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再不會罷手
走廊上的鄧金鵬見狀,眉頭擰成一團,原本就難看的臉色瞬間變的越發蒼白,他扭頭看向身後的兩個大塊頭男子,滿臉的焦灼,歇斯底里道:「放開!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畜生,放手!」
他奮力掙扎,原本身子是被扣著趴在欄杆上的,終於站直了身子,他看著房間內,倒在地上,滿臉痛苦的周君蘭,想要衝過去,但是身後扣著他雙手的兩個人根本就不讓他過去,鄧金鵬心急如焚,看了其他幾個人一眼,慌亂道:「葯!葯!范瑋,要是君蘭出了什麼事,你是要坐牢的,你們什麼都別想得到,快給她葯,就在床頭櫃的抽屜里!」
剛周君蘭心臟病發倒地的那一瞬,范瑋就已經後悔害怕了,他只求財,要鬧出人命來的話,他下半輩子就完蛋了,到時候不要說是別墅,只能在監獄里呆著了,指著他生活的全家人只能喝西北風了。
范瑋站在床尾,房門是敞開著的,他看著心急如焚,雙眼欲裂的的鄧金鵬,滿滿的都是仇恨,就像是冬日的清晨,濃的化不開的黑暗,朝他壓了過來,范瑋發憷,拿著公文包的手,不停的冒著汗,一時脫了力,公文包掉在地上,他跑到床頭櫃前,按照鄧金鵬說的,打開抽屜,一排排小塑料盒整齊的擺著,裡邊放著的都是葯粒,周君蘭雖然是公司的董事長,但是很少來公司,定期來的基本就只有每月的董事會,還有就是十分重要的公司會議,公司的事情,一直都是由鄧金鵬主持著大局,而且他們還住在一起,公司的每個人都覺得他們關係曖昧,都說周君蘭的身體不好,他看著滿抽屜的瓶瓶罐罐,算是見識了。
范瑋看著那些文字說明,迅速找到心臟病用藥,拿了出來,剛起身,手上的東西突然被人搶了過去,范瑋轉過身,見沈舒雅晃了晃裝著葯的塑料瓶子,臉上的笑容得意而又陰狠,然後走到周君蘭的身前蹲著,吩咐跟著沈旭橈的那幾個保鏢將灑在地上的文件和筆撿過來遞給她。
周君蘭趴在地上,右手捂著自己疼痛的幾乎裂開的胸口,那個地方,空空的,像是有什麼東西要鑽進來似的,周君蘭張著嘴巴,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響,大口大口艱難的呼吸著,因為疼痛,她緊咬著唇壓抑著,那張蒼白的臉,皺巴巴的,擠成了一團,她見沈舒雅蹲在跟前,艱難的身後,去拿她手上的藥瓶,沈舒雅冷冷的輕笑了一聲,身子後仰,右手拿著的藥瓶舉了起來,周君蘭趴在地上,因為剛剛伸手的動作,疼痛的胸口像是從中間被拉裂開似的,整個人都好像分成兩半似的。
「很難受是不是?」
周君蘭這樣痛苦的模樣愉悅了沈舒雅,她臉上得意的笑容,越發的燦爛起來。
周君蘭沒有說話,盯著沈舒雅手上小小的白色塑料瓶,極力承襲著那一波波的痛苦,渾身就和筋攣似的,她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力氣了。
「想要的話,把這份文件給簽了。」
沈舒雅向後退了兩步,將剛剛周君蘭揮開的文件翻到最後一頁,將筆遞到她的手上。
「只要你在這裡簽上名字,摁上手印,我立馬就把東西給你,那樣你就不用那樣痛苦了。」
沈舒雅晃了晃手上裝著顆粒的藥瓶,在周君蘭的跟前晃了晃,然後當著她的面,倒出了四顆,在周君蘭的視線範圍內晃動,引誘著她簽下委任書和遺囑。
「畜生!禽獸!快把葯給君蘭!」
「你們會遭到報應的,變成一無所有人人唾罵的畜生!」
「佳佳她不會放過你們的!」
周君蘭整個人疼的迷迷糊糊的,聽到鄧金鵬歇斯底里的怒罵聲,心裡酸酸的,忽然有些後悔起來,現在這樣的局面,本來是可以避免的,如果回國那天,她選擇和昱兒聯手,現在S城早就不會有沈氏了,也不會有沈旭橈這號人,佳佳現在應該已經和昱兒結婚了吧,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如果按著賀子昱的意思,讓他在別墅內都按插上自己的人,那麼現在,她和金鵬不至於這樣孤立無援,是她一意孤行,非要自己動手,別人說什麼,她根本一點都聽不進去,是她自己被仇恨迷了眼,才給了沈旭橈他們可趁之機,還為此拖累了金鵬。
