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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報恩

  (一)


  晨曦的露珠閃著裊裊陽光,鳥兒哼著小曲在枝頭上站了一會兒,又拍著翅膀飛走開了。


  躺在草地上的人密而翹的睫毛眨了眨,眼皮隨之動了動,朦朧的雙眼睜了條縫隙。許是几絲灑在臉上的陽光有些晃眼睛,地上的人有些不適應的側頭揉了揉,待眼睛變得清明些,才半抬著頭環顧四周。


  眸中映出了一閉眼靠樹坐著的黑髮男子,身著玄墨色的衣服,黑色長發一瀉而下,削薄輕抿的唇,稜角分明的輪廓,輕風拂過他的俊臉帶起了額邊的一縷墨絲。


  地上的人兒看得入神,靠樹端坐的人似乎察覺到什麼,幽幽的睜開了眼。白華看清了男子眼睛,深黯的眼底似乎圍繞著一股冰冷的寒意,顯得冷冽孤傲了些。


  「你醒了?」幽冥的聲音帶著些初醒時的沙啞和低沉,但卻十分入耳。


  「這是……」


  『哪兒』字還沒有說出來,就被喉嚨發出的乾癟嘶啞之音給驚了回去。這是自己發出的聲音?躺著的人連忙坐直了身子,捂著嘴側頭撇向了一旁,連著清了幾次嗓子,待覺得嗓子能正常發音了,又朝旁人咧嘴笑了笑。


  「額,這裡是哪兒啊?"

  雖然比剛才好了許多,但嗓子依然啞的很。低頭吞了幾次口水潤了潤嗓子后,低頭揉了幾下剛才半抬著有些發酸的脖子,又抬眼望向了對面的人。


  「竹林。」


  這問題有些奇怪?這語氣與昨日相比,也是大不同,難道是在裝瘋裝傻?幽冥起了疑惑,倚樹欲再觀察一番。


  「敢問這位族友,為何我們兩個會在竹林?」


  前者無意將這話一問,後者本在猜忌,這還沒靠到樹的頭楞了一霎。


  「失憶了?」


  失憶?失憶了?白華覺得腦袋空空的,好像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好像,好像是不記得了…」


  依樹之人起身,穩步的走向白華。


  (二)


  一人半蹲著,一人坐著,兩人頭與頭之間僅半步之遙。或許有些太近了,白華能清楚感覺到他的氣息,聞得到他身上帶著的一股淡淡的蘇合香。幽冥始終半垂著頭將目光定在了白華身上的白色雲紋錦衣上。


  靈珠護身,若不是天地靈氣孕育之人,怎會得靈珠護身?斬魂玄鐵劍,如她先前講的只是恰好得一絲靈氣活了百年,沒有修為或靈力,沒理由也不可能握得住提得起駕馭得了那把千斤重的斬魂劍,昨日那股與黑蛟抗衡的強大靈力,若沒有靈珠在身,又怎麼能釋放出?最不解的莫過於黑蛟吸取了北斗星移之時極重的太陰光靈力,她竟能一劍斬破全數化解。


  尋思至此,諸多疑問在幽冥腦海中始終不得一解。


  太陽升到了空中,金燦燦的眼光灑在了林間空地上,周圍茂密的樹枝再也遮擋不住。 幽冥抬起了頭,剛好對上了此刻正目不轉睛看著自己的人。四目相對,兩人距離瞬間又拉近了不少,白華甚至能感覺到對方噴出的呼吸,看得到他長長的睫毛遮住眼帘,漂亮的薄唇近在咫尺。只覺冰眸寒光一閃,白華不禁往後跌坐了下來。


  幽冥抿著嘴逆著光站了起來,高大的身體剛好為地上的人泛著傻笑的人擋去陽光,一個小小的動作,兩個人的想法總會不太一樣。前者只覺陽光有些晃眼睛,故起身而立。後者卻是半眯著眼抬起頭,心裡一陣暖意襲來,以為這一舉是讓自己不被刺眼陽光照到。


  想到這裡,白華嘴上的弧度又大了些。幽冥垂目看了一眼咧著嘴傻笑的人,又憶起了她持劍時沉穩的模樣,怎麼也無法將兩個人重疊在一塊兒。


  似靈光一閃,思緒被牽引著回到了五百年前降世之時。莫非在當時察覺到的氣息,是她?

  (三)


  「那我們怎麼在一處的?」


  詢問之聲召回了神識,幽冥思了一會兒,對著地上的人說:「我前日我救了你,你說要報恩。」


  他也想過,其實大可以五花大綁著將她帶回無尣倉嵐,但如今她亦是失憶了,這種說辭也不失為一良策。若她是真失憶就先幫她恢復記憶,若是在裝瘋賣傻有意逃跑,到時候大可以再綁著帶回去。心頭縈繞的諸多疑惑始終要有個解答。


  「要怎麼報恩,你當時回了我嗎?」白華雙手拖著下巴,望著幽冥。


  幽冥思慮,以往在無尣倉嵐他習慣了一人,若此次真要留她在那,或許得給她理由。


  「我缺個奉茶小廝。"

  「什麼?我答應了?」白華一怔。


  「恩。」幽冥簡單的回了她。


  白華不信,這到底是什麼多大的恩情才能攬一個如此長久的活?琢磨了許久,總是覺得哪兒不妥,這報恩要不就索要些報酬,要不就以身相許,哪兒有報恩報到聽人使喚端茶倒水這一說。


