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驚喜
離開不辨白天黑夜的房子,小巷的兩邊的路燈已經亮了起來,橘黃的燈光,就和下午的太陽一樣,就算波爾哆的陽光明媚,還是照不到這個地方,這些被上天遺棄的人,就連陽光對他們也是不公平的。
微弱的光亮,根本就看不清楚兩邊的道路,沈佳蓉從兜里取出手機,一旁的葉子僮將她的手微微一推,手機重新落回了口袋。
沈佳蓉看了葉子僮一眼,眉眼不動,還是一貫酷酷的模樣,甚至比剛才還屋裡的時候還要冷,不由掃了一眼四周,漆黑的夜裡,那些人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她的方向,彷彿隨時都能撲上來一般,心念一動,對這個地方的人來說,兩個女人一個小孩,手上有任何值錢的東西,都能引起犯罪。
犯罪是因為貧窮,而貧窮又是因為什麼呢?他們這些人,只是迫於生計的無奈,可真要是犯了罪,卻要承受所有的後果,這對他們顯然是不公平的,可這個世界,就像賀先生說的,從來都是不公平的,這所有的一切,根本就不是她能改變的了的,再怎麼發達的國家,再怎麼繁榮的城市,這樣的現象,普遍存在。
葉子悠空出一隻手,拉住葉子僮,將他摟在懷中,三個人,加快腳下的步子,沉默不語。
出了小巷,外邊還是黑漆漆的,沈佳蓉給尤納爾打了個電話,讓他到科梅底廣場接人。
來往的行人不少,卻沒有看到一輛車,住在這邊小巷的那些人連F國接受救濟的最底層人民都比不上,食不果腹,哪裡還有閑錢打車。
沈佳蓉和葉子悠葉子僮三人走了近大半個小時,才終於看到車,打車的司機探出腦袋看到葉子悠和葉子僮二人,還有些不大情願,沈佳蓉出了雙倍的價錢,最後才上了車。
葉子悠一整個下午都在睡覺,她家裡除了速食麵就只有白開水,她和葉子僮兩人和著吃了一包泡麵,葉子悠一整個下午都沒吃東西,現在的話,走了這麼長一段路,三個人的肚子都餓了。
無論哪個地方,狗眼看人低的到處都是,如果是以前,沈佳蓉肯定會和司機理論一番,敘利亞之行,讓她學會了對現實低頭。
只是這樣的人情冷暖,對一個六歲大的小孩來說,有些殘忍。
到了科梅底廣場,沈佳蓉四處掃了一眼,最後在大劇院門口找到尤納爾的車。
尤納爾看著沈佳蓉身邊站著的兩個人,微微有些愣住,沈佳蓉笑了笑,指著葉子悠和葉子僮,「我今天新認識的朋友,尤納爾叔叔,把車廂打開吧。」
尤納爾接過沈佳蓉手上抱著的包裹,打開車廂,將東西放了進去,沈佳蓉接過葉子僮手上的包裹,一併放進車廂。
葉子悠站在車門前,緊緊的摟著手上的寶貝,秀氣的眉頭擰起,「我才不要把大豬放在那麼悶的後備箱。」
她的模樣還是一如既往的固執,雖然知道她對那個男人的感情,可沈佳蓉卻沒想到她竟寶貝到如此的地步,就算是畫,也捨不得他丁點難受,在她生命中,那個笑容傾城的男子,到底是以怎樣的方式存在著?比珍惜自己生命更甚的男人,兩個人是因為什麼分開?如果有一天,她見到那個笑容傾城的男人,她一定要問清楚,為什麼要這樣傷害一個深愛著他的女人?