以前,她一直覺得佳佳是擔憂過度了,有些言過其實了,這一刻,周君蘭才恍然明白,因為她的決定,這段時間,佳佳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壓力,她每一天都在擔驚受怕,可為了尊重她的決定,為了她能夠擔心,一直壓抑著,金鵬,佳佳,昱兒,還有悠悠,那麼多人都在勸她,她不明白,自己當初,怎麼就聽不進去他們的忠告呢?
「把那老頭推到樓梯口去。」
沈旭橈看了眼蹲在地上的沈舒雅,陰沉的臉上,沒有流出絲毫的嘩然亦或是不悅,相反,他的臉上流露出的喜悅和讚賞,這才是他沈旭橈的女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成就一番大事業,不像佳佳,心慈手軟的,居然還敢指責他的不是。
蘇振東在一旁看著,心亂如麻,可那張臉,卻是極盡的冰冷麻木,微擰著眉頭,對沈舒雅,他是十分不滿意的,這樣蛇蠍心腸的女人,怎麼會有人喜歡呢?而那個人,偏偏還是他的兒子,怎麼說,她也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而且還留學了,居然對一個心臟病發的老人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他似乎可以預見自己將來的結局,如果有一天,她大權在握,絕對也能對他和秀珍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來,有其父必有其女,為什麼這樣的遺傳針對的只是沈舒雅呢?如果佳佳能有沈舒雅的一半,現在或許就不會是這個樣子。
蘇振東在心底斥責沈舒雅,可他卻忘了,站在一邊旁觀卻無動於衷的他,其實和沈舒雅的行徑沒什麼不同,尤其是,地上的周君蘭對他視如己出,處處關心,他這樣做,和沈旭橈一樣,都是忘恩負義到了極點。
范瑋站在一旁,看著沈舒雅,只覺得那個女人,實在是面目猙獰,雖然他專攻的不是刑法,很少打那些殺人放火的官司,但是卻有不少朋友,而且偶爾也會關注這樣的事件,她現在的行徑,簡直比那些人都還要惡劣。
范瑋心突突的跳,有些想要打退堂鼓了,這段時間,他和蘇振東接觸算是比較頻繁的,從中也獲得了不少好處,拿人錢財就要踢人辦事,這個道理,他比誰都清楚,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他突然給自己打了個電話,讓他馬上去鳳凰山的沈宅一趟,而且還問他那裡的房子怎麼樣,他不是個傻子,自然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只要幫他做了那事,在鳳凰山購置豪宅根本就不成問題,雖然鄧金鵬和他同為公司的法律顧問,不過他和他相差的何止十萬八千里,就他這樣的薪水,除非一輩子不吃不喝,不然的話,根本就不可能在鳳凰山這樣的富豪區買上別墅樓。
他按照他們的意思,以最快的速度負責起草了文書,他知道他們想要侵吞子絲,當時還覺得奇怪,沈舒雅是周董事長唯一的外外女,將來她離開了,所有的一切都會是她的,何必急在這一時,現在他才明白了這個中的緣由,沈舒雅根本就不是周董事長的外孫女,現在看來,肯定是因為這件事情曝光了,所以他們這些人,想要先下手為強。
佳佳,佳佳?范瑋在心裡默念了幾聲,忽然覺得有些熟悉,電光火石間,忽然想起沈旭橈的另外一個已經和他斷絕關係的女兒,沈佳蓉,范瑋的心砰砰跳了幾下,整個人一下子就徹底亂了神,他說怎麼會那樣熟悉,最近賀家的少奶奶懷孕,幾乎每天都會雜誌周刊報道這些事情,尤其是前段時間,她和賀少的事情在S城鬧的沸沸揚揚,幾乎是人盡皆知,原來她才是周董事長的外孫女,聽鄧經理的意思,賀太太是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他不是為此得罪賀家的人了嗎?
