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悲憤與恐慌
「樂樂從幼兒園回家的路上，公公買了一個冰淇淋給他吃，到家后看電視，婆婆又拿一支雪糕給他吃，老公下班比我先回家，又讓樂樂吃了一大塊冰鎮西瓜！」
「我下班還沒到家，在路上就接到了婆婆的電話，說是樂樂肚子痛他們正在送他去醫院！我半路上就趕來醫院了，剛剛辦好住院手續！」
「你說他們一家人是不是腦殘啊？！已經入秋了！還給樂樂吃那麼多涼的東西！他們想害死樂樂嗎？！害死樂樂對他們有什麼好處？！他們是不是想害死我？！」
……
劉燕青一句句近乎聲嘶力竭的控訴質問彷彿就在身旁，隔著屏幕都能看見她現在猶如火山爆發一樣的臉。
張曉萌覺得耳膜要炸了，腦子有些暈沉沉的。只好將手機拿的離耳朵再遠點兒，忍著既同情又無奈的情緒，憋下差點兒對著電話嘆出的那口氣，終於找了一個空隙插問了一句：「燕子，樂樂現在情況怎麼樣？嚴重嗎？」
「當然嚴重！都已經住院了！」劉燕青憤怒中已經夾雜著哭腔，「我看著樂樂被護士推進病房，心都要碎了！」
「醫生檢查時，讓樂樂自己說下午吃了些什麼，我才知道情況！」
「我從病房出來，質問他們，婆婆說是孩子鬧著要吃的，老公還跟我吵架，說他們又不是故意的，還說我不可理喻！」
「我怎麼遇上這麼一家人！這樣的男人！樂樂也是他的孩子，他居然一點都不關心！我忍不下去了！我要離婚！一定要離婚！我明天就去找律師！」
……
美美在外面拍廚房的門：「媽媽——媽媽——」
「燕子，你先冷靜一下，現在樂樂在住院，需要人照顧，你……你還沒吃晚飯吧？你先去吃點東西，你吃飽了才有力氣照顧樂樂。」張曉萌聽著電話里已經哭出聲的劉燕青，估計是累的不行了，聲音明顯低沉無力。
「那個，燕子，不好意思啊，美美在喊我，可能是她要睡覺了——」
「好，我掛了。」劉燕青有氣無力的答了一句，隨即電話里傳來嘟嘟聲。
張曉萌瞥一眼手機，已經八點多了，劉燕青這個電話說了快兩個小時，已經到了給女兒講睡前故事的時間。
忙將手機丟在一邊，張曉萌深呼吸調整了一下情緒，換上一個大大的笑容，打開廚房門。
「寶貝兒——」張曉萌抱起美美朝卧室去，「想聽媽媽給你講故事了對嗎？」
「對啊！」美美摟著張曉萌的脖子甜甜的答。
「好——」張曉萌笑著問，「今天想聽什麼故事啊？」
廚房裡，李子豪呼出一口氣，挽起袖子洗碗。
……
這個周六，也屬於不參加家庭日可以諒解的特殊情況，張曉萌吃過早飯，叮囑美美在家跟爸爸玩兒，自己就趕去醫院看望樂樂。
張曉萌推開病房門，劉燕青聽見聲音回頭，從坐著的病床邊站起身，滿臉憔悴：「曉萌你來了。」
「燕子，樂樂好些了吧？」張曉萌將帶來的水果籃放在桌上上，又將一個玩具機器人放在樂樂的床邊。
「謝謝張阿姨。」樂樂躺在病床上，在一堆白色床品中，小小的臉顯得更蒼白了，才幾天功夫，原本的小圓臉瘦的下巴都尖了。
「不用謝——樂樂真乖——樂樂要快點兒好起來哦，不然媽媽會很傷心的。」張曉萌對著樂樂溫柔的一笑，伸手掖了掖樂樂蓋著的被子。
張曉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燕子，別太難過了，你不是說，醫生說樂樂的情況很穩定，再住兩天就能出院了嗎？」