「你們想吃什麼?」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沈佳蓉轉身看向身後的葉子悠和葉子僮。
「小豬,姐姐問你想吃什麼呢?」葉子悠推了推葉子僮的手臂。
「我不知道。」
從他有記憶以來,他一日三餐大多是用泡麵還有麵包那些東西填飽肚子,雖然已經吃到噁心了,但為了不被餓死,只能繼續,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想吃的。
「佳佳,有什麼東西吃了能快點長個的?小豬這麼小,長大了肯定沒大豬帥的。」
葉子悠捏了捏葉子僮的臉,嘆了口氣,「怎麼像我一樣這麼矮呢?」
沈佳蓉盯著葉子悠,頓時黑線,再看向葉子僮,忍不住同情起來,有這樣一個老媽,真的是——會長個才怪。
「小姐,管家讓維莉莎準備了晚餐,您的朋友需要洗個澡,換身乾淨舒適的衣服。」
「尤納爾叔叔!」沈佳蓉重重的叫了聲,雖然知道他並沒有惡意,也確實很有道理,沈佳蓉還是擰起的眉頭,當著小孩的面說這樣的話,影響多不好。
生活在那樣一個常年陽光都照不到的地方,每天和老鼠蟲子住在一起,葉子悠又和小孩似的,根本就不會打理,她和葉子僮身上的衣服確實有些襤褸,而且氣味很重,她就在那裡邊呆了一會,出來的時候,她就覺得身上有一股酸酸的氣味,不過之前在敘利亞和難民呆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她早就已經習慣了這些。
「維莉莎嬸嬸的手藝很不錯的,我們回家吃吧。」
「是中餐嗎?我想吃糖醋排骨,糖醋藕片,還有糖醋肉,只要是糖醋的我都喜歡。」
葉子悠似一點也不介意尤納爾的話,也就是這樣神經大條,活在自己世界的人,才能孤身一個人帶著葉子僮活到現在,比這更難聽的冷言冷語,她不知道聽了多少,兩個人,早就麻木了。
沈佳蓉看看著葉子悠,那雙無辜的大眼,帶著深深的懷念,沈佳蓉不由想,那個被她稱作大豬的男人,是不是下廚給她燒過這些她愛吃的菜呢?
「小豬喜歡吃嗎?下次姐姐給你燒那些。」
她喜歡吃辣,外婆的身體不好,老人家不能吃太多甜的,所以維莉莎燒的糖醋類的菜色真心不怎麼樣。
相比於葉子悠來說,沈佳蓉更擔心葉子僮會耿耿於懷,因為親身經歷過童年的悲慘,所以深刻的明白言語能給孩子的心靈帶來多麼大的創傷。
「哇塞,佳佳,你好厲害,居然會做菜。」
葉子悠滿臉佩服,好像能下廚房對她來說是件多麼偉大的事情,當然,事實上,對葉子悠這樣連菜都不認識幾個的人來說,能做一整桌菜的人都是了不起的神人。
一直以來,她最擅長的就是動口,告訴她的大豬想吃什麼,然後呢,如願吃到自己愛吃的美食。
沈佳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們想吃什麼,告訴維莉莎嬸嬸,讓她去買,明天我就給你們做。」
回到葡萄莊園時,已經是晚上七點,維莉莎嬸嬸準備好了晚餐,早早的在門口等著,看到沈佳蓉下了車,高興的沖了過去,將她擁住,「小姐,維莉莎想死你了,晚餐已經準備好了,是您愛吃的中餐。」
對於愛好吃辣的沈佳蓉來說,總是配著番茄醬的西餐,她一直都不怎麼喜歡,再加上周君蘭和鄧金鵬都是土生的中國人,維莉莎也是燒了一手中國好菜。
「好可愛的小孩。」
對於維莉莎的熱情,沈佳蓉已經習慣,葉子僮卻不怎麼領情,擺著張酷酷的小臉,毫不客氣的躲開她的擁抱。
「我們家小豬不喜歡和生人親近。」
葉子悠懷抱著東西,攔在中間,護犢子似的不讓維莉莎靠近葉子僮,沈佳蓉不由輕笑出聲。
以前的她,是不是也曾這樣,不讓其他的女人靠近她的大豬?
「維莉莎嬸嬸,這是我的朋友,今後住在這裡,你讓人收拾兩個房間。」
「幹嘛要兩個房間,不抱著小豬的話,我會睡不著的。」
「你抱著你的大豬娃娃睡覺就可以了。」
葉子僮淡淡的掃了葉子悠一眼,擺明了不想和葉子悠一個窩。
「不要這樣嘛,小豬,我是愛你的,你就陪我一起睡覺吧。」
「不要!」葉子僮態度堅決,她愛著是大豬,最喜歡的折騰的才是小豬。
「姐姐,我要洗澡。」
葉子僮直接無視葉子悠,走到沈佳蓉跟前。
「我要偷看!」
葉子悠理直氣壯,跟在葉子僮身後,「你手這麼短,媽媽給你搓背。」
一整個下午外加一個晚上的時間,沈佳蓉已經習慣了這對母子完全顛倒了權威的相處方式,見怪不怪。
「尤納爾叔叔,麻煩你等會把東西搬到他們房間。」
「我的大豬娃娃!」
幾個人各自洗完澡,下午離開,除了一些必要的東西,大豬娃娃,還有那些畫,至於衣物,沈佳蓉並沒有讓葉子僮收拾,那些衣服,破破爛爛的,潮氣味道都很重,穿在身上,根本就不舒服。
三個人同時下樓,葉子悠穿著沈佳蓉的衣服,她的個子嬌小,再加上人瘦,衣服穿在身上,寬寬長長的,有些不倫不類,葉子僮身上只裹了件小浴袍,兩隻瘦弱的胳膊同時露在外邊,三人同時下樓。
葉子悠看到葉子僮,清靈的眸,頓時就亮了,三步並作兩步,歡快的沖了上去,「小豬出浴!」
葉子僮滿臉戒備,拽著浴袍,朝著大廳用餐的放行,跑的飛快。
「小豬,我就抱抱你,親一親,你就不能滿足我嗎?」
這是在調戲自己的兒子嗎?還是她以前會這樣調戲她的大豬?