范瑋越想越覺得害怕,向後縮了縮,看了眼房門的方向,想要溜之大吉,還沒走到門口,就被沈旭橈帶來的人給拽到了他跟前,沈旭橈面色陰沉,狠狠的揪著范瑋的衣領,湊到他跟前,那眼神,彷彿要吞人似的,看著就讓人發毛,范瑋吞了吞口水,開口求饒道:「沈總,我上有老下有小,您放過我吧,之前給我的錢,回去之後我就還給你。」
S城賀家,單想到賀子昱,他就覺得雙腿發軟,那些錢沒了,他還能再賺,可要是沒了命,或是沒了自由,那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今天的事情你都已經看到了,你以為我能放走你嗎?」
沈旭橈一字一句,那樣子,就和地獄來的魔鬼似的,看的范瑋膽戰心驚,他越想越覺得後悔,他真是被鬼迷了心竅了,不然的話,怎麼會和這群人打交道呢?
「我什——什麼都沒沒——沒看到。」
因為緊張和惶恐,范瑋說話的聲音,都是結結巴巴的,一個勁的搖頭,可這樣的說辭,沈旭橈又怎麼會相信呢?就算他真的什麼都沒看到,這個時候,他可不可能會放走他的。
「豎著進來,你要現在走,就只有橫著才能出去。」
范瑋停止搖頭的動作,看著沈旭橈,瞪大著眼睛,害怕的不敢再說一句話,開弓沒有回頭箭,他算是明白了,他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君蘭,你怎麼樣了?」
「君蘭,想想佳佳,想想她肚子里的孩子,你不能有事啊!」
沈舒雅就蹲周君蘭跟前,鄧金鵬能看到的就只有沈舒雅的背影而已,周君蘭現在情況怎麼樣,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心裡著急啊,整個人就像是被火燒了似的,三十多年了,就算是當初於大海過世,周君蘭一蹶不振,他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擔心過,鄧金鵬大叫著,一顆心,懸在半空,急的掉眼淚,要君蘭這個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佳佳該怎麼辦?那孩子雖然從不將那些我愛你我想你掛在嘴邊,但心裡卻比誰都重情。
鄧金鵬不停的說著,說著說著,他自己都覺得絕望起來,周君蘭的身體不好,最不能受刺激,但是今天這些人做的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要命的?其實他和周君蘭一眼,都不怕死,但是他真的擔心佳佳,她現在才剛懷上孩子沒多久,如何能承受得住這樣的噩耗,就算是她身邊有賀子昱陪著,他還是覺得放心不下。
沈舒雅見鄧金鵬已經被推到樓梯口,向左邊移了幾步,周君蘭趴在地上,整個人獃獃的望著鄧金鵬的方向,但是事實上,她疼痛的近乎暈厥過去,她不想自己有事,不想佳佳在這個世界上孤立無援的,一個親人都沒有,如果她因為這件事走了,她怎麼去面對大海和婉婷啊?還有金鵬,他們兩個人,經歷了三十多年的風風雨雨才有了今天,她昨晚才剛答應他的請求,她欠了他那麼多,到現在都還沒來得及還呢?如果沈旭橈蘇振東真的能像他們說的那樣,簽了字之後就放她和鄧金鵬離開,她忽然間覺得,就算是沒了子絲國際,也沒有關係,佳佳那孩子,從來不在意這些東西,但是現在,簽不簽,他們都難逃一死了吧,這些人,是存心要她的命,然後和佳佳搶了,反正都是要死,何必給佳佳添麻煩呢?
