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章
188章
(一)
眾人皆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只有我看出了其中的原委。
在孫玉敏聽到眉姐說這番話的時候,他攥著杯子的五個手指頭一直在暗暗加力,待眉姐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硬生生地用五指之力將酒杯捏碎了。
紅酒四濺,玻璃飛舞,濺起的酒水剛好飛了眉姐一身。當眉姐反應過來的時候,頭髮上、衣服上已經浸滿了酒水,她愣了一下,本要發怒,但還是抑制住了自己的衝動,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沖金鈴興師問罪道:「金鈴你要搞什麼,派人往我身上潑酒?」
眉姐這人倒是有幾分領導者的風範,即使是孫玉敏犯的事,她也一直是沖金鈴進行責問。也許,在她看來,像孫玉敏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物,根本不值得她動怒,不值得她直接訓話。
金鈴當然也是嚇的不知所然,她顫抖地站起來,沒有回答眉姐的問話,而是關切地追問道:「眉姐你沒事兒吧,沒事兒吧。孫玉敏你這是幹什麼?這是幹什麼?知道你手上有功夫,但是這也不是表演的時候啊……」
事情來的太突然,金鈴有些語無倫次了。她嘖嘖地說著,趕快湊到金鈴身邊,親自拿起一疊餐巾紙,在眉姐衣袖上擦拭起來。
我和兩個副隊長,也都亂了方寸,不知道如此處理此事。倒是一直保持沉默狀態的齊夢燕突然站了起來,沖那肇事者孫玉敏喊道:「你想幹什麼,孫玉敏!」
孫玉敏似是擺了一個漫長的POSS,直到聽了齊夢燕的呼喊后,才將那攥緊的拳頭鬆開,一些鬆散的玻璃渣子散落到了地上,發出嚓嚓的聲音。
孫玉敏沖齊夢燕冷笑道:「這裡輪不上你插嘴!這杯子太不結實了,我一激動,就碎了。這不。」他攤開兩隻手,像是示威,又像是以這種陰陽腔調,率先向眉姐發起挑釁。
他膽子太子了!
我本以為他是真的認清了厲害關係,在金鈴的鼓動之下,來給眉姐敬酒賠罪來了。原來,他根本沒有一點誠意,戰火在眉姐的怨責之下,一觸即發。
驚惶失措的金鈴見此情景,倒是還想為孫玉敏打掩護。她沖眉姐道:「眉姐,孫玉敏他,他是太激動了,一不小心把杯子弄碎了,他練過功夫,手上把持不住勁兒……」
我實在不敢相信,這麼弱智的借口,竟然能從金鈴口裡崩出來。
眉姐倒是始終沒有過於失態,她冷笑了一聲,沖金鈴反問道:「哦?不小心?練過功夫的人?笑話!金鈴你要是再為他遮掩,我讓你的金氏集團,像剛才那隻杯子一樣!」
金鈴猛地一愣,不敢再說什麼。良久她終於抓住了突破口,沖眉姐試探地道:「眉姐,跟我去換件衣服吧,先。看,你的衣服都濕透了。」
而心理素質超好的孫玉敏,即使在這樣一種劍拔弩張的情況下,仍然擺出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站在原地扣弄著手指。
此時的他,簡直像是個古或仔。
一臉的憤憤難消!
金彪和李群濤早已坐不住了,他們不斷地向我發出請示的信號,試圖過去為眉姐出氣。但是他們又顧忌到孫玉敏是我的戰友,因此一直處於兩難的境地,猶豫不決。
其實最為矛盾的人,還是我。我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去跟自己曾經的恩師決鬥,儘管他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孫玉敏。然而,眉姐畢竟是我現任老闆的夫人,我若是袖手旁觀,顯然也不合適。
迫不得已之下,我只能靜觀其變。
一時間餐廳里的氣氛顯得格外尷尬和緊張,正巧歌舞演出也告一段落,音樂聲停止,燈光閃亮,更是映襯出了這一幕的複雜。
金鈴回頭推了一下站在原地擺酷的孫玉敏,沖他狠狠地罵道:「還不快滾!你今天可給我丟人丟大了!」
孫玉敏輕輕地一聳肩膀,攤開手反問:「我給你丟人了?金總我告訴你,是你太丟人了!你讓我過來給這個女人賠禮道歉?她配么?你看看她現在這樣子,她配么?剛才為了不讓你為難,我一直忍著,我心想能過去就過去吧,我不橫生枝節,忍一時風平浪靜嘛。但是她呢,她得寸進尺不買賬,還逞什麼口舌之能。我不管她是誰的老婆,她就是美國總統的老婆,今天我也跟她較定了,看看她能拿我怎麼樣,看看她敢不敢找人殺了我!」
他的話義憤填膺,不知道真相的人,若是見了此等情景,肯定會認為孫玉敏夠男人夠氣魄。但是知道其中厲害關係的人都知道,他瘋了,而且瘋的不清!
正所謂衝動是魔鬼!雖然孫玉敏進入社會後的表現令我很不滿意,但是此時此刻,我還真為他捏了一把汗。
眉姐——眉姐那是什麼樣的身份?她何時受到過此行的侮辱?