沈佳蓉看著在後邊追著的葉子悠,驀地想到什麼,「葉子悠,你不能跑的那麼快!」
她以為她已經夠不會照顧自己了,沒想到現在居然遇上了個極品的,有心臟病的人,居然還敢跑步追人。
「我叫你佳佳,佳佳,你今後就叫我悠悠,好不好?」
葉子悠一邊吃著維莉莎嬸嬸的糖醋帶魚,一邊和沈佳蓉說著話,靈動的眼神黯然,「好久都沒人這樣叫我了。」
「當然好了。」
沈佳蓉笑了笑,「悠悠,你中午都沒吃飯,多吃點。」
「佳佳,你對我真好。」
葉子悠埋頭,吃著碗里的東西,吸了吸鼻子,沈佳蓉剛想安慰她幾句,葉子悠的視線已經轉移到葉子僮身上,「小豬,你要多吃點,將來才能和大豬一樣,又高又帥的。」
葉子僮的動作頓住,神情淡漠,掃了葉子悠一眼,低頭繼續吃自己的飯。
「小豬,時間不早了,你和你媽媽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再帶她去醫院,好不好?」
事先答應好了會儘快去醫院的,他心裡肯定一直記掛著這件事,沈佳蓉不想在這樣的小孩面前,言而無信,讓他覺得之前自己許下的承諾,都是敷衍。
「我不要去醫院。」葉子悠撅著嘴,不滿的看著葉子僮和沈佳蓉。
「我外婆住院,你們明天陪我一起去看看她,然後讓鄧爺爺安排小豬入學的事情,你去不去?」
葉子僮抬眸,看了沈佳蓉一眼,冷峻的眸,一點點變的疏朗起來。
「那好吧,不過說好了,我沒病,不看醫生。」
諱疾忌醫,沈佳蓉覺得,這個媽媽輩的葉子悠實在是比小孩葉子僮還要讓人覺得頭疼。
「衣服的話,我會讓下人準備的,悠悠,你身體不好,早點休息,知道了嗎?」
葉子僮就是缺乏營養,臉色蠟黃瘦了點,不過很懂事,絲毫不會讓人覺得擔心,倒是這個葉子悠,一丁點也不會照顧自己。
「我晚上陪她睡覺。」
葉子僮吃完,擦了擦嘴巴,放下筷子,看著沈佳蓉。
沈佳蓉盯著依舊板著臉的葉子僮,抿唇笑出了聲,真是個彆扭的小孩,明明比誰都還要關心在意葉子悠,卻偏偏要裝作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真的嗎?小豬,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拋棄我的。」
葉子僮冷冷的看了葉子悠一眼,直起身子,拿起桌上的碗筷,轉身朝著廚房的方向走了過去。
沈佳蓉看著葉子僮,站了起來,「小豬,你幹嘛?」
「洗碗。」葉子僮頭也不回的回道。
「等會會有人收拾的。」
走到廚房門口的葉子僮突然轉過身,燈光下,那張被洗乾淨的小臉越發的俊挺,冷峻的臉,是這個年齡的孩子沒有的深沉冷峻,「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才這麼小的孩子,卻要做這些事情。
這邊,葉子悠端著碗,吃的飛快,碗與筷子撞擊,發出清脆的響聲,她猛然站了起來,追了上去,「小豬,把我的也洗了,愛你。」
葉子悠說完,低著身子,抱著葉子僮,在他的臉上吧唧連續親了好幾下。
沈佳蓉看著葉子僮手上多出來的碗筷,她覺得自己已經無語了,從小豬的反應,她完全可以肯定,像今天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是第一次了。
沈佳蓉推開凳子也跟著走上前去,廚房的水龍頭蠻高的,葉子僮根本就夠不著。
沈佳蓉剛進廚房,就看到葉子僮將碗放在台上,正費力的準備爬上去,沈佳蓉走到葉子悠身後,將碗放進水盤,將他抱了下來,心莫名酸酸的,這是對讓人心疼的母子。