心,好像已經裂成了兩半,一下下的,沈舒雅站在一旁,手上拿著藥丸,像逗弄小孩似的,逗著周君蘭。
鄧金鵬這才看清倒在地上的周君蘭,青紫的臉,白的透明,櫻色的唇,沒有一丁點的血色,她就倒在地上,靜靜的,在鄧金鵬看來,已然沒有了一點生氣。
「沈舒雅,你不得好死!」
「沈旭橈,你這個畜生不如的混帳,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沈旭橈和沈舒雅兩個人冷笑了一聲,不為所動,在他們看來,沒有比一無所有,被人輕賤被悲慘的事情了。
鄧金鵬被兩個扣著押到了樓梯口,他不時回頭,看著沈舒雅那樣,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碎屍萬段,他憤憤的瞪著身邊的人,像個發狂的瘋子似的,不停的掙扎著,不管不顧的,用盡全身的力氣也不肯罷休,扣著他右手的人沒料到他會突然發飆,而且突然這麼大的力氣,手上一松,臉上就挨了一巴掌,鄧金鵬的反應也快,轉過身,用力的踩在另外一個人的腳上,和沈佳蓉一樣,他年輕的時候也曾經學過幾招,但是自從進了於家之後,他就被安排到了櫃檯,跑了幾年的腿,成了店裡的掌柜,於大海見他有做生意的天分,本來是準備給他一筆錢,讓他出去闖一闖的,他拒絕了,他的命是君蘭救得,而老爺對他有知遇之恩,就算是給他們做牛做馬一輩子,那也是應該的,後來於家的管家過世了,他就接替了他的位置,也就再沒學這些拳腳上的功夫了,幾十年都過去了,他現在都已經六十多了,身手自然是大不如前了。
鄧金鵬這一跺是用了力氣的,那人吃痛慘叫了一聲,手上稍稍鬆了松,鄧金鵬奮力一甩手,就往房間跑,才跑了兩步,剛剛扣著他右手的人從身後再次扣住了他的肩膀,沈旭橈請的這些保鏢身手都還是不錯的,而且就和沈旭橈一樣,十分的兇殘霸道,不肯自己吃一丁點虧,剛剛被甩了一巴掌,他哪裡會輕易就放手鄧金鵬。
鄧金鵬的身體雖然好,但畢竟是老了,自然比不上這些年輕力壯的,人高馬大的,轉過身,被他強自拉著轉過身,眼見著另外一邊的人馬上就要衝過來了,鄧金鵬向後退了兩步,左手邊的那個人撲了個空,鄧金鵬的手向後,同樣握住了那人的手腕,身著西裝的保鏢眯著眼睛,伸出左手,本來是想要拿開鄧金鵬放在他手腕的手,手伸到一半的時候,鄧金鵬突然向後一退,他的手心猛然推到他的胸膛,鄧金鵬的身子後仰,重心不穩,腳踩在台階上,這個時候,他的手還扣著那個保鏢的手,那個保鏢一驚,幾乎是下意識的,用力一甩,鄧金鵬整個人直接就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金鵬!」
周君蘭差不多已經陷入了休克狀態了,她的視線里,一直都落在鄧金鵬身上,見他從樓梯上摔下去,驚叫了一聲,胸口絞痛,像是被什麼東西脹滿似的,不能呼吸,她蒼白著臉,瞪大著的眼睛陷了進去,手狠狠的朝著沈舒雅伸了過去,用力一拽,之後便再沒有了任何動靜。沈佳蓉躺在床上,睡夢中的她擰著眉頭,不停的冒著冷汗,臉色也是蒼白的,十分的不安穩,尤其是渾身冰冰涼涼的,一旁的賀子昱察覺到懷中人的不安,先醒了過來,低頭看著沈佳蓉,她微抿著唇,呢喃著的聲音很輕,好像是說著不要不要,那樣子,一看就是夢魘了。
賀子昱掀開被子,小心的坐了起來,取了張紙巾替她擦掉額頭上的冷汗,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臉,沈佳蓉的眉頭擰的很緊,深吸一口氣,尖叫了一聲,揮開賀子昱的手,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臉色蒼白,剛睜開眼睛,便莫名其妙的大哭出聲。