只要眉姐一句話,只要陳富生一句,孫玉敏就能在一個小時之內,徹底地從地球上消失。
然而我又該怎樣處理此事呢?
金彪和李群濤早已躍躍欲試地站了起來,隨時都會對孫玉敏的過格舉動做出強烈的暴力舉動,但是他們一直在等我的一個信號。
這個信號,我能下嗎?
既使下了,他們也根本不是孫玉敏的對手!
但我還是沖金彪和李群濤擺了擺手,他們會意,徑直站到了眉姐兩側,將她保護起來。同時與氣焰囂張的孫玉敏形成對峙的局面。
金鈴已經無法控制現場,只能是焦頭爛額地瞅著眉姐,手足無措。確切地說,她根本勸不動眉姐,眉姐受了這麼大的屈辱,也絕對不會做出什麼讓步。儘管眉姐仍然擺出一副沉著冷靜的外表,但是誰都知道,事實上,她已經相當生氣了。
眉姐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眉姐沖孫玉敏淡然地道:「對我有什麼意見,接著說。當著你們金總的面兒,說清楚。」
孫玉敏憤憤地道:「我就看不慣你們這些婦流之輩,仗著自己的男人有點兒本事,就以為別人都會在你面前俯首稱臣,那可能嗎?我告訴你,也許別人能讓著你,我孫玉敏,不會。」
金鈴一個勁兒地給孫玉敏遞眼色,但是孫玉敏根本不理會她,只是自顧自地發泄著自己的怨言和不滿。
眉姐仍然是『洗耳恭聽』。
金鈴害怕事情越演越惡劣,摸出手機給保安部和經理打去了電話。
金鈴急切對對和經理道:快過來吧,孫玉敏喝多了,鬧事兒,找人過來把他拉出去!
然後便掛斷了電話。
眉姐倒是抓住了話茬兒,沖金鈴質問道:「他喝多了?」
金鈴知道眉姐是在責怪自己,趕忙打圓場道:「比喝多了還嚴重!我金鈴真是瞎了眼,怎麼招了這麼一個白眼兒狼!」情急之下,金鈴不由得罵了起來。
但孫玉敏也許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見金鈴罵起了自己,倒也回罵道:「我是白眼兒狼?要不是我,你金氏投拍的第一部電影能那麼成功?金總你讓我瞧不起你,你怕這個女人,我不怕!我今天就站在這兒看看,她能把我怎麼地!」
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眉姐一隻手捏著手裡的酒杯,對著金鈴道:「金鈴,那今天就對不起了,我幫你調教一下這隻白眼兒狼。」
金鈴當然明白眉姐此言的含義,她趕快湊過去,搖晃著眉姐的胳膊道:「眉姐,這——您饒了他吧,他是真的,真的——他是沒經歷過社會這些事,不知道天高地厚……」
眉姐一伸手止住金鈴的話,不失時機地遞給我一個高深莫測的眼神。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要暗示我動手了!
我該如何是好?
(二)
一切的辯解和掩飾都已經無濟於事,孫玉敏的囂張拔扈,已經註定了一切。
我猶豫地站了起來,心裡卻在滴著血。不管孫玉敏如何對我,但我怎麼捨得出手去打我曾經的恩師?在我心裡,始終記掛著他對我的那一份恩情。
然而如若我不出手,那我將無法在天龍公司繼續混下去……
正在兩難之中的時候,齊夢燕突然沖李群濤和金彪喊了一聲:「你們倆幹什麼吃的,難道還用大隊長親自出手?」
此方一出,倒是極具威懾力。李群濤和金彪二人也不再等我的信號了,不約而同地橫在了孫玉敏面前,金彪率先沖孫玉敏罵道:「你小子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整個北京整個中國,誰敢在眉姐面前這麼橫!」
李群濤也怒視著孫玉敏,隨時準備出手攻擊。
齊夢燕倒是當起了臨時指揮官,沖二人催促道:「你們跟他費什麼話啊,直接用武力征服他!」
我斜眼瞧了一眼齊夢燕,她還真挺有氣勢,挺有表現欲。這下子,把我的風頭全給搶了去。只不過,她實在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她又不是不知道孫玉敏的本事,她催著李群濤和金彪出手,不是讓他們送死嗎。
但是我還能說什麼?
也只能是靜觀其變了!
而這時候伊士東酒店的保安部和經理也帶著十來個人迅速圍了上來。
見此情景,和經理想湊過來向金鈴核實指令,但是眉姐卻一揮手止住了他,轉而沖金鈴道:「讓你的人走吧,這裡不需要他們。」
金鈴焦急地道:「眉姐,我們肯定幫你,肯定幫你。」
眉姐堅定地道:「眉姐不用你幫!你放心,這裡損壞的東西,我會加倍賠償。我只是想找這個小後生要個答案,也是想給自己爭口氣兒,人活一口氣嘛。」
金鈴倒也沒敢再說什麼,不得不一揮手,讓和經理帶著眾人散去。
可憐的孫玉敏,他究竟橫到了什麼程度!面對這種境況,他臉上始終是有恃無恐的樣子,他自信,因為他的確有本事。
我倒是希望時空在這一刻得以定格,讓這場廝殺不再繼續。我不希望孫玉敏挨打,更不希望我手下的兩個副大隊長挨打。
他們是無辜的!