「葉子僮。」沈佳蓉的臉上帶著一貫溫暖的笑容,聲音卻是嚴肅認真的,「這些事情並不是你力所能及,要是摔了怎麼辦?或者碗掉下來,弄傷你了怎麼辦?你還小,小孩子就應該高高興興的,這些事情讓我們來做就好了,等你長高了,能夠上那個地方的時候,再自己洗碗,我知道你關心悠悠,但是不能把她寵壞了,知道了嗎?」
葉子僮眨了眨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沈佳蓉,冷峻的臉,微微的鬆動,點了點頭,看了門口一眼,葉子悠已經不在。
「葉子的記性不好,她只是害怕自己忘記她的大豬,想要離他近一點。」
葉子僮嘆了口氣,帶著同樣不符合這個年齡的成熟和善解人意。
「老是會忘東忘西,擔心自己有一天把那個男人給忘了。」
所以總是會不自覺的在他身上重複著他們以前做過的那些事情,讓小豬代替大豬,感覺那個男人的陪伴,只有這樣,才覺得自己可以繼續活下去,嘴上說著讓他去那個男人身邊,實際上,如果她的身邊連葉子僮都沒有了,葉子悠根本就活不下去。
「這個時候,她應該去整理那些畫了。」
葉子僮的眸光閃過幾分惆悵,「肯定又要哭很久,姐姐,我先上去了,晚安。」
沈佳蓉見葉子僮離開,站了起來,幾乎是下意識的,追了上去。
房間的門是關著的,沈佳蓉並不知道葉子悠是不是在整理著那些男人的畫像,但是裡邊的哭聲,她站在門外,隱隱可以聽到。
「小豬,你說大豬現在怎麼樣了?他是不是抱著別的女人睡覺?給她燒飯,然後還讓她們親,小豬,我討厭那些女人,討厭死了討厭死了,居然搶我的大豬,我咬死她們。」
沈佳蓉舉在半空,準備敲門的手一點點放下,這個時候的葉子悠,除了她的大豬,還有和大豬長的一模一樣的小豬,任何人的安慰都沒用。
「小豬,我好想見見大豬,想的都快發瘋了,要是有一天我成了瘋子,把他忘記了怎麼辦?」
會讓人發瘋的愛情嗎?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讓她愛的那樣深?不想發瘋,就是為了不想將他忘記?她畫那麼多的畫,是不是就是為了就算是真的瘋了,她也還會記得,那個被她叫成大豬的男人,那個男人,他也是愛著葉子悠的嗎?
沈佳蓉獃獃的站在原地,臉上冰冰涼涼,伸手一摸,全是淚水,這樣的愛情,原來現實中真的存在。
裡邊的哭聲越來越小,沈佳蓉吸了吸鼻子,將眼淚擦乾,轉身回到房間,她突然很想給賀子昱打個電話,她想告訴他,她愛他,這樣的葉子悠,讓她突然覺得很害怕,如果有一天,賀先生從她的身邊離開,她該怎麼辦?也會發瘋嗎?她不知道,但是肯定會很難受,因為單就這樣想,她的心就覺得好痛。
迫不及待的想要聽到他的聲音,拋卻之前所有的顧慮,忽然間,她想要結婚,想要永遠的和賀先生在一起。
飛速的跑回房間,拿出手機,直接就撥通了電話,她坐在床上,急促的呼吸,就連拿著電話的手也都是顫抖的。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ispowerff,pleaserediallater。」
標準親切的女生,卻讓沈佳蓉的心瞬間跌落了谷底。
沈佳蓉靠在床上,拿著手機連續又撥了好幾個過去,回答的依舊是標準而又機械的女生。
從認識賀子昱到現在,這是第一次,她打過去的電話,處於關機的狀態,是沒電了嗎?還是有什麼事情一定要關機呢?
沈佳蓉像個小孩似的煩躁的撓了撓頭髮,隨手將手機往床上一扔,倒了下去,拉過被子,將整個人徹底蒙住。一整個晚上沒睡好,第二天起來很快就有了後遺症,沈佳蓉看著鏡子中頂著熊貓眼的自己,眼圈烏青的一片,有種想要哀嚎的衝動,這個樣子,她怎麼去醫院見外婆啊?