「怎麼了?沒事的,沒事的,只是夢而已,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賀子昱見沈佳蓉哭出了聲,伸手將她摟在懷中,讓她靠在肩上,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安慰著,沈佳蓉靠在賀子昱的肩上,像個小孩似的,完全沒有任何形象的嚎啕大哭。
「沒事的,我在,別害怕。」
賀子昱不厭其煩,一遍遍的重複著,好半天,沈佳蓉才停止了哭泣。
「做噩夢了?」
賀子昱伸手,憐惜的替她臉上的淚水,那模樣,心疼到不行。
沈佳蓉胡亂的將眼淚擦乾,點點頭,握著賀子昱的手,吸了吸鼻子道:「賀先生,我夢到外婆和鄧爺爺出事了。」
雖然是夢,但是就和上次她被歐芷蘭綁架了一樣,好真實,真實的讓她害怕的哭出了聲。
「我夢到鄧爺爺滾下了樓梯,到處都是血,還有外婆——」
沈佳蓉握著賀子昱的手,聲音聽起來十分的慌亂。
整個夢,都是亂七八糟的,所有的人,臉上都戴著面具,她根本就看不到他們的臉。
「別胡思亂想。」
賀子昱聽她這樣說,柔聲安慰道。
「賀先生,我想現在就去外婆那邊。」
沈佳蓉邊說邊掀開被子,她是一分一秒都睡不著了,她的眼皮,不停的在跳,忽然間,她有種強烈的不安的預感,她要馬上去周君蘭那邊,確定他們是不是沒事,沈佳蓉邊說邊掀開被子,從床上站了起來,賀子昱知道,這個時候是不可能阻攔的了她的。
「你先去沖個澡,換身衣服。」
她一身的汗,要是不沖澡就換衣服的話,肯定會很不舒服。
沈佳蓉應了聲,穿著拖鞋就進了洗手間。「現在怎麼辦?」
范瑋看著摔下去的鄧金鵬還有地上躺著的周君蘭,大腦一片空白,完全沒了思考的能力,說話的聲音顫抖的厲害,看著沈旭橈問道,比起范瑋來說,沈舒雅和蘇振東的臉色都好不到哪裡去,雖然他們之前都做了不少壞事,但鬧出人名,還是第一次,所有人當中,最鎮定的要數沈旭橈了,在周君蘭尖叫便沒聲了之後,他的臉上,還露出了殘忍的笑意。
沈旭橈蹲在地上,從范瑋的公文包內取出事先準備好的印泥,拉著周君蘭的手,將印泥送到她大拇指上,然後在最後的簽名處摁上,然後,又取出刻著周君蘭三個字的印章,戳了戳印泥之後蓋上,最後交到了范瑋手上,冷冷的看著她道:「這是周董事長在一個星期前交給你的。」
范瑋看著沈旭橈,明白他的意思,乖乖的接過東西,床上,周君蘭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幾個人聽到震動聲,渾身一顫,都嚇了一跳。
「是沈佳蓉打來的。」沈舒雅隨手扔掉手上裝著葯粒的塑料瓶,白色的葯粒灑了一地,拿起電話,看著上邊的來電顯示,轉身對沈旭橈說道。
「走吧。」 沈佳蓉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早餐也沒吃,客廳內就只有張敏一個人,她叫了聲奶奶,匆匆忙滿的就離開了。
