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俺們不識字
第391章 俺們不識字
屋裡的哭聲不絕於耳,凌相若怕影響到小孩,就帶他出去走走。
外面,易玹正在鄰居趙春山聊天。
趙春山見她倆出來,擔憂道:「你們外祖母怎麼樣了?我聽著你娘她們好像在哭啊。」
易玹貴氣逼人,他也沒敢多問。
凌相若搖搖頭,雖然沒說什麼,但神色已經告訴了趙春山答案。
趙春山喟嘆一聲:「這世上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喲,有奎家的就是看不清啊。」
不得不說,這趙春山倒是個明白人。
「鎮上加入無憂長生堂的人多麼?」易玹問道。
趙春山搖搖頭:「倒是不多,除了有奎家的,就只有鎮子南頭順才家的了。有奎家的也是聽了她妹的慫恿才走了邪道,要不然咱們善賢鎮民風淳樸,哪會做那種事?」
易玹點點頭,看來這無憂長生堂還沒大範圍禍害到華亭縣來。凌相若外祖母這純屬是倒霉攤上了個黑心親戚,才成了首當其衝的「先鋒」。
他正想去趙春山說的順才家了解一下情況,卻不料說曹操曹操到了,對方先一步找上了門。
就是氣氛有些不對,對方似乎來者不善。
順才全名張順才,年紀比張有奎小一些,不過也年逾五旬了。但虎背熊腰的,宛如壯年大漢。
「張有奎家的,你給我滾出來!」張順才怒氣沖沖地吼道。
趙春山忙出面打圓場道:「順才老弟啊,你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張順才反問,「我婆娘都快被張胡氏那個老虔婆害死了,你還問我怎麼了?殺人償命,今天老子非得弄死張胡氏不可!」
趙春山苦著臉道:「老弟你消消氣,不瞞你說,有奎家的已經去了,人死為大,你別鬧了。」
「死了?」張順才錯愕道,隨即面上閃過一絲不甘,「哼,便宜她了!」
不過卻沒再鬧,只是憤憤不平地轉身走了。
張胡氏可憐,他婆娘就不可憐了?他又找誰說理去?
凌相若問趙春山道:「順才家的是聽了我外祖母的話才加入無憂長生堂的么?」
「唉!」趙春山重重一嘆,「造孽啊。」
凌相若心中一沉,這就還攤著一個大因果呢。看來還是得找機會了結了才行,不然張胡氏去了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
張胡氏的後事提上了日程。
張有奎忍著悲痛挨家挨戶告知過去,並邀請他們前來弔唁。
大多數村民都應承了,只有張順才心中有氣,讓他吃了閉門羹。
「順才老弟,這事是我家婆娘對不起你,我給你賠罪了。」張有奎沉重道,說著就在他門外跪了下去,「我給你磕頭賠罪了。」
磕第一個,裡面沒回應。
第二個,也沒回應。
一直到第四個,門開了,張順才沖了出來,看他的眼神悲憤交加無比複雜:「你走吧,從此以後我們兩家老死不相往來。再見面,就是仇人!」
「我對不起你。」張有奎愧疚道,「你要什麼補償,我砸鍋賣鐵也會湊出來。」
「你能讓我婆娘醒過來嗎?」張順才冷冰冰道。
張有奎一噎,他連自己婆娘都救不活,又哪來的本事去救張順才家的?
「滾。」張順才怒吼一聲,轉身回去重新關上了門。
張有奎失魂落魄地轉身離開。
靈堂布置好了,張胡氏的棺材就停在中央。
好好的拜年成了弔唁會。
人間悲劇。
張氏三姐妹依偎在靈前幾度哭暈過去。
懵懵懂懂的江城小朋友也第一次真真切切地面對了死亡,明白了死亡代表著什麼。從此以後,他再也看不到他的外祖母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將從他的生命中徹底消失,明明記憶中那個人的音容笑貌都在,可現實卻又觸碰不到她,這種感覺既真實又虛幻。
前來弔唁的親朋好友、左鄰右舍也都沉默寡言,給張胡氏上了香燒了紙后,就退在一邊低頭默哀。
氣氛十分壓抑。
張有奎渾渾噩噩地抬頭,忽然一個激靈回過了神,雙目死死地盯著一個身影,滿是仇恨:「你還有臉來!」
胡琀嚇了一跳,手裡的香都掉在了地上。
張有奎瞬間理智喪失,揮著拳頭就沖了過去。
「啊!」胡琀尖叫道,「姐夫,姐夫你聽我解釋,啊!別打了,姐夫你饒了我吧!」
「你還有臉求饒?我打死你這個狼心狗肺的賤人!」張有奎怒不可遏。
