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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夏雪冬花

  這個時候,船長的情緒跟先前的副船長應該是一樣的,因為眼前的這個人太超出常識了。


  很多時候,人類畏懼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死亡的過程中遭遇到的痛苦,但是眼前這個……


  無懼無畏。


  秋白當然無懼無畏,因為他已經死過一次了。


  船長看到了一道流光,以超出神經反射的速度,割裂了眼前的血霧。


  所以秋白保持了自己的精神和專註,把截止到目前為止的最強一劍揮了出去,而要對這一劍做出形容的話……。


  夏色、荷塘、雨後、烈陽。


  高溫烘烤著長著大圓葉的植物,而在參差不齊的莖葉之間,隱藏著一朵蓮花。


  一隻青雀略過水麵,然後驟然拉升懸停,接著然後輕輕垂頭,躲過了層層荷葉、滾落的水滴、帶著刺的莖桿,穿過未飄落的荷花花瓣,輕輕地一啄,接著就用角質的喙,精確的從那花梗頂端的蜂窩狀孔洞里,奪取了一顆泛青的蓮子。


  蓮台不動、身影不移,才應該是基本中的基本。


  這一劍是強調靈巧、一擊即中而不沾煙火氣的靈動招式,要求使用者有著準確的捕捉目標的能力,以及確定目標之後的突防和瞬間命中能力。


  設想和設計都很好,但這畢竟是秋白的劍技,而這個人不管什麼他都能玩的鮮血淋淋。


  左手緊貼劍鐔抓握著劍柄,而右手的掌心抵在劍柄的最尾端,以左手為軸,發力和控制劍的軌跡的實則是右手,然後,在身體極度扭曲的此時,這一劍卻反而被極為精確的斬了出去。


  薄刀的另一端傳來輕微的阻滯感,繼而通暢。


  此時,最為驚愕的不是他人,而是船長本人。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從皮膚到肌肉被冰涼的東西切入。


  然後那刀尖從他的第四、第五脊骨的間隙中穿過,連同著中間的中樞神經、乃至前面的喉管、食道,被同時切斷。


  接著又是肌肉和皮膚。


  但劍勢至此為止,秋白沒有繼續往前揮,而是沿著剛剛的切口回拉,接著在正中央的位置輕巧的上挑。


  蓮子,就這麼被摘了下來。


  不過,大概喙是沒有辦法搬運這顆「蓮子」的,所以秋白以薄刀代之。


  一介劍士秋白的第十七劍:


  「蓮雀」


  遍及身體周圍的荊棘,開始一點一點的散去。


  「船長,我可從沒自大到認為自己可以以剛剛那個樣子來到你的身邊,2億的腦袋可是重的很。」


  「所以……這個變得稍微修羅一點的姿態,你還滿意嗎?」


  重新從半空中跌落回地面的秋白,單膝跪地,同時右手抵在膝蓋的旁邊以撐住自己的上半身,鮮血已經在他的腳下彙集起來。


  如果把現在的秋白比喻成是蜂窩煤的話……對不起,蜂窩煤沒這麼多孔。


  但左手保持著平持長刀的姿勢,而那纖薄的刀身就像是被碩果壓彎了的葡萄枝……彎曲到了隨時可以折斷的弧度。


  這樣說沒什麼錯,因為秋白確實摘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顆無比新鮮的腦袋。


  「見……聞色?」


  更詭異的是,船長的腦袋還有一句遺言。


  雖然秋白的慘狀僅次於丟了腦袋,但在密集的穿刺攻擊之中,他以相當極限的方式躲過了真正的致命攻擊……如果沒有一點的「預知」能力,是做不到這種事情的。


  「這種無所謂的事,我特么怎麼知道,但……總不能你想扎我的腎就扎我的腎吧?」無意義的話只會增加秋白的出血量,但他還是堅持要把廢話說出來。


  生死成敗,有什麼奇怪嗎?


  什麼都沒有,因為夏雪冬花,這個世界上沒什麼是不可能的。


  至於秋白說自己不知道且無所謂……因為那種時候,不管怎麼做確實沒所謂。


  手指可以扣人眼球,拳頭可以懟人胸口,板磚可以掀人腦門,劍可以刺穿心臟,鎚子可以敲碎骨頭。


  可反過來,只要可以戳的瞎眼睛、掀的翻腦門,刺的穿心臟,敲的碎骨頭,過程究竟是用刀、用槍、用手、用牙,真的需要一一計較嗎?

  這種意義上,不管低端到是用粑粑把人噁心死,還是高端到用什麼霸氣之類的東西暴力消滅,似乎沒什麼區別。


  當然,能用霸氣不用屎是理所當然的,這牽扯到一個人的格調和衛生的問題。


  但很純粹的一點是,「殺意」比武器和手段要來的更重要。


  所以,剛剛這一擊實際上是個組合技,應該叫做:

  「殺生·蓮雀」


  隨著滴滴答答血水滴落的聲音,秋白勉勵重新站起來,長發腦袋被他提在右手上,然後他企圖用長刀做手杖撐一下,但結果這脆弱的武器,瞬間就斷了。


  使用方式太不正確了。


  所以秋白只能橫著往旁邊踉蹌了幾步,然後單手扶在艙室的壁板上,一拍一個手印,一腳一個腳印的往前走。


  粘稠的血液讓人走路的觸感很不好,這時秋白多少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冰冷,而且視線也有點模糊。


  果然,他的玩法失血太多了。


  但是他的行動依然無人抵擋,因為他把比副船長更好用的通行證拿在了手上……這條船上,不會有人不認識船長的樣子吧?


  這種方式刷臉進出敵人的海賊團,不知道秋白是不是獨一份。


  甚至,他還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以一種尋常友方單位的語氣進行交流:「咳……」


  先咳血為敬。


  「朋友們,你們不覺得,海軍的炮擊停止了嗎?如果我還沒有失聰的話。」


  「說實話話,我現在的狀況很不好,所以……有人確認過海軍是不是靠過來了嗎?」


  「去啊!」


  他揮舞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堆在門口的海賊們無不退散,因為……剛剛那就像是船長的腦袋下達的命令一樣。


  還好,還好。


  這不是那種少數精英構成的海賊團,失去了船長和副船長之後,他們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了。


  誰都知道這個時候應該過了補刀,但是問題是……誰肯過來補刀?


  船長的腦袋、副船長的屍體都擺在這裡。


  秋白自己看不見自己現在的樣子,但像他剛剛對自己的形容……修羅?

  地獄編年史上從沒有把自己整得這麼慘的修羅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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