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送行
梅兒捂著額頭沒頭沒尾的沖我說：「能走了，能走了！」，我被她說的莫名其妙，「什麼能走了？走去哪？」
梅兒越說我越糊塗，見我依然一副不在狀況的樣子，梅兒的眉毛都快擰稱一個川字了，「當然是回羽國啊！剛才太子的人來說罹月皇帝說既然不願意就罷了，強人所難也不好，說我們今晚便可離開。」
「今晚？」，我不解為何之前還說讓我留下，現在卻又說放我們走？還是今晚，這是在下逐客令嗎？
「是啊，今晚，那罹月皇帝說就不留我們了，今晚就讓我們準備好回去了，真是的，說不讓走就不讓走，說讓走就跟趕人似的往外轟」，說著梅兒撇了撇嘴：「不過啊，想來太子也是怕夜長夢多，既然放咱們走了，還是早走為妙」。
聽梅兒說著，我突然就有一種衝動想跑到他面前，問他究竟在想什麼？我踉蹌的向屋外跑去，剛跑了幾步就被身後追來的梅兒叫住：「姑娘，你這是去哪啊？」
我愣愣的站在琉璃閣門前，是啊，我這是去哪？難道真的跑到他面前質問他？要問什麼呢？又能問什麼呢？幽澈做了那麼多值得我去追問的事情，我卻一件也沒問過，現在卻要跑到一個最不相干的人跟前問他為什麼放我走嗎？
可是，他不該放我走嗎？是啊，不該嗎？我又有什麼立場去問，又憑什麼去問？
想著，我便笑了，笑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笑，梅兒在身後輕輕的喚我：「姑娘？姑娘？」，我轉身，繞過梅兒走回屋裡，「太高興了，竟忘了收拾東西就想急著離開了」。
梅兒跟著我穿過長長的迴廊的時候，我想起第一次跟在他身後走過這長長的迴廊，那時竟覺得想要一直那樣跟著他走下去，還有那御花園的湖中亭上，他薄唇微微揚起，帶著溫柔的笑對我說：「孤還不知道，孤這御花園的亭子這樣受嫣兒姑娘的青睞」，如今想來也不過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我們很快便來到了宮門口，那裡已停了幾輛馬車，還有幽澈一行人，看到我走過來，幽澈急急走上來，「嫣兒來了，晚上風涼，有沒有穿多些？」，看著幽澈終於舒展開來的眉心，我想這一刻他是真的很開心。
看著他微微抿起的嘴角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我告訴自己，幽澈很好，他為了我連兩國的和親都可以放棄，他如此真心待我，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看著我對他笑，幽澈向我伸出手，掌心向上，等我將手放到他的手心上，看著眼前的幽澈，我遲遲沒有伸出自己的手，這一刻我心中突然不可遏制地一顫，那個墨澈雙眼裡帶著溫柔笑意的男子，伸手將我扶上馬車的樣子與此時的幽澈重疊在了一起。
眼中突然沒來由的蒙了一層霧氣，讓我看不清眼前的人，我伸手去揉眼睛，奇怪，明明沒有風，為何會迷了眼睛？
幽澈見我突然很用力的揉起眼睛，神色陡然一緊：「嫣兒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我沖他搖搖頭：「只是迷了眼睛，不礙事的。」
聽我說迷了眼睛，他更緊張了，轉身就要去找御醫，我忙伸手抓住他，「哪有那麼嚴重，就是眼睛進了沙子，現在好了，沒事了」，為了證明真的沒事了，還衝他猛眨了幾下眼睛。
