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她從來不做夢
王倩的減肥塑形操一練就是兩年,從網上買了電子秤運動內衣和瑜伽墊,從此踏上了一條要麼瘦,要麼死,要麼瘦死的不歸路!
對於一向對什麼都三分鐘熱度的她,能堅持下來簡直就是個奇迹!最關鍵的是,苦心費力的堅持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效果。當然,關於效果這件事,王倩的態度就是,只要功夫深,鐵棒磨成針!管住嘴,邁開腿,有朝一日瘦成鬼!
她減少了同學間的聚會,吃飯只到五成飽。 面對最愛吃的紅燒肉也只能流著哈喇子咽口水,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就舔兩口,經常餓得兩眼發綠,在夢中都喊著「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 燒花鴨,燒雛雞兒,燒子鵝 ,鹵煮咸鴨,醬雞,臘肉,松花,小肚兒……」
就連大姨媽來了,都要忍著痛哼哼唧唧晃悠幾步,算是運動了。她自認為英勇悲壯,每天鍛煉結束后,都會蓬頭垢面,氣喘處處地站在鏡子面前給自己打氣「王鐵梅!你瘦了!加油!」
舍友的眼裡,宿舍里少了一個神經大條的王倩,多了一個瘋瘋癲癲的神經病!每天除了忍受電腦里節奏感十足的韻律,還要忍受王倩毫無美感的動作和神經兮兮的咋呼!
「唉,今天怎麼沒瘦呢!」
「我靠,瘦了八兩!瘦了!我瘦了!」
「媽的,咋整的,咋胖了兩斤!」
「算了,明天不練了!」
「不行不行,堅持堅持!」
「小倩倩,還要繼續嗎?」
「鐵梅!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
大家都對王倩的瘦身計劃並不抱特別大的希望,看她這麼賣力,這麼長久地堅持,除了在心底里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嘴上也不好太打擊她。
這一天,王倩又一次站在鏡子前給自己加油打氣后,袁文文實在忍不住了:「我說老王,難道你不知道每天幾斤幾兩的浮動差異就在於你拉沒拉大便嗎!」
袁文文一語道破天機,王倩仔細想想,確實如此,心中難免會懊惱,只是嘴上不說話。
「難道你沒聽過一句話嗎,有些人呀,喝口水都會長胖,強求不來。」袁文文見她執迷不悟,又補了一刀。
這一刀,真狠啊!袁文文沒有發現,王倩從鏡子里投過來的眼光,恨不得要把她劈成兩半了!
陸小青也是真心心疼王倩,「喝口水就長胖是不科學的,肥胖的原因有很多種,遺傳與環境因素,物質代謝與內分泌功能的改變,神經精神因素,生活及飲食習慣等都會引起……」
「閉嘴閉嘴!是誰當初給我指的道兒呀!現在屁股一撅,在那說風涼話呢!」
「每,每個人體質不一樣嘛。」袁文文說話的底氣也不足了。
王倩幾步爬上床,仰面躺著,「我還就一條道兒走到黑了,堅持就是勝利,我就不信我老王,呸,我王倩不會瘦!」
「不撞南牆心不死啊。」袁文文嘆息著,和陸小青互相交換個眼神不在說話了。
田糖正和程子輝打得火熱,她看起來很快樂,整天神采飛揚的,比起高中時候還要多幾分幸福!程子輝經常停在她宿舍樓下面,先自己待上一小會兒,點上一支煙,然後一打電話,田糖就像麻雀一樣砰砰跳跳地下來了。
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覺得他倆是一對兒,一起成雙入對的,不是戀人難道是兄妹!