沈佳蓉燥亂的衝到床邊,沒有未接電話,也沒有簡訊,急的她直想跺腳。
刷牙洗臉,沈佳蓉的動作一貫的迅速,拍了拍沒有血色的臉,提著背包,憤憤的拿著手機,下了樓,她沒忘記,今天早上,她必須去醫院一趟。
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餐桌旁的兩人,一蹲一站,站著的那個自然是葉子僮,葉子悠背對著她蹲在地上。
「小豬,求求你了,就對我笑一個吧。」
葉子悠拽著葉子僮,滿是哀求,隨時準備狗腿的跪在地上。
「姐姐,你來了。」
沈佳蓉下了樓,看著葉子僮,有種驚艷的感覺,一身黑色小西裝打扮,領口的位置系著個小蝴蝶結,越發顯的成熟,雖然臉色還是蠟黃,不過看起來精神了許多,尤其是板著臉的時候,有種不容侵犯的貴氣,沈佳蓉很難想象,這個小紳士就是自己昨天見到的葉子僮。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句話,有些時候還是很有道理的,這身衣服,完全襯出了葉子僮的穩重,他要是這個樣子去上學,絕對可以迷倒一大票的小女生。
「求你了,就笑一個吧。」
葉子悠滿臉諂媚,可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睛,是狂熱的熱衷,曾經,她的大豬是不是也穿成這樣,滿臉微笑,出現在她面前?
「小豬,你給我們笑一個看看。」沈佳蓉很想在後邊補上一句,那樣姐姐給你買糖吃,但是對著和葉子僮這樣的小孩,說出這種專門哄騙小孩的話,她擔心自己會遭鄙視,而且以葉子悠的纏功,葉子僮到最後肯定會笑給她看的。
「我沒笑過。」葉子僮板著臉,誠實的回道。
「就這樣,嘴角上揚。」
沈佳蓉蹲在葉子僮身邊,嘴角上揚,臉上綻出燦爛的笑容。
葉子僮盯著沈佳蓉,努力學著嘴角上揚的模樣,嘴角抽了抽,酷酷的臉有些僵硬。
「小豬,你這是在笑嗎?根本就是臉部抽筋。」
沈佳蓉側身看了眼近旁的葉子悠,那雙明澈的眼睛紅腫的厲害,昨晚肯定沒少哭。
「佳佳,你昨晚沒睡好。」
葉子悠指著沈佳蓉的熊貓眼。
沈佳蓉握住葉子悠的手,心裡對葉子僮生出了佩服,在這樣非人的摧殘下成長,居然只是面黃肌瘦,沒有發瘋,心靈果然夠強悍。
「不會,小豬笑起來的時候很漂亮,嗯——」沈佳蓉想了想,很快有了合適的詞,「很可愛。」至少這樣才像個孩子啊。
「小豬,就這樣,叫我一聲小豆芽吧。」
葉子悠雙手食指點住葉子僮的唇角,向上微揚。
葉子僮神色未變,沉默不語,一副寧死不屈的態勢。
「小豬,尤納爾叔叔已經在外邊等我們了,小豬,你就讓悠悠如願吧。」
沈佳蓉起身站了起來,端起桌上泡好得牛奶喝了一口,「小豬,你喝牛奶了嗎?這個對身體好了。」
沈佳蓉一邊吃著三明治,一邊說道。
「我們都吃過早餐了,小豬早上好乖,喝了一大杯的牛奶,還吃了雞蛋,佳佳,你不是說下廚給我們燒飯嗎?什麼時候?我想吃糖醋排骨,糖醋藕片,糖醋肉,糖醋裡脊,我都想吃。」
葉子悠說完,做了個吞口水的動作,葉子僮冷峻的眼神也流露出淡淡的期待。
「現在要去醫院,晚上趕早回來,我給你做。」
「小豆芽,你臉皮真厚。」
黑亮的眼睛閃了閃,小豆芽三個字,也是明顯的不情願。
「啊,小豬,你怎麼能這麼聽話。」
葉子悠吃了一驚,然後不受控制的笑出了聲。
「悠悠,走吧。」
「姐姐,你蹲下來。」
沈佳蓉盯著葉子僮,手指著自己,好奇的看著葉子悠,葉子悠也是一頭霧水,看著這個比她不知道聰明多少倍的早熟兒子。
沈佳蓉最後喝了口牛奶,將杯子放下,蹲在地上,「怎麼了?」
