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客至
王弗苓正想得入神之際,吉春匆匆而至。
「還好女郎平安歸來,奴這心裡頭一直發慌,就怕女郎有個三長兩短的。」
王弗苓面無表情,思及過往的那些事情,她沒辦法強顏歡笑。
見此,吉春以為她在外頭受了什麼委屈:「女郎這是怎麼了?有人欺負了你么?」
王弗苓搖搖頭:「沒有,你別多想。」
「那就好,我方才就聽府里的人說大夫人在歸元寺碰壁了,再看見女郎這副神色,還以為您也跟著受氣了呢。」
歸元寺此行是不怎麼舒心,但也不至於動氣。
見王弗苓不說話,吉春嘆道:「說到底還是那個和尚惹的事情,現在攪得韓府不得安寧,可惡至極。」
王弗苓關注的卻不是吉春這句話的本意,她在想吉春說的「韓府不得安寧」。
「吉春,你說若要一個世家大族雞犬不寧,其根本在於何處?」
「這……」吉春雖不知王弗苓問這個的用意何在,卻依舊回答她:「大母常說家和萬事興,她老人家見多識廣,說得准沒錯。」
王弗苓點頭:「是啊,家和萬事興,大母說得沒錯。但若是家不合,又會如何呢?」
「家不合?」吉春思量片刻,皺眉道:「若是家不合,縱使再大的家業也會被消耗殆盡。人心不齊,靠誰都不頂事。」
王弗苓聽了莞爾一笑:「原來吉春是有大智慧的姑娘……」
吉春撓著腦袋羞澀道:「女郎不怪奴多嘴就算好的了,奴豈敢當什麼大智慧。」
被自家女郎誇了,吉春也高興,故而她殷勤的倒了杯茶水過來,關懷道:「女郎去了許久,應該渴了累了吧?快把茶水喝下,奴給您捶捶腿。」
王弗苓從她手裡接過茶水,默許了吉春所說。
吉春便彎腰蹲下,伸出手給王弗苓捶腿。
只是她剛動了兩下便停止了手裡的動作:「女郎今日是穿這雙絲履去的?」
經她這麼一提醒,王弗苓才注意到,她腳上穿著李氏前兩日讓人給她置的新履。
吉春笑了起來:「身著布衣,腳穿絲履,讓人見了得笑話吧?」
王弗苓聞言,眉頭越皺越深。
難怪那和尚到後頭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約莫是看見她這雙絲履,覺得她並非什麼婢女,而是去忽悠人的。
「吉春,你那裡有布履么?最常見的那種。」
「有是有,不過奴沒有新的,都是穿過幾回洗乾淨了的,不知女郎可還要?」
「要!當然要,就是要稍稍舊一些,看起來才正常。」
吉春起身:「那成,奴這就去取。」
說著,她便匆匆往外頭去。
「慢著!」王弗苓思忖著,還是將她叫了回來:「還是算了吧……」
吉春見她一會兒一個主意,很是納悶:「女郎真不用了?」
王弗苓極其肯定道:「不用了,你先下去,到楚嫗哪裡探探風,看看母親明日還去不去歸元寺。」
「是……」吉春福身一禮,從房中退出去。
王弗苓想著,既然都已經被那和尚看見了,再想著去換鞋,實在是多此一舉,反而會讓那人更覺得她有什麼貓膩。
還不如就穿這雙去,他若是問起來,她就說的夫人賞賜的。反正她先前也說了自己頗受夫人疼愛,如此一來也說得通。
之後王弗苓確實小憩了片刻,卻只是一會兒,便聽見有人敲門。
王弗苓睜開眼,問:「何人?」
「師傅,世謙前來請教。」
原來是沈世謙,王弗苓又應了一聲:「進來……」
聞言,門外的沈世謙才敢推門而入,但他始終低著頭。
「有何疑問?」
沈世謙將一本厚厚的書遞到王弗苓跟前:「世謙有許多不認識的字,想請教師傅。」
兩年前昌平王造反,那會兒沈世謙才八歲,不到識字的年紀。故而他現在有許多不認識的字,也正常。
王弗苓從他手裡拿過那書,見書面上《武帝傳》三個大字,不由一愣。
「你大字不識幾個,為何偏偏要選這樣的書來看?為師不是讓人取了一些書給你么?」
沈世謙頷首:「不瞞師傅說,世謙曾跟著一個買豆腐的大漢學過識字,師傅給我的那些都看完了,所以就讓吉春姐姐幫我去尋了別的。」
他敏而好學,王弗苓求之不得,只是他鑽研這武帝傳,讓王弗苓大吃一驚,甚至有些擔心。
再看那孩子求學若渴的模樣,王弗苓又覺得是自己多心了,畢竟他還那麼小。
她便沒說別的,悉心教導。
沈世謙果然是個聰慧的孩子,一點就通,態度也端正。
只是這書並非一兩篇,王弗苓便只教了他讀過卻又不懂的地方。
講了兩篇,她合上書:「今日就說到這裡,回去細細思索,自己領悟。」
沈世謙恭敬道好,接過王弗苓遞過來的書冊:「我問了吉春姐姐,她說師傅您就只比我大五歲而已,卻不想師傅如此博學,世謙受教了。」
他若是不說,王弗苓都快忘了她現在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少女而已,是該收斂點。
「先下去吧……」
沈世謙躬身作揖,正要退下卻見吉春來了。
吉春進來之後,看見沈世謙微微一笑,兩人便算作打了招呼。
「女郎,府上來了人,夫人的意思是讓您前往。」
「來人?來的什麼人?」
吉春支支吾吾的說不出的所以然來,似乎是怕她知道了不願前往:「您就跟隨奴去一趟吧,奴受了大夫人的命,莫敢不從。」
王弗苓便也不再多問,不就是見個人,還能要了命不成?
她丟了句話給沈世謙:「回去休息,多讀書是好事,太痴迷就是壞事。」
說罷,她跟著吉春走出春苑。
沈世謙手裡捧著書,一直盯著王弗苓離去的背影看,臉上浮現出微微笑意,難分善惡。
本以為是直接到正堂去,卻不料被吉春從正堂側面帶入。
王弗苓心中有了答案:「來者可是寧伯侯府的人?」
她能明顯瞧見吉春身子一滯,看來所猜不假。
吉春哭喪著臉:「不是奴不遵循女郎的意思,而是大夫人非要讓奴帶您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