凌相若給易玹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上前攔下張有奎。
「外祖父別打了,打出人命不值。」凌相若勸道。
易玹則揪住胡琀的手腕:「你涉嫌謀財害命,跟本官走一趟吧。」
胡琀嚇呆了:「什,什麼?我沒有,我沒有!你不要冤枉我!」
「還想狡辯?」易玹冷哼道,「等到了縣衙大牢,本官倒要看看你是不是還這麼嘴硬。」
胡琀一聽要進大牢,頓時兩眼一翻嚇暈了過去。
易玹乾脆找了根繩子將她捆了關在柴房。
前來弔唁的賓客們見此情形,都嚇得不敢聲張。
這可是活的縣令啊。
忙了一天,客人們都離去了,只剩下至親為張胡氏守靈。
凌相若怕張氏受不住,便道:「娘,您還是去休息吧,這裡我替您守著。」
張氏搖搖頭:「你是隔輩人,又是外姓女,不用守在這裡,你帶阿玹去休息。」
「是啊,你們就不要在這裡守著了,把阿城也帶下去吧。」張有奎說道。
凌相若勸不動,又被張氏和張有奎一起往外趕,只好和易玹先帶著江城離開。
江城神色木木的,由凌相若拉著魂不守舍地走著。
「阿城該不是嚇著了吧?」凌相若有些擔憂,「阿城?阿城?」
看來是真的嚇得「丟了魂」。
易玹伸手在江城肩膀上拍了拍:「小子,回神了。」
被易玹渾厚的陽氣一衝,江城還真的醒了過來,雙目有了神:「嗚哇——」
「阿城別怕,咱們去睡覺了。」凌相若拉著他進了西屋,把他抱到床裡面,「睡著了就不怕了。」
江城拽著凌相若的手不肯鬆開。
「睡吧,睡吧。」凌相若小聲哄道,直到把他哄睡著了才掙出手來,「我們就別睡了,就在這打坐吧。」
易玹點點頭,這種情況確實不如不睡。
尤其江城小朋友一晚上做了不少噩夢,一直睡不踏實在說夢話,凌相若只好坐在他旁邊時不時安撫一下。
直到翌日天亮,江城醒過來,她才得以解脫。
將江城交給二姨夫婦后,凌相若和易玹打算去新饒縣信陽鎮探一探那個無憂長生堂。
臨走時,易玹叮囑張有奎道:「柴房裡的胡琀你們先看牢,等我回來再帶她回縣衙審問。」
「你放心,我就是不眠不休也絕不會叫這個賤人跑了!」張有奎恨得幾乎咬碎一口牙。
「那還是要保重身體為先。」凌相若叮囑道,「您可以和二姨父輪流看著她。」
「對,你們放心吧,我會照顧好爹的。」二姨父應道。
凌相若和易玹這才放心離去。
「我們這身打扮難免會叫他們警惕。」凌相若道,「先去換身衣服。」
易玹表示贊同,在摸清對方底細之前確實不宜打草驚蛇,否則對方來個斷尾求生,他們可能就會錯過將主謀一網打盡的機會。
於是兩人去成衣鋪換了一身平平無奇的布衣,又刻意揚起一些灰塵來回穿了幾次,讓自己看起來顯得風塵僕僕一些。這麼一番捯飭之後,兩人倒像是普通的小夫妻了。
兩人越過邊界進入新饒縣,又趕了幾十里路才抵達了信陽鎮。
走在信陽鎮的主街上,凌相若裝作鄉下土包子進城的模樣四處張望,然後拉著易玹的胳膊聲音不算小的問道:「玹哥,你說俺們也不是沒有力氣,他們咋不要俺們嘞?」
易玹猝不及防差點笑出聲,好在憑藉深厚的功力忍住了,故作無奈地嘆道:「唉,誰讓俺們不識字呢?這年頭沒文化給人當夥計都被嫌棄嘞。」
「那可咋辦?」凌相若焦急道。
易玹忙安撫:「你先不要捉急,哥身上還有點銀子,一時半會兒餓不著你哈。」
「哎!」凌相若放心了,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易玹也跟著笑笑。
就在兩人一來一回地對話時,有人盯上了他們。
看似漫不經心的兩人也早已察覺到有人跟蹤,不過他們依然「毫無防備」地在街上溜達,沒走幾步,那人就出聲了:「兩位留步。」
凌相若和易玹一臉疑惑地轉身:「你是在喊俺們嗎?」
「對,對,就是你們。」那人笑道,「剛才聽你們談話,你們可是在找活干?」
「對啊,對啊,大哥你有活計給俺們幹嗎?」凌相若激動道。
易玹也跟著眼前一亮,期待地看著他。
那人瞅了瞅她倆的模樣,心中有數了,這就是倆沒見過世面的憨批,鐵定一忽悠一個準。
於是他的笑容更真誠了幾分:「你們說對了,我這剛好有個活,而且還能賺大錢,你們想不想來?」
凌相若遲疑:「俺們也能賺大錢?」
她有些不信,「俺們都不識字,哪能賺什麼大錢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