一路上,心急如焚,剛剛出門的時候,她給鄧金鵬打了電話,但是沒人接,她給周君蘭打,也沒人接,家裡的電話,也沒有人接,這所有的一切,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平時這個時候,鄧金鵬已經醒了,他辦公的時候,手機一直都是帶在身上的,還有周君蘭,因為她身體不舒服,所以睡覺的時候,手機一直都是放在旁邊的,她將手機放在床頭櫃的這個習慣,就是因為周君蘭,她總擔心,她要是有事的時候,找不到人,雖然S城距離法國很遠,就算是她接到了電話,也未必能有太大的幫助,但是這樣,她就是能安心不少,還有家裡,這個時辰,下人們不應該都起來了在客廳打掃衛生嗎?怎麼會沒有人接電話的,沈佳蓉越想就越覺得不對勁,手上拿著手機,任是賀子昱怎麼安慰,一顆心都還是懸在半空,怎麼都無法放下心來,這個時辰,剛好是早上上班的時間,路上有些擁堵,沈佳蓉坐在車上,看著前邊排成隊的車輛,急的都快瘋了,還有紅燈的時候,她好幾次都有讓司機闖燈的衝動。
等到了周家別墅的時候,車剛停穩,沈佳蓉就下了車,從包里掏了鑰匙,就往大門跑。
周君蘭剛住在這裡不久,就給她郵寄了大門的鑰匙,上面還有具體的地址。
沈佳蓉剛進了門,頓時就濃重的煙味嗆到,客廳四面的紗窗都已經著火了,客廳內,因為很少有易燃的東西,所以燒的很慢,不過整個屋子,都是濃濃的煙味,沈佳蓉越發的不安,她剛要衝進去,就被身後趕來的賀子昱攔住。
「你站在外邊,打消防電話,然後叫救護車。」
她現在懷著身孕,這屋子裡,火都還在燒,到處都是濃煙,什麼都看不太清楚,賀子昱哪裡敢讓她進去,要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
「外婆和鄧爺爺——」
沈佳蓉手指著屋子,慘敗的臉,寫滿了焦灼,好端端的,怎麼會有火的?這到底是誰幹的?
「我去,我去,你在這外邊,千萬別進來,快打電話。」
賀子昱扣著沈佳蓉的肩膀,俊彥的臉,說不出的認真,那微微抿著的唇,就和刀鋒似的銳利。
沈佳蓉看著賀子昱,看了眼黑煙瀰漫的屋子,點頭,緊緊的握住賀子昱的手:「那你小心點。」
她現在懷著孩子,確實不適合衝進去,要是她出了什麼事,所有的人都會傷心的,而且她根本就幫不上什麼忙。
賀子昱剛進去,一直在門口站著的司機也沖了進去,兩人先進了洗手間,拿濕的毛巾捂住口鼻,然後將浴巾打濕,沖了進去,屋子裡都是煙,什麼都看不清,兩個人都顧著前邊的路,沒怎麼注意腳下,賀子昱剛走到樓梯口,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住,他低頭一看,是鄧金鵬,滿臉血跡,身下也有不少血。
「我夢到鄧金鵬滾下了樓梯,到處都是血,還有外婆——」
賀子昱想到沈佳蓉的話,心神不由一恍,看向身後的許魁:「老許,將人搬出去。」
賀子昱心顫,連帶的,說話的聲音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了幾分顫意。
賀子昱剛說完,雙手撐著台階,起身就往上跑,許魁看著賀子昱模糊的背影,叫了一聲:「少爺!」
和一般的司機不同,賀家的司機,都是軍隊出來的,這種情況下,自然會有身先士卒的心理。
「快出去!」
賀子昱沒有回頭命令道。
周君蘭剛搬進這棟別墅沒多久,東西都還是很少的,沈佳蓉趕過來的早,所以火勢並不是很大,賀子昱之前沒到過這地方,所以並不知道周君蘭住在哪個房間,他只能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找,直到了第三個房間,他走進去,看著倒在地上的周君蘭,忙跑了過去,手送到她的鼻尖,已經沒有任何氣息了,賀子昱的掌心冰涼,屋子裡明明都是煙,熱熱的,可他卻和早上沈佳蓉醒來時一樣,渾身冰冰的,他心裡害怕,是真的害怕,這兩個人,一下都出了事,佳佳她如何能承受的住?
