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田糖的煩惱
白月這些天有點心煩意亂,連日的陰雨也讓人惱。
薛星打來電話,說家裡也下雨了,叮囑白月出門一定要記著帶傘,手機一定要充好電,宿舍鑰匙最好單獨放在包里,等等等等。白月敷衍著,薛星還想說些什麼,就被白月找了理由掛斷了電話,不由自主地朝圖書館走去 。
周老師這次倡導大家讀《大學》,「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兩個小時過去了,厚厚的一本書還停留在開篇,白月的腦袋裡不知在想些什麼,眼神也不時飄蕩,圖書館幽暗的角落似乎因少了一個人而愈顯寂寥。
白月嘆了口氣,合上書本出去了。
天微微放晴了,圖書館前面有人在搭建舞台,又有什麼活動了呢。
上次被拋棄在舞台上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當時的自己是多麼惱羞成怒和傷心呀!
大明橋上播放著《感恩的心》,幾個志願者帶著小紅帽,正在組織募捐。
那條鋪滿銀杏葉的小道,濕濕嗒嗒一地的黃。一個女孩欣喜地撿了一片葉朝後面的男孩子眨了眨眼睛。
餐廳里依然喧嘩,各種飯菜的味道在空氣中混雜,白月要了一份炒青菜和拌黃瓜,還是吃出了油膩的味道。
如果一切如常,那麼是什麼改變了呢。
白月不由得想起了薛星,剛剛還通過話,白月突然覺得不應該對薛星那麼不耐煩,或許是她太明白他,不管自己說什麼做什麼,薛星都不會離開她,所以才會在他的世界里肆無忌憚。
在薛星身邊,她是快樂的,無憂的,像個小蝴蝶,只要扇動翅膀就能借力飛翔。
可是現在呢,為什麼心裡一會兒空落落,一會兒亂糟糟。
難道是因為韓陽,要不怎麼會不自覺她想要走過每一個他常常出現的角落,在期待嗎,在盼望嗎?
想起那夜突來的風雨,和山月的清輝,還有那個月光中無比清晰的輪廓,臉倏然就發燙了。難道真的如袁文文說的,自己喜歡上了韓陽!
不可能的,她明明是討厭他的!
敵方毫無風吹草動,自己就早早亂了方陣,一向善於自我管理的白月有點不喜歡失去掌控的感覺。
她拍了拍腦袋,打算讓自己清醒起來,現在搞不懂的事情就留著明天來解決吧。
抬頭髮覺已經走到田糖宿舍下面,好幾天沒看到她了,也不知道她現在在不在宿舍,白月走了進去。
剛叫開門,田糖就把白月一把拉了進去。
「做什麼,神神秘秘的。」白月一臉不解。
「上樓時有沒有發現一個可疑男在附近徘徊?」田糖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迅速關上了門。
「啊?」
「國字臉,高顴骨,黑乎乎!」田糖簡明扼要地講出來相貌特徵。
「我上來的時候沒注意,應該是沒有吧,你到底在幹嘛呀?」白月是越來越糊塗了。
田糖大出一口氣,四腳朝天攤在床上。
「你倒是說呀!」白月越發好奇了。
「沒什麼,就一個陝北小老爺們,不知怎麼就看上我了,天天粘著不放,本姑娘還得費心跟他鬥智斗勇,你瞧瞧人家都瘦了。」田糖已經展開笑臉,開始撒嬌。
「那他也不會跑到宿舍來呀,傻瓜,瞧你緊張的。」
「哎呀!你是不知道,他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田糖翻身從桌子上拿一個蘋果啃了一口,「上上個星期,他在樓下唱了一下午信天游,沒錯是信天游!上周二,擺了一堆蠟燭在樓下扯著喉嚨就是喊呀,那陝北普通話可真夠味呀!結果一場雨把蠟燭全熄滅了!」田糖自己都忍不住樂了接著說「然後第二天,那傢伙還不死心,又擺了一堆蠟燭,我就想一盆水潑下去熄滅他的火得了,誰知道蠟燭是四仰八叉了,小火苗還倔強得像冬天裡的一把火。後來我一打聽,這傢伙用的是電子蠟燭,瞧瞧多新鮮,電子蠟燭!」
連白月都忍不住笑了。
「你還別說,看著挺老實,指不定使出什麼幺蛾子呢!」田糖把一口蘋果咬得脆響。
「哎喲喲,看人家一片痴情,要不咱就從了?」白月最喜歡和田糖逗笑。
「不不不!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怎麼樣都不喜歡!絕不將就,害人害己!」這是田糖一貫的愛情原則。
「就知道你會這樣,對啦,怎麼就你一個人?」白月這才注意到宿舍空蕩蕩的。
