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擇日刺死
那封信一旦交上去,一切便都會成為定局,我返回罹月也是指日可待,我應該高興,終於……
可是,我竟然沒有一點兒的開心,我終於明白為何即使南宮被關進了大牢,他卻也並不慌張。
或許,這也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他可真的是步步為營,我們這所有的人大概都在他的算計里了吧。
這其實也沒有什麼可質疑的,可是他本可以還有很多種辦法去自保的,卻獨獨用了最狠絕的一招。
那封信,本來我還並不能猜到詳細的內容,只是知道一定是有關靖妃的罪證,且一定是板上釘釘的鐵證。
可聽了鉉溟的話,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可以是板上釘釘了,任靖妃的勢力再大,皇上怎樣都還是有辦法去控制的,可唯獨一件事……
這封信,只要遞到皇上那裡,皇上看了是一定不會再留靖妃的,別說是靖妃,就是連鉉溟都很有可能被牽連進去。
南宮不會不知道這個,可是他卻還是要將這封信交出去,竟還是要讓鉉溟親自交上去,是他料定了即使鉉溟看了這信的內容,也還是一定會交上去的嗎……
我突然發現,我從來就沒有真正的認識過南宮,或者說是……幽澈……
到底是有多麼的恨,才會這樣的殘忍,我竟然沒有看出幽澈,哪怕是一點點對鉉溟的恨意,他那麼的疼愛鉉溟,若是裝出來的,這個人是有多可怕……
那鉉溟呢?是早就知道了卻假裝不知道,還是剛剛才知道的……可是,現在再去追究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如若是鉉溟選擇單獨將那封信交給他的父皇,或許還能逃過一劫。
可是,他卻偏偏選了個最不合時宜的時候,鉉溟他是抱了必死的心去交上了這封信的……
那一日的早朝之上,鉉溟跪在殿下,親手將南宮給的那封催命信,親手交給了他的父皇,他的父皇在看完那封厚厚的信后勃然大怒,再也沒有平時的沉穩算計。
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面,命人將鉉溟連同還在自己宮中禁足的靖妃娘娘,一起關進了天牢。
那封信,不止有這麼多年來靖妃為了在前朝擴張自己的勢力所做的事情,還有當年幽澈的母後生下他后,被靖妃娘娘毒害致死的鐵證。
原來,幽澈早就都知道了,他只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一個可以置靖妃於死地,讓她再無翻盤可能的時機。
那鉉溟呢,是不得已而為之,還是……故意而為之的……
直到這一刻,我才覺得自己真是傻,還一直以為南宮他不讓我插手只是不想讓我為難。
可現在看來,他不讓我插手,不過是怕我知道了真相后,會想辦法去幫著鉉溟脫身,是怕我會壞了他精心計劃了這麼多年的計劃……
難怪,師父說這一切都是註定的,沒人能改變什麼;原來,幽澈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放棄,就沒打算不去爭。
從一開始,他就已經想好了,不止要爭,還要將跟他爭的人全部都毀掉,如今他也是真的做到了。
鉉溟與靖妃被關進天牢的第二日,聖旨就下了,靖妃與鉉溟……擇日刺死……
我不相信皇上會這麼的狠心,靖妃是一定活不成的了,可是鉉溟呢,虎毒尚且還不食子,他怎麼能不放鉉溟一條生路。
後來,我才知道,皇上本來是有意要饒過鉉溟的,下旨說只要鉉溟是不知情的,稚子年幼無知,便不予涉罪。
可是,鉉溟卻當著所有人的面,承認自己是一直都知情的,此話一出,便是連皇上再怎麼想要保他,都保不了了。
我覺得幽澈真的好可怕,他竟能為了達到目的,一直裝作軟弱,蟄伏了這麼多年。
他對鉉溟那麼的好,不是因為無奈,更不是因為真心,而是……這一切,只不過是計劃的一部分,就只是為了讓鉉溟在知道一切真相的時候,讓他內疚,於他有愧。
他太了解鉉溟了,知道到最後鉉溟一定會還,他做的這一切都是在逼著鉉溟用命去還……
那麼我呢,是不是從一開始也不過是他計劃的一部分,只是多了一枚棋子罷了。
若是師父知道了,他這個名義上的徒弟如此的能算計,會不會後悔沒有將玄機門傳給他。
又或者,師父早就知道他是這樣的秉性,若是將玄機門交給他,天下豈不大亂……
一切彷彿都已經塵埃落定,太子之位如今看來也已非幽澈莫屬了。
可是,自從鉉溟與靖妃被關進了天牢,幽澈卻也一直沒有被放出來,不知道這皇上心裏面到底是打了什麼主意。
