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 煉化之息
時間過去了許久,十方尊愈加嚴重的戾氣侵蝕著她的身體,唯有那一抹清涼的眼神的注視,才讓蕖還有了唯一存在的意識。
「我會.……會怎麼樣.……」
她的聲音已經不是屬於原本的模樣了,戾氣的瀰漫灼傷了她的喉嚨,溫柔的聲線早已沙啞不堪,顫顫巍巍的手倚靠在那無形屏障之上支持著虛弱的身軀,血液的流失順著白皙的嘴角不曾停止,她的眼眸中深邃的清澈卻逐漸變成了烏白,這短短的時間之中的變化讓蕖措手不及。
「不出十日,屍骨無存。」
他冷漠的話語告訴她真相,沒有人比昀鍾離更清楚十方尊到底意味著什麼,那番疼痛就算是隻身站在它的外面,也都讓昀鍾離格外的難受,昀鍾離輕聲蹲下高傲的身軀,兩個人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那淺淺的對視之中卻好像還有著意外的神色,昀鍾離的臉上滿滿的都是擔憂之色,已經迷茫不曾清晰的蕖卻再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那搖晃的人影證明他的存在。
「調整呼吸,不要多餘的感觸侵蝕的痕迹,只要這樣才能減輕你的痛苦。」
昀鍾離猶豫許久,終究還是告訴她唯一能減輕痛苦的方式,只有放空身心中的雜念才能將體膚之捅暫時忘卻,但是事實是十方尊的熔煉不會停止,昀鍾離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說出這番話語,但是她的情況已經變得很嚴重了,也許是出於曾經自己的體會而心疼,昀鍾離不再忍心看著蕖就這樣掙扎在自己的面前,被關進那毫無人性的十方尊之內受苦。而此時的蕖聽到了昀鍾離清淡的話語,她猛地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眸,那深思之中還有這難以隱藏的不信任,蕖不相信他,不單單是因為昀鍾離是妖物之人,更是因為這十方尊曾經囚禁過昀鍾離。
「你為什麼幫我。」
蕖努力的想要讓自己清醒,但是眼前的昏暗讓她沉沉想要睡去,但是胳膊,腿腳,甚至胸前和血脈,還有那頭和經脈都承受著難以言語的痛楚,每一下的侵蝕都讓蕖再也無力起身,她柔弱的身軀無力的倚靠在屏障之上,承受不住的疼痛讓蕖的嘴角血液一滴一滴的順著錦繡素領滴落白凈之中,那赫然的紅色讓昀鍾離為之動搖一顆寒鐵之心。她的眉目中緊鎖他的面容,蕖不能就這也昏過去,如果真的睡著了怕是在也就醒不來了,她不能死,仙魂還在體內,若是煉化成功白葵御就真的得手了,而自己也將化為一縷輕煙從此消失,想到這,蕖緊緊的咬住唇角的烏白,那血液的痕迹已經瀰漫她的唇紋之上,慘白的面容是她有史以來第一次的模樣,呼吸變得細微,就連手都是去了知覺一樣。
「你沒有選擇不是么。」
昀鍾離蹲下的身子輕輕的看著她的模樣,他剛想抬起的那雙修長的手,愣了一下隨之又放下身側,她不是嶇靈石,自己沒有必要這麼幫她不是么,但是就是這番模樣的蕖,讓昀鍾離分不清了自己的初衷,也許出於同情,也許出於憐惜。月銀長袍垂地,隔著無形的屏障,昀鍾離看著面前的人兒逐漸迷失意識一般的模樣,她的痛融化在了她咬唇的狠勁之中,她不曾言語苦楚故作堅強,這般不服輸的模樣,讓昀鍾離真的很是心酸。
「哼,就算你幫了我,你始終都是為禍人間的敗類。」
她得理不饒人,她話語帶著鋒芒,她神色帶著利刃,蕖沒有再去看昀鍾離的面容,她頓時坐直了身子,努力的壓抑那份快要窒息的疼痛,她能容忍的最大限度的痛苦已經就是現在了,那番好似那針挑斷你的靜脈再灑上鹽水一樣的痛,試問天下一般女子何人能夠承受,但是蕖不一樣,她就算是死,也不要屈辱的死,也不要像個可憐人一樣的死去,這就是屬於她的性子,她像冰拒人於千里之外,也像冰一樣的堅硬不屈,只見蕖話語之中的嘲諷讓昀鍾離沒有任何反應,他平靜的眼神依舊看著那十方尊之內受苦的佳人,蕖拼了最後一口氣的存在,將自己的身軀坐直,蕖的修長手指用力的掐住自己的命脈,這才減輕了痛苦的蔓延,隨著命脈被截,唯有尚存的氣息流動體內,痛苦之中少有的減輕讓蕖頓時清醒了不少,她的手還在輕微的顫抖,血液已經停止流動在脈絡之中,痛苦被阻攔在外,唯有隱隱約約的刺痛讓經脈之中猶如螞蟻咬噬一般,但是蕖還可以承受。
