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帝王相
衛澤知道了這個事兒的時候,便是沉凝了面色,半晌也是沒說話。
不管是誰,面對衛澤的這個樣子,都是禁不住的有點兒心裡發虛。
衛澤一直不說話,眾人也就越發心虛。
今日是沉星借口朝政上的事兒,將衛澤請進了宮的。為的就是說這個事兒。
此時將這個事情一說,卻是誰也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果。
勃然大怒也好,還是直接反對也好,沉星和陸夜亭都是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可是誰也沒想到,衛澤竟是一言不發,完全就是讓人有些摸不准他心裡頭是在想什麼。
這到底是同意了呢,還是要反對呢?
衛澤良久不說話,最後沉星最先按捺不住。於是他就看了一眼陸夜亭。
陸夜亭一陣心虛,而後就又看了一眼衛澤。見了衛澤那副樣子,就更加的心虛了,悄悄搖頭,陸夜亭表示,這個時候開口,總讓他有一種是在往人槍口上撞的感覺。
衛澤看著陸夜亭那神色,倒是微微挑眉了一下。
不過,如此一來總算是沒有方才那般嚇人了——畢竟,至少如此也算是有了表情了,方才那般面無表情一聲不吭的……真真兒的也是嚇人得緊。
當然,即便是如此,陸夜亭還是不敢說話的。
陸夜亭不管說話,其實沉星也不敢。
看著二人心虛的樣子,衛澤越發挑高了眉頭:「這麼看來,你們倒也是知道這個主意是個餿主意了。說吧,誰想的?」
衛澤的語氣聽不出來喜怒。
衛澤的表情也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叫人看不出什麼也猜不出什麼。
陸夜亭可不願意背鍋,於是就刷的一下看了沉星。雖然沒開口,不過也就差是開口告訴衛澤,這事兒就是沉星想出來的了。
衛澤被陸夜亭如此暗示,自然也就什麼都明了了。
既是如此,那……
「好好的,聖上怎麼會想出這樣的主意來?」衛澤笑了一笑,神色倒是緩和了幾分。瞧著也不像是真多生氣了。
見他神色鬆緩下來,沉星也是壯了膽子,而後便是將自己心頭的心思點明了:「朕也是惱了。這樣下去,也不知生出多少事兒來。倒是不如乾脆的就直接將人一網打盡了。也省心省力。」
衛澤瞭然頷首:「原來如此。」
也是沒說自己的態度。
沉星本來還盼著陸夜亭說幾句,不過看著陸夜亭一副不打算開口的樣子,他也是只能咬牙開口:「既是攝政王已經知道前因後果了,那麼攝政王你的意思呢?這個法子,可行還是不可行?」
衛澤見沉星終於開口,也就微微一笑,神色越發緩和:「聖上覺得,此事兒可行?」
「雖然有些冒險和荒誕,但是朕認為可行。」沉星猶豫了一下,而後便是說出了這麼一番話來。想了想,又怕衛澤說他,就又補上一句:「當然,還是得再仔細思量思量。」
沉星會說出這樣的話,完全就是因為衛澤在的緣故。
衛澤輕嘆一聲:他自是看得出來這些的。對於沉星的心思……他本不欲做評判,可是看著沉星如此躍躍欲試一門心思要試試,他少不得也是要問一句的:「聖上可曾想過,您是帝君,若是您出了事兒,那該如何是好?旁人都可出事,若是你出事兒,這江山也就徹底的亂了。」
別的後果,他都懶怠說了。唯有這樣一件,是最最嚴重的後果。
沉星聽著衛澤這樣說,卻是倔脾氣反而犯了:「朕願一試。」
他都如此說,旁人還能怎麼說?就是衛澤也是只能苦笑一聲:「罷了罷了,既是如此,那咱們便是來商議一番,到底該如何做吧。」
沉星一愣,幾乎是只覺得不可思議一般的看了一眼衛澤。
陸夜亭也是一臉奇怪。
衛澤看著二人神色,卻是淡然解釋一句:「我縱不同意,聖上也不打算打消念頭,那麼作臣子的,自是只能好好想想,該如何的將此事兒做到最好。」
衛澤如此態度,反而叫沉星只覺得自己就像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
抿了抿唇,他卻仍是不打算放棄這個念頭——這個念頭在他腦子裡盤亘了這麼多日,儼然已是成了一股執念。
衛澤倒是公事公辦的態度,直接就切入了正題:「若是要我中毒,今日倒是個好機會。一會兒我回去就只管卧床不起就是。只是如此一來,外頭少不得就會流言四起。」
至於會生出什麼流言來,顯然也不是很難猜測:無非就是……沉星容不下衛澤,陰狠下手罷了。