劉燕青點點頭，整個人還是神情委頓。
「慢慢就都好起來了。」張曉萌拍拍劉燕青的手。
「張阿姨，你跟媽媽說，我以後乖，我不貪吃冷飲了。」躺在病床上的樂樂插話了。
「好——」張曉萌趕忙答應，又輕推一把劉燕青，「孩子看著呢。」
「樂樂，你答應媽媽，以後不許吃冷飲，不許看電視，不許晚睡，不許在幼兒園調皮！」劉燕青轉頭對著病床上的兒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氣。
「好——媽媽，你也不要跟爸爸吵架了，也不要跟爺爺奶奶吵架。」
「我不都是為了你！」劉燕青委屈的快要哭了，「你要是乖乖聽話，我跟他們吵什麼！」
「燕子！」張曉萌忙推了一把劉燕青，又轉向樂樂，「樂樂，媽媽擔心你，所以心裡難受了。」
「媽媽——你別難受，我乖，我聽話——」病床上的樂樂也快哭了。
「好——媽媽不難受，只要你快點兒好起來，媽媽就不難受了。」劉燕青也不忍心再責備兒子了，握著樂樂的手，柔聲安撫。
……
快中午時，劉燕青的老公趙傑來了，還帶了保溫桶的飯。
劉燕青瞥一眼趙傑，扭過頭沒理他。
「曉萌，你在這兒啊！」趙天亮有些尷尬的跟張曉萌打招呼。
「嗯，趙傑，你好，我來看看樂樂。」張曉萌也有些尷尬。
劉燕青因為上的是專科院校，比張曉萌早一年畢業來S市工作，張曉萌畢業剛到S市時，劉燕青就拉著趙傑一起給張曉萌接風，因此也算比較熟了。
不過後來，劉燕青經常跟張曉萌打電話抱怨家裡的事，趙傑大約也能猜到劉燕青都說了些什麼，因此，兩人見面就有些尷尬了。
再後來，張曉萌與劉燕青的見面也因為各自的孩子而越來越少了，就更沒怎麼見過趙天亮了。
本來就有些尷尬，又長時間不見面的兩個半生不熟的人，又遇上劉燕青不理趙傑，所以，張曉萌與趙傑兩個人的尷尬都很明顯，擺在臉上掩飾不住。
「那個，曉萌，對不住啊，我不知道你在這兒，只帶了一份飯菜。」趙傑將保溫桶放在桌子上，笑的很尷尬的撓撓頭。
「啊，沒事兒沒事兒，我正要走了。」張曉萌連忙擺擺手，又轉向劉燕青，「燕子，我回去了啊！」
「我送送你。」劉燕青低著頭轉身，自始至終不看趙傑。
「不用不用，我這麼大個人了。」張曉萌又連連擺手，「你照顧樂樂很辛苦了，快吃飯吧，我走了啊。」
「趙傑，我走了啊。」張曉萌又對趙傑揮揮手。
趙傑看一眼始終不說話也沒表情的劉燕青，對張曉萌笑笑算是道別了。
劉燕青一聲不吭的走過去拉開病房門，並堅持要將張曉萌送到醫院門口。
「燕子，你回去吧，樂樂看不到你該著急。」快到電梯口了，張曉萌又一次推辭。
「曉萌，我，我真要離婚，我忍不下去了……」本來一路沉默的劉燕青又說起這個話題，聲音悲憤中透著無助和恐慌。
「燕子，先別說這些，再怎麼樣，也要等樂樂好了再說。」張曉萌無奈，只好笑笑拍拍劉燕青的胳膊，「電梯來了，我走了，燕子你別送了。」
張曉萌跨進電梯，回頭對劉燕青揮揮手，電梯門緩緩關上了，劉燕青站著沒動。
出了電梯的張曉萌幾乎是長長吁了一口氣，掏出手機給李子豪打電話：「喂，老公，我一會兒回來啊，嗯，回家吃午飯，你陪美美玩兒吧，不用做飯了，我待會兒打包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