葉子僮忽然湊到她跟前,墊著腳尖,吻上了她的臉頰,沈佳蓉摸了摸自己被他親過的地方,笑出了聲,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孩親自己,她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而一旁的葉子悠已經錯愕的張大了嘴巴。
「姐姐,我會對你負責的,等我大一點,我就娶你。」
葉子僮鄭重說完自己愛的宣言,小大人似的從哭笑不得沈佳蓉身邊經過,離開。
「小豬,你不公平,你從來就沒主動親過我。」
葉子悠的聲音尖細,氣呼呼的追了上去。
「小豬,才一天的時間,你就把自己賣掉了,有了媳婦就忘了娘。」
「小豬,你主動親我一下,再說聲愛我,我就同意和你佳佳的婚事,怎麼樣?」
沈佳蓉起身,看著那一大一小兩個人,笑出了聲,現在的小孩都這麼早熟嗎?還是因為他媽媽太過先進了。
賀先生,你居然有了個五六歲大的小情敵。「佳佳,你眼睛怎麼了?」
周君蘭看著沈佳蓉烏青的眼睛,關切的問道。
「昨晚沒睡好。」
沈佳蓉伸手擋住眼睛,有些歉意的笑了笑。
「是不是熬夜發簡訊了?」
周君蘭很犀利。
「沒有。」
她倒是希望是熬夜發簡訊,但是事實卻是,賀先生的手機到現在都還處於關機狀態,也不知道出什麼事了。
「發簡訊可以,但是別太晚了,知道嗎?你身邊的這兩位是——」
「外婆,您身邊不是沒人陪嗎?這是我新認識的朋友,葉子悠,這是她的兒子,葉子僮,外婆,今後讓他們和我們住在一起好不好?」
葉子悠推了推葉子僮的手臂,葉子僮仰頭,與葉子悠質問的視線相對,別人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身為兒子的他心裡卻清楚的很,這是指責他的擅自取名。
周君蘭看了葉子悠一眼,柔柔弱弱的模樣,一雙眼睛清澈透亮,臉上揚著少女的嬌笑,一點也不像是個已經做了母親的人,看著她,她不由的想到過世的於婉婷,年少時的她在家,她的笑容就是這樣,天真爛漫,美好的讓人想要捧在掌心。
「外婆,您好。」
葉子僮向前走了兩步,微微躬身,小小的他,看起來十分紳士,周君蘭不由多看了幾眼,對著他招了招手,「過來讓外婆看看。」
於家的話人丁單薄,她因為身體不好,生了婷兒之後,就不能再生了,婷兒也就只有佳佳一個孩子,雖然她不是個重男輕女的人,卻也希望身邊有個男孩。
「小豬,你叫外婆我叫什麼?」
雖然在小豬眼裡,她根本就不像是個當媽的,但是她就是媽媽啊,她叫外婆不是和他同輩了嗎?但是不和佳佳一起叫外婆,她該叫什麼?
「都隨著佳佳叫吧。」
「那好吧。」葉子悠不情願的應了聲,看在早上小豬看她豆芽的份上,同輩就同輩吧。
葉子僮走到周君蘭身邊,周君蘭低著身子,仔細的看了看,開心的笑出了聲,「真是個俊俏的孩子,佳佳,你什麼時候給外婆整個曾外孫?」
「外婆,再等幾年,等我長大了,我就娶姐姐。」
周君蘭鄧金鵬看著一臉認真的葉子僮,笑出了聲,沈佳蓉也跟著笑出了聲,走到葉子僮身邊,摸了摸他的腦袋,「等你大了,姐姐就是沒人要的黃臉婆了。」
「人心美,就永遠都不會老。」
沈佳蓉微微一震,沒想到年紀輕輕的葉子僮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姐姐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前幾天還在醫院煲簡訊粥呢。」
周君蘭被葉子僮逗樂,滿臉的笑容,心情看起來不錯。
「不是還沒結婚嗎?那就去搶,誰都有爭取自己幸福的權利。」
葉子僮側過身,看向身後的葉子悠,意味深長。
沈佳蓉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他這話,是對為愛痴狂的葉子悠說的嗎?