  「等等,我怎麼覺得有點兒,有點兒不妥,你說你救了我,怎麼救的?」


  「你被獵戶設下的陷阱給倒吊在了樹上。我深夜路過時,見你吊得眼睛朝下半死不活,所以救了你。」


  幽冥一字一句說得面不改色,就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說完指著一旁的大樹,大樹分長出來的粗壯樹榦上本是濯濯也,卻在幽冥指的同時倏地出現了一根粗粗的麻繩,麻繩還又自行在樹榦上捆了幾圈。


  白華腦補著倒吊眼睛朝下的畫面,腦海中突然零零碎碎的閃過了幾個片段,再順著修長手指指著的方向,的確看到了一根很粗的麻繩掛在樹榦上,隨後又掀起一些裙擺,腳踝處果然有著一條紅紅的勒痕。


  「原來是真的……」白華恍然,但心頭還是覺得不對。


  「所以,就這樣我就說我要當個端茶倒水的?」


  「你半死不活,我用靈珠保住了你。」


  順著幽冥修長手指指的方向。白華又低頭看著自己的衣服,有些不太相信的問:「你說的靈珠,莫不是這件……衣服?」


  「嗯。」


  驕陽如火,曬得人有些不舒服。幽冥幻了幾條長長錦帛在空地上搭了個涼棚,棚內赫然多出了一根竹凳,一方挨茶几與茶具,掀起錦袍坐了下來,隨即提几上茶壺給自己加添了一杯茶。


  看著涼棚好奇了半晌,又見幽冥自顧自悠閑的喝起了茶。白華覺得有些口渴,既而朝幽冥身邊挪了挪,蹲坐在幽冥身旁睜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然後一副可憐兮兮的看著茶几上的杯子,繼續剛才的話問: 「那,若是前日就遇到了.……」


  與此同時,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出現在了眼前,地上蹲著的人驚訝一愣,盯著面前的茶杯,話也停在了嘴邊。倏爾雙手恭敬的接了過去,幾縷淡淡花茶香味飄入鼻孔,就有些令人心曠神怡,又試著小酌了一口,茶香四溢,齒間留香。白華豪氣的一飲而盡,一陣舒緩瞬間通達四肢百骸。茶水見底,白華又小心的將茶杯放在了几上。


  「我告訴你我叫什麼了嗎?」


  幽冥收回了杯子,又倒了一杯遞給她,遞茶之際又低頭瞟了一眼接茶的人,她這樣子倒是像極了澤荒在竹海養的幾隻白兔子,遂說了兩個字。


  「小白。」


  接茶的人手頓在了空中,升了個調的『啊』了一聲,抬頭看向遞茶的人。


  幽冥泯了一口茶,帶著些確認的語氣,又說了四個字。


  「你的名字。」


  「小……白.……」


  白華低頭轉動著手裡的茶杯,默默的重複念了一次。


  「那昨日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我會什麼都不記起來了?」


  一方碧潭,一個持金繩的男子,零星的幾個片段一閃。蹲坐著的人又朝幽冥腳邊挪了挪。


  幽冥見她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叨叨,甚至人都快貼了上來,眉頭一蹙,放下了茶杯站起身來。眼下還是因為扯了個謊,謊話一說又還得繼續的圓下去,仔細回想扯謊再先的人是她,這你來我往的也沒什麼好愧疚,畢竟也不太喜歡綁著人用武力解決問題的方法。


  「昨日你說要同我來這裡斬殺邪獸,不留神被邪獸打失憶的。"

  (四)


  邪獸?白華立馬騰了起來,抱住了幽冥的大腿,抓住了玄墨色錦衣的一角,四處張望著,有些結巴的小聲說:「那,那,那邪獸,打死了嗎?」


  幽冥忽覺身體一晃,低頭看見了死死纏在自己大腿上的人,冰眸有些發沉,臉上起了一絲不悅,隨即腳往外用力一晃,起身抖了抖有些褶皺的衣角,冷冷的回到道:「你那時突然出現了,所以就先封印在兩裡外的潭中了。」


  白華吃痛的爬了起來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碎草,揉著屁股。風吹動著樹枝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白華一驚又死皮賴臉的往幽冥身邊挪了幾步,幽冥右手緊攢著,看的白華心裡一顫,這才又退了小半步。


  「只是封印了,沒死啊?"

  「為了救你。」


  白華恍然頷之,到底自己的小命也是被救了兩次,這樣報恩也是應該。


  「那這樣算來,那你便救了我兩次,那這奉茶小廝你說做多久就多久吧。"

  黑蛟的確只是被封印在了碧溪寒潭之中,為了救白華也是事實。昨日幽冥本來應該斬殺成功的,只是恰好斬魂帶著人飛了出去,生了變數。待到第一顆靈力珠被白華打散,黑蛟也連帶著震退了好幾十米遠,隨即才憤怒的將第二顆轉朝了白華的方向。


  正好,黑蛟這怒意生出的紕漏,命脈也就在幽冥眼皮下露出了,若幽冥體內聚集的靈力那時打出的話,黑蛟必死無疑,但白華也不能倖免,情急之下幽冥只好收了一大半靈力只將黑蛟打入潭中,化了鎮壓的結界。


  「這茶飄著花香,真好喝。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白華恍然大悟,好像一再追問的都是自己的事情,卻忘了問救過自己兩次的人叫什麼了。


  「倉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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