齊夢燕不失時機地湊到我身邊,添油加火般地問了一句:「趙大隊長,你覺得誰會贏?」
這個齊夢燕,這時候還有心思討論這個!
我皺眉叼了一支煙,以此來掩飾心中的紐結。
而李群濤、金彪畢竟也都是練家子,他們沒有直接向孫玉敏展開攻擊,而是像比武競技一樣,迅速與孫玉敏拉開距離,準備戰鬥。
孫玉敏嘴角處崩發出一絲冷笑,也許他根本沒有把這金李二人放在眼裡。
眉姐微微地皺著眉頭,叼起一支女士香煙。齊夢燕迅速地從我口袋裡掏出打火機,迎上去幫眉姐點燃。
我不由得愣了一下,心想這齊夢燕出手好快啊,簡直像是一位蓋世神偷!
這個『深藏不露』的大家閨秀,她倒是對我口袋的物品放置,蠻熟悉的。
眉姐瞧了一眼即將開戰的三人,沖我招了一下手。
我湊上去,眉姐一伸纖纖細手,示意我坐下。
坐在眉姐的身邊,眉姐那香煙的香氣,似乎摻雜著什麼迷魂氣體,令人聞嗅之下有一種極為強烈的感應。
眉姐用煙頭指划著前面,笑道:「一起看。也許會很精彩。很久沒帶人出去玩兒實戰表演了,今天還不錯,現場版加真實版!」
我附和地點了點頭,心中的忐忑卻越積越明顯。
眉姐再沖齊夢燕道:「告訴他們,今天要是打贏了,眉姐有賞。」
齊夢燕果真沖前面的李群濤、金彪二人喊了起來:「李副隊金副隊,眉姐說了,教訓了他,有重賞!」
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怎麼越聽越彆扭,這是在打架嗎,這明明就像是為了供眉姐消遣而進行一場實戰廝打表演,一場真的不能再真的搏擊較量!
眉姐,她和陳富生一樣,都是讓人琢磨不透。
她的衣服還沒幹,甚至是頭髮上的紅酒還沒幹,頭髮被紅酒浸的打了鋶兒,讓她那原本高貴的髮型,得到了一絲自然的破壞。
她饒有興趣地將椅子一挪方向,面向已經開戰的三人。
金鈴急的直拍手,眉姐再沖她一擺手,道:「一塊坐過來吧金鈴。看看。」
金鈴哪能坐得住?她幾乎是在眉姐的催促下,虛空著屁股坐了下來,她皺眉瞧著已經扭打在一起的三人,嘴唇幾次啟了又關,關了再啟。
相對來說,此時此刻,自助餐廳亦安靜,亦喧囂。
安靜的是,除了我們,沒有他人;喧囂的是,孫玉敏已經與李群濤和金彪揪打在了一起。
實際上,在我心裡,結局已定。
李群濤和金彪雖然勇猛,但他們根本不是孫玉敏的對手!
這場頗有戲劇性的廝殺,必定會以孫玉敏的勝利為結局……不知道眉姐會有怎樣的反應?
而我,究竟該不該出手?
我能看的出來,眉姐也許並沒有意識到孫玉敏的實力,她面帶笑容地瞧著前方,像是在等待勝利的奏樂,她的神情很悠閑,歪著漂亮的腦袋,高貴的面容,顯得格外坦然,甚至自信。
李群濤和金彪都屬於『咋呼』型格鬥手,他們在比賽或者實戰的時候,都喜歡吼叫,藉此來震撼對手。然而擺在他們面前的,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是一個中南海警衛當中的佼佼者!是曾經培養過無數國家特級警衛的警衛隊長!是曾經在北京保安比武大會上取得過第一名的絕世高手!
因此這場較量在一開始就把強勢和弱勢劃分的很清楚,孫玉敏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佔據了主動,並接二連三地將李群濤和金彪掀翻在地。
此種境況一直持續了一分多鐘。
直到金彪再次被孫玉敏的快腿擊中,斜跌在了一個餐桌上的時候,眉姐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瞪大了眼睛。
這一腳得有多少力度——金彪斜躺下去,竟然將質量上乘的餐桌,硬生生地折成了兩半兒!
眉姐輕聲沖我說了一句:「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怪不得這個孫什麼敏看著這麼面熟,他不是那個——那個前段時間的什麼冠軍嗎?」
眉姐都有些語無倫次了!很顯然,她是低估了對方的實力!
我附和道:「是。上次天龍公司組織的保安界大比武,孫玉敏是總冠軍!」
眉姐皺眉道:「記起來了記起來了!有印象!你當時是亞軍對吧?這麼說——這麼說,連你也不是他的對手?」
聞聽此言,我馬上意會出了眉姐的小算盤。
我覺得眉姐說話、行事,真的挺詭異。
而且是相當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