只是他們誰都沒提起這種關係,究竟該以種名義存在。
在一起最多的事情就是程子輝載著田糖四處疾馳,他好像特別喜歡那個公園,經常的都要在那裡靜靜地待上一會兒。
「我覺得他有點玩世不恭。」白月擔憂地說。
「是嗎,有點吧,我也不清楚。」田糖搖著鑰匙扣,話說得漫不經心。
「他對你表白了嗎?」
「表什麼白?」田糖把那串鑰匙搖得嘩嘩嘩地響。
白月一看就急了,拉著田糖的胳膊,示意她安靜下來,「糖糖,你認真點。」
「隨便聊聊天,那麼嚴肅幹嘛?」
「我可不是隨便聊聊的,部門倆在一起這麼久了,他連表白都沒有,那算什麼關係呀!談戀愛又不是鬧著玩的,再這樣下去……」
「哎呀,白月,我最受不了你這樣,像我媽。」田糖忍不住笑,打斷了白月。
白月搖了一下頭,「糖糖,我真的希望我們都幸福。」
看白月一本正經,才停下手中的動作,碰了碰白月,「放心啦,我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最快樂!」
「你自己明白就好,談戀愛不像上課,想上就上,不想上翹了也沒關係……」
「我怎麼發現你戀愛后,像個小媳婦一樣,婆婆媽媽的。算了,不說我了,談點其他的,聽說薛星已經獲得了省醫學院的暑期實習資格,太厲害了!」
「是呀,我也聽說了,他一直很優秀。」有一瞬間,白月看到了鼓著腮幫甩著鼻涕的小男孩,滿臉疙瘩痘的初中男生,和陽光中奔跑的翩翩少年,一恍惚,才發覺好久沒見過薛星了。
「想什麼呢?」
「沒有。」
「田糖。」
「啊?」
「你幸福嗎?」
「怎樣才叫幸福?」
「我也說不清了。」
兩人對笑了一下,像以前一樣,背靠背一起聽耳機里的五月天。
沒過幾天,袁文文興高采烈地宣布一件好事情,她的男朋友要在她生日那天來他們的學校看她。
袁文文的男朋友,幾個舍友可沒少從她的嘴裡聽說過。大家都想看看俘獲袁文文這棵霸王花的「滷蛋哥」究竟是何方神聖,就攛掇著袁文文要讓「大姐夫」請吃飯,袁文文倒也爽快。大手一揮「請請請!隨便宰,吃趴了都行!」
那天晚上在小餐館里,終於見識到廬山真面目,這個「滷蛋哥」也就是袁文文的男朋友個頭不高,不胖不瘦,皮膚偏黑,戴著眼鏡,是那種最普通的南方男孩,長相斯文,年紀輕輕的偏偏有點謝頂,看著倒也和「滷蛋」有幾分相似。
王倩背著袁文文,用手比劃了一個圓,其餘兩人心領神會,不覺笑出聲來,袁文文和「滷蛋」哥也不明就裡地笑了。
席間,「滷蛋」哥一直給袁文文夾菜,眼瞅著袁文文的碗里的肉已經堆成小山,腮幫子也鼓的像個青蛙,咧開油乎乎的嘴笑著,活生生一坨五花肉。
王倩也終於明白袁文文為什麼明明比自己還胖卻還是不減肥了,不禁感嘆「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袁小胖你就可勁兒造吧!」
袁文文白嫩通透的大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幸福感,當眾就躺在「滷蛋」哥的臂彎,見過一摳腳大漢撒嬌嗎?此情此景毫不違和。大家唏噓著起鬨幾下,「滷蛋」哥倏然就紅了臉,一個勁地在桌子下面搓手。
那天晚上,袁文文沒有回宿舍。
王倩說自己受了點傷,想破例一次不做操,剛洗漱好躺下,就猛地又坐了起來,「不能放縱自己,我要繼續鍛煉,不是誰都有袁小胖的命的!」
一天,陸小青收到了一束木春菊,純白色的花瓣,帶著露珠,像嬌羞的少女。
送女孩的花大多為玫瑰百合之類的,幾個人還從未見過有人送木春菊的,一簇簇小小的單薄的花瓣,和穿著白色襯衫的陸小青有幾分神似。
「誰送的!」路小青一進門,就被王倩劈頭蓋臉地追問。
王倩個子比陸小青高出了大半頭,兩人對立站著,活生生的像一隻老貓逗弄著小老鼠。
「一個,朋友,」王倩的陣勢有點嚇到了陸小青,她聲音小小的,又補充了一句,「是普通朋友。」
袁文文也上來了,「老王,你幹嘛那麼急?哦,是不是看人家有花收自己心也痒痒了。」袁文文拋給王倩一個欠抽的表情。
「我癢你個大頭鬼!」王倩瞪了一眼袁文文,又回到自己的床鋪旁,「誰想你們腦子裡整天都是花花色色的,凈想些情情愛愛的東西!」
「我看你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吧!」
王倩正要還擊,袁文文就驚叫一聲,「啊!這木春菊的話語是暗戀耶!小青?」袁文文斜著眼看著陸小青。
陸小青不說話,更是顯得羞怯。
「甭管是不是普通朋友,只要是男的就行!」袁文文擠了一下眼,又感嘆到,「我家那人就會送些吃的喝的,一點都不浪漫!」
「袁小胖,你就給我閉嘴吧!」王倩沒好氣的說。
後來不管舍友怎麼追問,關於這束花的來歷,只是說是一個普通同學送來的,其他都始終閉口不談,大家也沒耐心追問了。
只是那天晚上,她對著那束花坐了好久好久,久到大家都睡著了,連窗外的蟲鳴都止住了聲音。夜風透過淡藍色的窗帘,拂動她單薄的身影,沒人發現,在這個寂靜無聲一如往日的深夜裡,有一個女孩淚流滿面。
后開那束花風乾了,陸小青小心地把它收起來,封在一個玻璃瓶里,輕輕地,像收藏著一個易碎的夢。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夢,白月有,田糖有,王倩袁文文陸小青,以及這世界上的所有人,他們都有。
夢開始的時候是揮著天使的翅膀,溫暖又瑰麗,只不過有些人,早早的拔光了那雙翅膀上的毛,使它變得冰涼而醜陋。
陸小青在她十五歲的那年就知道,夢從來不屬於她,她也再不會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