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1 煜文帝與文後
那日,謝桐十四歲去碧雲山莊做客。
碧雲山莊的荷花開的正美,蘇城很多文人墨客趨之若鶩,然而不得邀請,無緣一見,分外遺憾。
謝桐在酒樓吃飯聽聞了這事,她對荷花無甚想法,倒是許久未見莊主相白林,想去一敘。
她想了便就做了。
順手從酒樓買了一壺最烈的燒刀子,就這樣上門了。
相白林請謝桐去,看荷花最好的觀景台上坐。
二人酒酣時,謝桐給相白林說了個故事。
「我在外遊歷時曾聽說過這麼個故事,說是一個老者在自己家裡藏了一塊至寶,引得無數人虎視眈眈,於是他便修了一間密室,在通往至寶的路上設下危險無比卻是可破解的種種難題,待來者將難題都破解時,會遇見一面鏡子,這鏡子可以讓人看見,自己擁有現實中一切渴求的東西的模樣,每個進入密室的人不是被危險的難題困住,就是被老者發現而逃跑,但是有一點,從來沒有人能越過那面鏡子。」
謝桐拎著酒壺坐到觀景台橫木上,回首笑著對相白林說:「你的密室不如也這般修。」
相白林笑笑,他不準備修密室啊,況且.……
他說:「我又沒有這樣的鏡子」
謝桐又喝了一大口酒,被辣的閉上眼。
「啊~~~」她張開口,吐出酒氣,臉上已經暈紅一片,燒刀子那股酒勁好一會才被壓下去。
她繼續說:「你可以效法啊,一邊散布你有至寶的消息,引無數人來哄搶。一邊在密室中設立捉弄人的關卡,在至寶之前放置無數財寶,那些財寶最好都是鐵鑄的,外面鑲金。看看最後慕名而來的人會選擇什麼,這豈不有趣?」
「什麼有趣,你這是作弄人吧。」
「是啊,反正與我無關,我只是一個江湖浪蕩人,也許下一次想起這裡就來看看這些事,博個江湖之行歡樂。」謝桐晃晃已經空了的酒壺,隨意的笑道。
相白林目光深邃,隱隱含著笑意:「你可真是可怕。」
「謝謝誇獎啊,我要走了。」謝桐隨手將酒壺丟在觀景台青石鋪就的平整地面上,大肚子的酒壺在地上轉了一圈才停在相白林的腳邊。
相白林低頭看著晃蕩盪的酒壺,喊:「謝桐。」
「什麼?」
他抬頭笑著說「如果我真的修了一間密室,那麼我會在這裡給你留張地圖。」
謝桐皺著眉,有些奇怪的問:「為什麼?我又不想要你的那些充滿危險的寶物。」
「沒有危險,我是說對你不會有任何危險,我保證!」
相白林說這話時,目光真誠的注視著謝桐,謝桐懵懂,但在他目光中還是緩緩點頭:「那等我回到這裡再說吧。」
「好,那……你什麼時候回來?」相白林撿起圓肚子酒壺。
這次謝桐卻沒有那麼直接的回復了,她嘆了口氣,看著晴朗無雲的藍色天空道:「一年半載。」
「好。」相白林想了想又堅定的道:「我等你。」
三年後,正是煜國康景七年一月某日,江湖上出了一件不小的事。
碧雲山莊的莊主相白林被人殺死了。
也是同一日。
雲溪國寺上空盤旋著狀若旋渦的烏雲,伴隨著電閃雷鳴,整整兩個時辰才慢慢散去。
其間,無雨,無雪。
當烏雲散去,金烏高掛,霞光萬丈。
而後,雲溪太守上表「雲溪天生異象,此乃祥瑞之兆,具是上蒼感念攝政王征戰北方,給予百姓安寧恩德之所賜,臣下恭請聖上加封攝政王,上順天理,下應民意。」
此時,還沒有百官求封的奏摺呈上。
京城裡因為才過新春,熱鬧勁還未過去。
碧雲山莊大雪后,一片雪色純白,晶瑩素裹。
莊裡有溫泉,是隔開的露天池子,
人泡在溫泉池子里,可以溫暖的賞雪景。
這種體驗機會一年也就那麼幾天,相白林挺喜歡的。
「有景無酒豈不單調?」溫泉池邊一個披著黑色長發身穿青色男式長袍的女人拎著酒走過來。
相白林防備的拿布遮住水中的身體。
他的行為讓來者笑了。
「怕甚?我又不會非禮你。」
相白林站在水中看著她,一句也不回答。
來者也不在意相白林的防備,自己坐在溫泉旁供人休息的長墊子上,從胸口掏出兩個玉石酒盞,把酒壺打開倒出些酒沖洗酒盞。
斟滿兩杯,率先舉起一杯問:「不來一點?」
相白林雙頰氣鼓鼓的,對來者的話沒反應。
來者一口乾了酒盞里的酒,道:「真無趣,原本想找相白林喝酒的,誰知道遇見的是這個無聊的人。」
相白林打量她片刻,狐疑的問道:「謝桐?」
「你是誰?」
「我……」
「誰?」
相白林注視正在喝酒的謝桐,很久,他從臉上撕下一層皮。
清俊的容貌暴露在空氣里。
謝桐差點把酒盞吞進肚子里。
「怎麼是你?」
「是我你又能如何?」
謝桐被他話中的挑釁愣住了,這麼重的怨氣?
她隨手揭了臉上的一層薄薄麵皮,用隨便的口氣說:「不如何,還以為不是你呢。」
相白林目光冷凝,語氣嘲弄的說:「你以為我死了才回來的?」
「死了?」謝桐沉默,嘆口氣,點點頭又搖搖頭,斟酒,一口喝乾。
「你不覺得奇怪?」相白林對謝桐的態度一直很不好,說話至此時依舊一絲笑意也無。
「你不奇怪江湖上怎麼突然出現我死了的傳言。」
謝桐笑得雲淡風輕「有什麼奇怪的,人總有一死。」
相白林吼出話后就後悔了,他深呼吸,吐氣。控制住激動心情,繼而冷聲冷氣的諷刺道:「我將你當做知己,你卻毫不關心我的死活。」
「你不是說一年半載就會回來?你都離去三年了!」
相白林的眼睛充滿怨氣的盯著謝桐。
謝桐被他瞧得心裡發怵,她為自己辯解道:「你死又不是我殺的,還有我怎麼知道你會死,而且我不是回來了,你不是也沒死?很奇怪哎!以前你就對我視如親兄弟,現在年紀大了,反而越發的擺譜了。」相白林從水裡走出來,從墊子上拎起一件疊的整整齊齊的素色單衣,反手穿上。
繫上單衣帶子,又披了件厚實的火狐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