沉星也早就思量過這樣的事兒,最後就點點頭:「此事兒無妨,清者自清,日後事情完結,總歸是能撥亂反正。」
「還有,這樣的情況,未必對方就會出動什麼頭目。可能只不過是派一波刺客罷了。」衛澤輕輕的用指尖敲了一敲桌面兒,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噠噠」聲,而這個聲音,伴隨著衛澤的提醒,更是叫人不得不凝神來仔細想想這一番話。
沉星對此也是早就想過,當即應對自如:「自是如此。但是只要抓住了人,仔細審問——或者甚至不用招供,只需要鬧出這麼一場事兒來,對外宣稱是李涇所為即可。」
「如此一來,討伐李涇,便是順理成章的事兒。攝政王當年的許諾,也是不曾有任何違背。一切,都是朕之所為。」沉星緩緩的說著這話,語氣冷厲,帝王的冷酷之心和手腕,已是開始慢慢顯露。
這樣的心思,這樣的決定,這樣的氣勢,作為帝王來說,自是十分的合格。
只是……換一個角度看換一個角度想,卻是又多少覺得有些害怕和心寒。
這樣的帝王,再不是那個需要依靠旁人,會有一腔熾烈熱血的少年。帝王之相,只會逐漸剝去沉星身上的那些凡人的東西。甚至帶走他的情感。
衛澤垂下眸子,心頭暗嘆一聲。而後便是頷首:「既是聖上都是想明白了,臣也沒有什麼可多猶豫的了。只有一點,還盼著聖上能恩准。」
衛澤如此一說,沉星也是頷首:「攝政王您請說。」
衛澤深吸一口氣,語氣幾是不容反駁:「出宮去衛王府探望的時候,臣來替聖上。臣與聖上容貌相似,雖然身形上有差距,不過端坐在轎輦之中,猛然一看,誰也看不出這其中的差距。」
沉星蹙眉:「這——太冒險了。」
「正因冒險,故而,臣代之。聖上不能有任何的閃失。」衛澤平靜的接話,看住了沉星:「反正最後結果都是一般。不過是為了揪出幕後之人罷了。」
衛澤說著又笑了一笑:「再說了,倒是也可讓臣再出一把風頭。讓臣再風光一回。」
一切落幕,總要有幾許繁華,不然凄凄冷冷的,日後想起來,如何能覺得甘心?
衛澤說到了這個地步,於是沉星思量了片刻,就乾脆的應了:「到時候,朕讓霍將軍和陸指揮使都在暗中埋伏,好好護著攝政王的安危。朕……相信攝政王定會平安無事。」
衛澤頷首:「那既是如此,今日就開始籌備罷。」
衛澤告辭回宮,一路騎馬回去,卻是在家門口,一個倒栽蔥就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而後人事不省,只是被人整個兒的抬進家門口的。
謝青梓正看著兩個孩子洗澡呢,聽聞了這個消息只覺得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也顧不得形象了,猛然起身就朝著外頭跑了出去。
大家閨秀,行走坐卧都是講究一個儀態。哪裡會這樣跑動?
謝青梓偏卻是提著裙子一路跑過去——看得下人都是怔愣的。
只是她自己卻是渾然不知,只一個勁兒的往外跑去,腦子裡幾乎是一片空白。
從前衛澤也不是沒受傷過,可是哪裡有過這樣的情況?
只聽著人描述,她就已是嚇得肝膽俱裂了!
衛澤已是被人抬到了床上安置了。靜靜的躺在那兒,神色雖是如常,可是卻緊閉著雙眸。只看了一眼,謝青梓就腿下一軟。
縱是見過再多的世面,縱是處理過再多的事兒,縱是她早已經氣度自成,雍容不驚,可是……那些都是在對待和衛澤沒什麼關係的事兒時!如今和衛澤有關的事兒,她一下子便是徹底的慌了神。
衛澤於她,就是一切,是天地,是支撐,是不可缺少的最重要。
「攝政王他怎麼了?」謝青梓握著荷風的手,勉強撐住了身子,便是厲聲的問白墨:「出門還好好的呢,回來怎麼就成了這樣了?」
白墨雖是知道內情,可是這會子這麼多人在這裡,他自也是不敢多說什麼,只能看著謝青梓支支吾吾的答:「小的也是不知道。」
「可請了太醫了?」謝青梓倒是緩和了幾分,也知道現在要緊的根本不是這些。最緊要的,還是讓太醫給衛澤看看才是正經。
說完這話,謝青梓便是強撐著滿心惶恐和酸楚,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了床邊上去,然後一把就握住了衛澤的手。
衣袖交纏掩蓋下,她便是立刻感覺到了躺在那兒緊閉著雙眸的衛澤,竟是忽然反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