見我真的沒事，他才放下心來，正欲拉著我向最前面的馬車走去，卻被身後剛剛走來的德公公阻止，我與幽澈回頭看著躬身行禮的德公公，「太子殿下，嫣兒姑娘，夜已深，陛下不便出來相送，不過陛下一再囑咐奴才一定要安排好，讓太子殿下滿意」。
幽澈點頭道謝，與德公公寒暄著，說了什麼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連送都懶得送了嗎？果然是我想太多了吧……，堂堂罹月的皇帝怎麼會將一個小小的婢女放在眼裡……
我失神的跟著幽澈，卻聽德公公說：「太子殿下，前幾輛馬車都已裝滿了陛下送與貴國的禮物，煩請移駕最後一輛馬車。」
都裝滿了……前面至少有四輛馬車……，呵，不愧是罹月呢，就是財大氣粗啊……
幽澈剛將我扶上馬車，就聽身後的德公公恭敬的說：「太子殿下，陛下知道殿下鍾愛寶馬良駒，特命奴才去挑了一匹汗血寶馬，不知太子可還鐘意？」，說著就有人牽著一匹棗紅色的馬走了過來。
我對馬沒什麼研究，不過聽說所謂汗血寶馬是難得一見的良駒，據說此馬流出的汗是血紅色的，再看幽澈看到這匹馬的時候眼睛閃過的光，看來這卻是匹很不得了的馬。
「殿下上馬試試，看可還鐘意？」，幽澈看看我，我轉頭看著他略有為難的樣子，沖他點點頭，「你去吧，有梅兒陪著我沒事的，你等下累了再回馬車上吧「，幽澈一聽就點著頭笑起來，眸子里閃著興奮。
看著他很利索的上了馬，走到了隊伍的前面，我也跟梅兒進到了馬車裡，剛一坐下，梅兒就小聲嘟囔著：「這罹月皇帝也忒小氣了，這麼晚了馬車裡連個燈都不給點，這黑呼呼的什麼也看不見。」
我將身子靠在車窗邊，那些罹月皇宮裡還有靈月節上的記憶扯著我的每一根神經，原來記憶是這麼痛的東西？這一刻覺得自己好累，累的一句話都不想說，只是緊緊閉了眼睛，其實大概是害怕如果不閉上眼睛，有些東西就會像久蓄而開閘的水一樣湧出來吧。
不知過了過久，馬車突然從剛才的顛簸中停了下來，我睜開眼與梅兒對望了一眼，梅兒也感覺到了，起身撩開帘子出了馬車。
等了許久卻不見梅兒回來，我在馬車裡喚了幾聲，卻聽得外面傳來梅兒支支吾吾的聲音：姑……姑娘……」,再聽卻又沒了動靜。
這丫頭，這是怎麼了，想著也將身子探出了馬車外，剛想要問梅兒怎麼站在那發愣，還沒開口就與梅兒一同愣住了。
我順著梅兒的目光看過去，這四周的景色儼然就是剛才罹月皇宮的宮門內啊……，按說走出去應該有一段時間了，就算再慢也不可能還在這裡啊……
就在我跟梅兒一起愣在原地的時候，身旁適時的響起了德公公的聲音：「嫣兒姑娘，時候不早了，這更深露重的，姑娘不要著涼」，說著恭敬的伸手將我扶下了馬車，還在我身上披了一件斗篷，隨著斗篷披在身上，我聞到了淡淡的龍延香的味道，這偌大的皇宮中能用龍延香的也就只一人……
我疑惑的看看身上的斗篷，又看了看德公公，德公公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沖我笑了笑，「嫣兒姑娘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這一番折騰姑娘也該累了吧？」。
我默默的與梅兒跟著德公公回到了琉璃閣，我知道此時問什麼，大概也得不到回應，送走德公公，梅兒轉頭看著我，又看看門口，「姑娘……，這……是怎麼回事啊？我們不是跟著太子殿下的嗎？怎麼……一下馬車卻還在原地啊？」。
梅兒一臉不知所措，其實我何嘗不是呢，他說帶我去靈月節，他說你可喜歡罹月，他說要我留下，他說要我走，如今卻不知為何又將我帶回了這琉璃閣……，我環顧屋內，什麼都沒變，可是一切都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