「這小孩可真有意思。」
鄧金鵬笑著說了句,這小孩並非池中之物,就算是被困,他朝必定成龍騰空。
「上學了嗎?」
沈佳蓉站了起來,轉身看著鄧金鵬,「還沒呢?鄧爺爺,你給他找個好點學校上課吧。」
無論是哪個國家,中國還是歐美,只要有錢,事情都不會難辦。
「老鄧,你守了我一整天了,先去休息會,這段時間公司的事情,讓佳佳來處理。」
「…」
沈佳蓉忐忑的看著周君蘭,子絲的事情,她之前並沒有太多的接觸,而且這段時間搬遷工作,肯定會有很多事情,她一個人,怎麼都覺得沒底氣,不過她不做的話,就沒人能做的,鄧爺爺老了,每天都要守著奶奶,如果再處理公司的事情,肯定會累垮的,要是賀先生在身邊就好了,她心裡至少能有點底氣。
「鄧爺爺,你先去休息吧,今天有我們在這裡守著外婆就可以了,這才我從家裡帶來的早餐,還是熱的,您吃完再睡覺。」
沈佳蓉拿起桌上的保溫盒就遞給鄧金鵬。
「那我下去睡會。」
鄧金鵬看著周君蘭,如果身體允許的話,他一定不會願意在這個時候離開。
「去吧。」
「外婆,那個爺爺對你真好。」
葉子悠從門口邊上走到床邊,如果說沈佳蓉的笑容讓人覺得溫暖的話,她的笑容更多的是天真,就和小孩似的,所以就算她的話再怎麼直接,也無法讓人討厭。
幾個人坐在床邊聊著天,周君蘭的身邊難得有這麼多人,陪著一起說話,精神看起來很不錯,吃過午飯之後,好幾次沈佳蓉讓她休息,她都被她拒絕了。
「僮僮,你看上我們佳佳哪一點了?」
周君蘭開起了玩笑。
「對葉子好,善良,有愛心。」
周君蘭微微愣住,她沒想到,葉子僮的回答會那樣認真,彷彿他對佳佳的喜歡,他決定娶佳佳為妻的決定,並不只是衝動之下的決定。
「誰的電話響了?」
沈佳蓉聽到聲音,轉身,飛速撲向單人床,拿出手機,看著上邊的來電顯示,臉上的笑容很快暗淡了下去,是維莉莎嬸嬸打來的,早上出門前和她說好了,晚上可能會回去,她要親自下廚給葉子僮和葉子悠燒飯,所以打電話過來問她買什麼菜。
沈佳蓉悻悻的掛斷電話,看著手機上的未閱信息,握著手機的手一緊,是賀先生的,她想也不想打開。
「波爾哆的天空明凈,真的很美,期待與你的相遇。」下邊是一張波爾哆機場的照片。
沈佳蓉笑出了聲,驀地想到什麼,看了眼手機收到信息的時間,中午一點半,現在都三點多快四點了,沈佳蓉氣悶的尖叫了一聲,猛然從床上驚跳了起來,拿著包包,就往外跑。
「佳佳,你去哪裡?」
走廊上的沈佳蓉向後退了幾步,「外婆,我有急事,悠悠,幫我照看下外婆。」
欲哭無淚,說的就是沈佳蓉現在的心情,手機信息幹嘛調成振動啊,一整個下午都沒聽到,現在也不知道賀先生到哪裡了。
「她怎麼了?」
葉子悠手指著沈佳蓉消失的方向。
「是不是男朋友來了?」她剛剛可是有聽到外婆說她大晚上的煲簡訊粥哦。
葉子悠雙眼冒光,滿臉興奮,看著身邊垂眸的葉子僮,拍了拍他的腦袋,笑出了聲,「小豬,你有一個很強大的情敵,媽媽可是不喜歡第三者的哦,我看你還是讓佳佳早點和她男朋友結婚,生個小佳佳嫁給你比較好。」
沈佳蓉急速跑出醫院,氣喘吁吁的跑到了門口,看著四通八達的道路,卻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都已經兩個多小時了,打了個電話過去,卻沒人接,沈佳蓉急的都快哭出來了。
難怪昨晚手機一直關機,什麼嘛,好端端的一個驚喜,就因為她的失誤,被搞成這樣,沈佳蓉越想越覺得沮喪,恨不得坐在地上大哭一場。
沈佳蓉心情低落,走出醫院門口,一隻手提著背包,一隻手拿著手機,漫無目的的在醫院走著,兩邊的F國梧桐正綠,沈佳蓉看著來往的人,在噴泉池旁走來走去的,不少成雙成對的,心情越發的煩悶,惱火的跺了跺腳,就算是走路,也沒了心情,蹲在地上,想起這樣的錯過,頭埋在膝蓋,不管不顧的,嗚咽出聲。
今後手機簡訊的鈴聲,她說什麼都不調成振動了。
在地上蹲了好一會兒,兩邊的大腿已經發麻,沈佳蓉卻還是不想動,就這樣蹲到死好了,此刻的沈佳蓉,幼稚而又固執。