賀子昱低著身子,見周君蘭的眼睛瞪的大大的,順著她視線的方向看去,剛好是樓梯口的位置,四周,是散落著的葯粒,賀子昱取過旁邊的塑料瓶,裡邊還有幾顆葯,他看了看,直接塞進了口袋,顯然,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人為的,而能做出這些事情的,除了沈旭橈那些人,賀子昱幾乎不做他想。
現在才七點半左右,這裡邊的這些東西雖然不容易著火,但是所有的房間都著火了,如果他和佳佳再晚兩個小時來的話,這裡這麼多的電器,尤其是廚房,很容易發生爆炸,那所有的證據,都會被毀滅。
賀子昱扯下身上的濕浴巾裹著周君蘭,這才發現她的左手是緊握成拳的,他將她併攏的五指一個個掰開,是一個扣子,看著樣式,應該是定製的,賀子昱將東西放進自己的口袋,抱起周君蘭,將濕毛巾捂著鼻子,急忙忙往下邊跑,要是他再不出去的話,佳佳肯定控制不住,要往裡邊沖了。
沈佳蓉見賀子昱和許魁進去之後,撥打了119,報上了地址,又打了110,沒兩分鐘,就看到許魁扛著人出來,沈佳蓉跑了過去,在看到他肩上扛著的人之後,嚇了一跳,驚呼了一聲:「鄧爺爺!」
許魁將人放在地上,沈佳蓉跑了過去,拍了拍鄧金鵬的臉,一個勁的掉眼淚,懸在半空的心沒能落回地面,緊繃著的弦從中間斷裂開來,她整個人慌了,眼睛酸酸的,心裡亂的很,她伸出手,將鄧金鵬臉上的血跡擦乾淨,臉上是清瀲的淚水,看著許魁問道:「賀先生呢?」
「少爺上樓去了。」
許魁看著沈佳蓉,那素凈的臉,臉色比剛才似乎還要慘白許多,說話的聲音,就和冬日的冰水似的,彷彿能凝結起來,剛剛在車上,她雖然著急,不過還是好好的,地上的這個人,是她很親近的人嗎?所以哭的這樣傷心嗎?
「我進去看看。」
許魁話剛說完,撿起地上的濕毛巾和浴巾,裹在身上,重新跑了進去,沈佳蓉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又叫了鄧金鵬幾次,但是他躺在地上,一點反應也沒有,沈佳蓉環著自己的雙臂,直接就坐在了地上,她覺得冷,是真覺得冷,不是身體,而是心,冰冰涼涼,這種感覺,她之前有過,和沈旭橈鬧翻的那晚,她離開沈家,她還記得,那晚下了很大的雨,她渾身被淋的濕答答的,躺在雨水裡,但是這次,比起上次,更讓她覺得冰寒。
上一次,那些人給她帶來的是絕望和新生,而這一次,好像是怨恨和毀滅。
她再不會罷手了,她要讓那些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沈佳蓉沒有問周君蘭怎麼樣了,因為她很清楚,鄧金鵬受了傷,周君蘭的情況,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對此,她幾乎不敢抱有希望,她不想那麼悲觀,但是現在,她真的樂觀不起來。
昨天,外婆才想通了,今天,就出了這樣的事,那些人是想利用這一把大火消滅所有的證據嗎?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的親人?金錢利益就那麼重要嗎?可以讓人泯滅人性嗎?