「逃課了唄。」
「就因為那個陝北男生呀?」
「才不是,不想上。」
「你又逃課!」
「與其對著不喜歡的課虛度青春,還不如在我的小窩裡浪費生命。」
「你這是什麼邏輯,你要是再這樣,我就告訴田叔叔了。」
「隨便,天高皇帝遠,他們管不著我的,嘿嘿!白月,我們都長大了,你那套早就不管用了,你這個笨蛋!」
「那也不能……」
「好啦好啦!姐姐,英語老師太丑了還不行嗎?」田糖又眨起自己無辜的小眼睛,每到這個時候白月就無可奈何。
「對了,今天找我幹嘛?你可是好久都沒看我了呢!」田糖趁機轉移話題。
「就是想你了,不行啊」
「得了吧,你進來時的眼神都不對,說吧。」田糖用腿碰了碰旁邊的白月。
「真的沒什麼。」白月起身走了幾步,然後又折回來,盯著田糖的眼睛,臉都紅了。
「到底怎麼了,你說呀!你呀,哪點都好,就是有點婆婆媽媽。」
「我,我,唉~」
「你要是不想說,那就別說了,省得難為自己,我也好省心。」
「其實我,我其實,哎呀!我喜歡上一個人。」支支吾吾的白月一咬牙,吐出了幾個字。
「誰?」田糖睜大眼睛,坐直了身體。
「韓陽。」
「韓陽?韓陽是誰?你們班的?你們認識多久了?怎麼突然就喜歡上他了?那,那薛星呢?」田糖一連串的問句讓白月無從回答。
「糖糖,我也不知道……」
「那薛星呢?」田糖盯著白月,手裡的蘋果滾落幾下,在白月的腳邊停了下來。
「我不知道,糖糖我現在也很矛盾,所以才來……」
「你知道的,你知道薛星是喜歡你的,你明明知道。」田糖的眼睛里已經閃起淚花,「為什麼不去喜歡他!他很早很早就喜歡著你。」
「糖糖,有些事你不明白。」田糖的反應讓白月措手不及,如果前一秒的白月還在糾結著自己的感情,那麼現在她不得不關注情緒異常的田糖。
「好,就算其他的事我不明白,但是我明白薛星喜歡你。你如果不喜歡他為什麼不和他講明白。」
「糖……」
「能不能不要讓他做夢?」
白月一時不知道該講些什麼,因為她看到田糖的眼淚已經奔涌而出。
她們一向親密無間,無話不談,互穿對方的襪子都不會嫌棄的,她一直認為她們之間就是一個鏡面,乾淨,澄澈。
可現在看著對面那個帶著淚花的女孩,心裡咔嚓一下,一道裂縫。
白月上去,攬住田糖肩膀的手被她輕輕移開。
「糖糖,我不知道我哪裡說錯了,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哭。」她從未看見過田糖掉眼淚,田糖一直都樂天得不像話。
田糖沒有回應白月,白月的心微微疼了一下。
「糖糖,我想你誤會了,薛星那天是開玩笑的,他和幾個同學打了賭,結果輸了,就出現了廣播那件事,薛星親自告訴我的,就在我們來大學的前一天。傻瓜,我們三個會一直好,一輩子好,我喜歡了別人並不代表我會忘掉薛星和你呀。」
田糖止住了哭,抬頭怔怔地看著白月,「真的嗎?」
白月不清楚田糖問的是哪一方面,她只能使勁點點頭,「真的,是真的。」
白月想上前抱一抱一直以來心中的妹妹,田糖輕輕把頭扭開了。
許久,田糖低聲說:「月月,我想自己待一會兒,好嗎?」
「糖糖,你沒事吧?」
「我沒事。」
「那,那,我先走了,你記著晚點要吃東西。」
田糖附在床上,把頭深深地埋進了枕頭裡,無法抑制的眼淚順著臉龐,打濕了枕頭和被單。
她本不願流淚的,她最不喜歡流眼淚,可是這一刻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她太需要釋放一下了。
很久以前,田糖就在自己的心裡建了一堵牆,親手隔絕了她最渴望的鳥語花香,可是現在這道牢不可破的牆竟然出現了裂縫,她還不知道如何去收拾 。
白月疑惑地下了樓,她本想讓田糖為自己出出主意,沒料到是這個結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裡的糾結更是剪不斷理還亂。
就在白月跨出宿舍大門的時候,她看到一個高高壯壯的男生,國字臉,高顴骨,黑乎乎。
男生舉著一束紅氣球,每個氣球上都寫著「田糖,I LOVE YOU.」,他的眼神綻放無限光彩,大步流星,精神煥發,彷彿前方等待他的是數不完的幸福。
「田糖,我愛你!愛你!」跛腳的普通話在身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