍家有關?」
衛澤沒有否定。
謝青梓再猜:「是昨兒抓到的人審問出什麼了?結果如何?」
衛澤搖頭;「具體我是不知。不過我剛才看了一張畫像,頗有些吃驚。那畫像上的女子,有些像一個已死了的故人。」
聽了衛澤這話,謝青梓還未曾多想,卻不知怎麼的下意識的就衝口而出;「難不成竟是林語緋?」
衛澤詫異看著謝青梓:「你怎麼知道。」
謝青梓也是愣住了。
她也不知自己怎麼會知曉。
不過……「當時她死得的確是蹊蹺。我總覺得,以她的性子,竟是會選擇那樣的路,讓人有些不可置信。」
「或許是用了什麼我不知道的偷梁換柱的法子。」衛澤蹙眉說著這話,而後又苦笑一聲:「事情倒是複雜起來了。這個事兒鬧得——」
「複雜也未必。若是真和她有關係,那麼她的目的倒是簡單。」謝青梓輕聲的道:「或許霍家首當其衝,也不是單單因為大哥手裡有兵權的緣故。」
更有可能,不過是出於私慾罷了。
「不過不管如何,若真是她,她背後必是有人撐腰的。」謝青梓提醒了衛澤一句,難掩擔憂之色:「你也好,大哥哥哥也好,都千萬小心才是。」
明刀易躲暗箭難防,她擔心的便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