她看著天空,忽然間覺得,自己的世界,陡然黑暗了,好半天,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才發現,全都是淚水,完全就控制不住,但是這些冰涼的淚水,又有什麼用呢?是她太過心善了嗎?她想,是的,這所有的一切,她有責任,對他們,她真的是太過心慈手軟了,對那些人,這一次,她不要再手下留情。
沈佳蓉側過身,一遍遍的叫著鄧金鵬,每叫一次他的名字,她心裡的怨恨就多一分,到最後,充斥了整個胸腔。
沈佳蓉盯著出門的方向,見賀子昱還沒出來,心裡著急,擦了擦眼淚,仰頭吸了吸鼻子,從地上站了起來,剛走到門口,耳邊隱隱傳來鳴笛的聲音,沈佳蓉轉過身,前邊幾輛是消防車,停在兩邊,正中的兩輛,是醫院的救護車,沈佳蓉回過身,走了進去,沖著裡邊叫了幾句:「賀子昱!賀子昱!」
她的聲音是顫抖的,隱隱帶著哭腔,那濃煙鑽入眼睛,十分的嗆人,剛剛擦乾的眼淚,再次如噴泉一般。
賀子昱剛出門,就看到許魁進來了,兩個人剛下了樓,就聽到沈佳蓉的聲音。
「少爺,是少奶奶!」
許魁從賀子昱的手上接過周君蘭,賀子昱沒有拒絕,朝著聲源的方向奔了過去,遠遠的就聽到她咳嗽的聲音,顫抖的,惶然而又害怕,沈佳蓉覺得恐懼,真的好恐怖,她依賴著的人,忽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故,她覺得自己的心快要碎了,她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再依賴任何人,不然的話,要是下一次他離開,該怎麼辦?但是她控制不住,沒看到賀子昱,她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
她心裡亂糟糟的,像是被人劃開了,除了疼痛,就只有難受。
賀子昱衝到她跟前,將她摟在懷中,取下自己捂著鼻子的毛巾,捂住沈佳蓉的臉,不讓她被煙嗆住。
出去的時候,鄧金鵬已經上了救護車,他剛剛躺過的地方,留下了一灘血跡,許魁扛著出來的周君蘭,也被她抱去了救護車,才一會的功夫,別墅四周已經圍了不少記者。
賀子昱讓許魁先回去,叮囑他讓張敏還有賀家的其他人來醫院一趟,然後跟著沈佳蓉就上了救護車。
等到了醫院的時候,周君蘭和鄧金鵬兩個人立馬送進了急診室。
醫院內,是濃的化不開的消毒水味,可沈佳蓉卻覺得,自己的鼻子都是煙味,她和賀子昱一樣,臉上蒙上了一層黑黑的灰,尤其是賀子昱,大半張臉都是黑的,沈佳蓉坐在醫院的走廊上,頭靠在牆上,仰著頭,視線在兩個急診室的燈來回徘徊,獃獃的看著,任由賀子昱握著她的手,一言不發。
張敏見許魁黑頭土臉的回去,問他出了什麼事,許魁不善表達,怎麼都解釋不清楚,最後按著賀子昱說的,讓他們全都去醫院一趟,張敏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勁,叫上賀飛,讓李芸給賀風揚打了個電話,齊齊往醫院趕,剛到醫院,見沈佳蓉那樣,立馬意識到是出事了,李芸好奇出了什麼事,可看著沈佳蓉那樣,還是沒問出口,幾個人或站著,或坐著,靜靜的陪著沈佳蓉。
周君蘭所在的急診室燈先暗了,一直靜坐著的沈佳蓉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跑了過去,被煙熏黑的臉,那雙眼睛卻十分澄澈,殷切的看著為首的醫生:「醫生,怎麼樣了?」
她滿是期待的看著醫生,可眼底的深處,瀰漫著的卻是濃濃的悲痛。
為首的醫生摘下臉上戴著的口罩,神情疲倦,搖了搖頭,看著沈佳蓉道:「對不起,我們已經儘力了。」
沈佳蓉獃獃的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靠在賀子昱的身上,一顆心,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