手機響了起來,沈佳蓉整個人埋在膝蓋,哭的迷迷糊糊的,抬眸,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兩邊的路燈,還有噴泉旁的射燈都已經亮了,這樣明亮的世界,讓她覺得刺眼。
要是賀先生立馬出現在她跟前的話,回去之後,她馬上就答應和他結婚。
看也沒看手機一眼,拿著電話,吸了吸鼻子,接了起來,「喂。」
哽咽的聲音,有些嘶啞,就算隔著電話,也能明顯感覺到她在哭。
「哭了?」
淡雅的聲音帶著點點的笑意,還有絲絲的心疼憐惜。
沈佳蓉聽是賀子昱的聲音,慌亂的心漸漸安定了不少,不過心裡卻越發的憋屈,緊咬著唇,眼淚掉的飛快,才沒讓自己哭出聲來。
「賀先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沒去接你的,我手機簡訊調成了震動,沒聽到,我不是故意的。」
她像個小孩似的,一遍遍解釋著,有種抽自己幾個耳光的衝動。
一直想為賀子昱做些什麼,可每一次,有這樣的機會,都因為她的失誤大意錯過了。
「你現在在哪裡?我馬上去接你。」
「眼淚擦乾,向右看。」
沈佳蓉伸手胡亂將眼淚擦乾,朝著右邊的方向看去,夜裡的噴泉,在燈光的印照下折射出刺白的亮光,絲絲縷縷的灑在那張俊彥的臉上,賀子昱手拿著電話,一身黑色西裝,這般正式的裝扮,因為那淺淺的笑意,瞬間變的柔和親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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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了嗎?」
賀子昱勾唇,手上拿著電話,一步步朝著沈佳蓉的方向走了過去,每一步,都極盡的優雅,像是一朵移動著的高貴白蓮,紳士尊貴。
沈佳蓉盯著賀子昱,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塞的滿滿的,感動,幸福,滿足,她吸了吸鼻子,站了起來,想要衝過去緊緊的抱住這個許了她一生幸福的男子,起身,向前走了兩步,麻痹的大腿,不受控制的前傾,沈佳蓉整個人也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就在她懊惱的以為自己會出醜的時候,溫熱的大掌包裹住了她的手心,冰冷生硬的大地被溫暖結實的懷抱取代,她閉上眼睛,汲取著那熟悉的薄荷清香,只覺得整個人再無所求。
「別擔心,我會來找你的。」
她知道,就算沒去機場接賀子昱,他們兩個還是很快就可以見面,可她就是心慌,像是錯過了世界,失去了方向的迷茫小孩。
「賀先生怎麼找到這裡的?」
「因為知道,你在這裡。」
他來之前,給呂靜打了電話,知道她外婆住在這家醫院,剛下了飛機,見發過去的簡訊沒人回復,直接打車到了這邊。
因為擔心她照顧外婆太累,擔心吵到她,所以沒給她打電話,走到噴泉池,就看到蹲在地上的身影,他一眼就認出人來。
相愛的兩個人,有些緣分,妙不可言。
沈佳蓉從賀子昱的懷中掙開,墊著腳尖,摟著賀子昱的頸項,不管不顧滿臉的淚痕,直接吻了上去。
原來,不單許願池許下的願望可以成真,噴泉池也可以。
如果賀先生再和她提起結婚的事情,她一定馬上答應。
生澀笨拙的動作,是她對這段感情的固執,如果有一天放手,她會不會變的和葉子悠一樣痴狂?
不去理會噴泉池旁的那些人,也不去在意那些圍觀看熱鬧的眼神,拋卻所有的羞澀,這一刻,沈佳蓉想要吻賀子昱,而她遵從了自己的心。
不要放手,更加不會放手。
兩人臉貼著臉,沈佳蓉眨了眨眼睛,卷翹的睫毛,晶瑩的露珠低落在賀子昱的臉上,滾燙的,將人的心燃燒。
賀子昱微微一震,微低著身子,配合著沈佳蓉,他喜歡吻她,更喜歡她的主動。
其實波爾哆的夜空,也很美。
相愛的兩個人,就算錯過千百回,到最後,也還是能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