直到那一日,霍念哭著跑來找我,求我讓幽澈答應娶她,說她其實早就知道幽澈就是為了我而不肯答應娶她。
可是,現在皇上發了話,可以即可就冊封幽澈為太子,但有一個條件,就是要讓霍念成為太子妃。
我明白皇上的意思,霍念也懂,幽澈他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卻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死活都不肯答應了。
我想他也許是覺得,如今皇上只他一個兒子,大概是想拿這一點來賭上一賭。
可是,皇上也不是傻的,自然會為了江山不惜再犧牲掉一個兒子,反正後宮這麼多的女人,他若是想要個兒子,也不一定是什麼難的事。
這麼簡單的道理,幽澈不可能想不透徹,這個時候他又何必在這裡執著。
霍念哭的跟個淚人兒似的,跪在地上求我,還說什麼只要能救出幽澈哥哥就好了,以後即便她成了太子妃,也絕不會阻撓我跟幽澈在一起的。
我看著這樣的霍念,實在覺得她真的是一個好姑娘,以前我總覺得幽澈若是真的娶了她,也不失為是一件有福的事情。
可是如今,我卻覺得真的是白白的浪費了一個好姑娘,幽澈配不上她,那樣的幽澈會讓霍念痛苦一輩子。
可是感情這種事情,誰又說的清楚,就像當初雲塵將我送到別人的身邊,說著那樣荒謬的謊言,我竟也毫無芥蒂的相信了……我此時,終於知道我為什麼如此的喜歡霍念了,她像極了以前的我,可是霍念……你什麼時候才會想明白……
我知道我是勸不了現在的霍念的,而幽澈,無論怎樣我也不可能就這樣看著他真的去送死……
我扶起哭的梨花帶雨的霍念,讓她去大牢里,去問問幽澈可還記得對我的承諾,若是記得就答應皇上的條件,不然我便當他是不守承諾……
下了一夜的大雪,終是在天亮的時候停了下來,天空白雪,視線所及之處一片白茫茫的光,讓人有些睜不開眼睛。
下過雪的天氣格外的冷,可卻也比不得此時心裡的冷。
身後咯吱咯吱的踩在雪地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不用回頭也大概猜到了是誰。
霍念帶著我的話,去見了幽澈,今日皇上便下旨將大牢里的幽澈放了出來。
來人走到我的身後便止住了腳步,只是默默的站在我的身後,我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皇上說的擇日刺死,擇的便是今日……」。
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身後的人聽的。
「我去過天牢,本想去送鉉溟最後一程,可是他卻不肯見我,只是託人捎了句話給我 ,他說……那些梅子,讓我記得替他嘗一嘗……」。
我當時站在天牢的大門外,靖妃娘娘那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到現在我還覺得在撕扯著耳膜,可是鉉溟……卻半點聲音都沒有……
身後的人,始終沒有任何的動靜,不答話也不離開,只是沉默的站在我身後。
是啊,說什麼呢,有什麼可說的呢,我還想他說什麼呢……
「我該恭喜你,未來的幽澈太子殿下,也該恭喜我自己,終於可以早日回到罹月了,我們兩個……真了不起……」。
我的話,字字句句扎進自己的心裡,一刀又一刀將心划的生疼,可我卻覺得,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稍稍的好受些……
我忽然想起,我第一次遇到鉉溟的那一日,他說,你別過來,你離我遠一點……是不是從那個時候,他就知道會是今天這樣的結果……
我真後悔沒有聽他的話,應該要離他遠一點,不要靠近他……
「幽澈,你會不會突然想起鉉溟看著你毫無城府的笑,而覺得愧疚?還是說……你對他從來都只有恨,過往的種種也不過是為了要他的命……」。
大概是第一次聽到我叫他幽澈,而非南宮,有些錯愕,我聽到身後的人邁出了一步,卻最終還是沉默了下來。
「其實……都沒關係了,是與不是都不重要了,我如今只是想要提醒幽澈太子,不要忘了你我之間的約定」。
我忽然覺得此時在這裡說這些,也不過是虛偽罷了,我有什麼資格質問幽澈,我們都一樣,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做的多與做的少些又有什麼分別。
我始終都沒有回頭,說完便離開了,留幽澈一個人有些發證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