「不用謝我,我只能幫你一時而已。」
就在蕖剛坐穩身子想要開口之時,十方尊外的昀鍾離看著她的模樣反而先行說出了話語,她看樣子已經能夠承受暫時的苦楚了,但是這僅僅只是暫時而已,最開始的十方尊之內的人,先要受到靜脈毅斷掉一般的疼痛難忍,之後是血肉之軀如同腐爛一般的苦楚,直到骨頭碎裂一般的廢人,最後才是煉化成為氣息的元靈,這中間的難忍並不是活物能夠承受的,而她現在的經歷,只是冰山一角而已,然而為什麼昀鍾離能夠逃離十方尊,也正是因為牽扯到了嶇靈石,他才險被十方尊煉化。
「你想多了。」
蕖沒好氣的白了一眼昀鍾離,這個男人真是自作多情,雖然痛苦已經不如之前昀鍾離到來時的難忍,但是這也證明了蕖必須保持現在的姿勢不能再動了,否則掐不住的命脈就會帶著那些巨大的痛苦猛然沖入她的身軀,那真的可能會要了自己的命,厚積薄發大概說的就是現在的情形。
「這才剛剛開始,如果沒有人會救你,後果真的不是現在這麼簡單了。」
昀鍾離也放下了他的架子,倚靠在十方尊之外的銅鐵之上,那番無奈的話語反而有著別樣的心思,為什麼自己回來到這裡再來看蕖,無非還是為了嶇靈石的糾結,昀鍾離不知道為何,他就是不願意接受蕖不是嶇靈石的事實,自己已經苟活千年與她分別,如此好不容易遇到上神之軀再次看到了希望,卻並沒有嶇靈石的痕迹,昀鍾離不甘心,不死心,他始終不願意放棄嶇靈石唯一尚存的信息,上神之軀,多麼偉大的存在,怎麼可能不是嶇靈石的化身,這實在讓昀鍾離難以接受。
「不會的……不會有人……來救我的……」
昀鍾離的話猶如一盆涼水,潑醒了蕖的思維,她顫顫巍巍的唇瓣輕語而出的話,讓昀鍾離側目,何嘗不是事實,慕堯身負重傷回往青城山,溱月更不可能出現在這裡,自己則是孤注一擲,如今的分散,蕖萬萬沒想到真的應了當初的話,只要你不死,我就不會死。她本以為和溱月之間的約定僅僅是出於擔憂而已,沒想到如今的別離真的就已經是天各一方再也不會相見了,如果昀鍾離說的是實話,那麼不出十日之內,蕖就會消失人間,別說是靈元了,就怕真的是連渣都不剩了,溱月不會知道自己在哪,白葵御的心機頗深怎麼會暴露自己的位置,現在他只需要喝杯淡茶等候著十方尊的煉化,他就可以完成自己的千秋之願了。
「你怕死么。」
他余光中的蕖不知道為何,表情中漏出點點哀傷之意,昀鍾離面無表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大殿之中燈火搖曳,唯有他的出現暫時撫慰了蕖難以平復的心情,昀鍾離就這樣坐在冰冷的地面之上,倚靠在十方尊的銅銹前方,背對著身後的蕖,緩緩的問道她那話語。
「我不怕死,我只怕死了還要連累別人。」
蕖沒有再與昀鍾離爭吵,淡漠的話語夾雜著難以忍受的心酸之意,她何嘗怕過死,自己活著就連累了許多人的命運,就連死後卻也將蒼生落入白葵御的手中,自己的一生到底活著是為了什麼,蕖不知道,自己沒有使命沒有目的,甚至連能看的見的希望都沒有,她不知道自己被誰生下來,她重入世間就是女子芳齡身軀,沒有記憶沒有親人,只有東南山上日日夜夜為之作對的闋姬陪伴,直到後來溱月的出現和慕堯的加入,讓她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陽光從此臨幸與她,溫柔從此身邊相隨,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溱月的痴情一往情深,慕堯的無私陪伴,都讓她承受不起,自己何嘗又不是心中有所感激,但是話語,最終還是停留在了嘴邊,從未說出口來。
「連累?真正愛你的人,又何嘗怕會被你連累。」
昀鍾離淡漠一笑,他的出現本來就讓蕖為止不解,但是昀鍾離之後的每一句話都彷彿是給了她活著的希望,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到底是如冰山陰險還是溫柔如媚,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性子,但是蕖知道,昀鍾離的前往沒有對她冷漠言語,更沒有貪婪和慾望,只有一心的尋找那不復存在的嶇靈石,雖然蕖對昀鍾離有所偏見,但是此時這偌大清冷的慶陽殿,卻只有他與自己為伴。
「愛?愛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