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白月光

  趙嶺只用二十分鐘吃完午飯,就急匆匆走了。李冬夏和林月走出店門時,正好遇到小雨轉大。之前的雨絲聚集成雨點,夾雜著大風,啪嗒啪嗒的打在地面的深淺水灘上。


  「還好我帶了傘」林月從幾何線條的黑色大包里拿出傘,她愛背大包的習慣總是在這些意外時候,派上用場。


  「月,你這個傘,也太秀氣了。我來撐著吧」李冬夏望著林月黑色綴金邊的小巧摺疊傘,一臉無奈的接過來。


  「啊,確實太小了點,還好,過了這條街就到公司了。你勉強下吧,有總比沒有好」林月朝他笑笑,身材高大的李冬夏撐著小黑傘的樣子,有些滑稽。他最近似乎瘦了不少,原本圓潤的臉部線條,有了筆直的痕迹,黑色大衣下,長腿更顯得筆直。


  「走吧,月,你下午要回外包公司?」


  「要過去看看。我們直接去停車場吧。」林月緊靠著李冬夏,走在大雨滴答的街頭。


  「冬夏,婚禮定在什麼時候?最近是在瘦身嗎,為了那天拍照好看?」林月笑問他。


  「過兩周。我瘦了嗎?大概最近睡得少吧。」李冬夏提起結婚,總是無奈比喜悅多。


  「瘦了挺多呢,下巴尖都出來了。辦婚禮是挺操心的,我之前也是。每個細節都要想,請帖怎麼設計,回禮選什麼,禮服定成什麼樣子,腦子都塞滿了瑣事。。。」


  「月,我睡得少,並不是為這些事。」李冬夏打住了林月的嘮叨,他不想聽她說她和何俊生的婚禮,那是懸在他心頭的尖刀。


  林月忽然回味過來,自己幹嘛又提他的心頭刺。她沉默了下來,大風吹起幾縷挽成結的頭髮,羊絨大衣包裹下的身子似乎也感覺到幾分刺骨涼意。


  李冬夏側頭盯著林月潔白的小臉,豆沙色的嘴唇,特別精緻好看。她不說話,也不笑的樣子,像半彎明月,線條既有弧度又有稜角,透著溫柔的清冷的光。她是他心中的白月光,從頭到尾的白月光。他懷疑自己不曾真正擁有她,在那些耳鬢廝磨的日子裡,她也是若即若離的存在,從未變成身邊熟悉的米飯粒。在這沉默中,兩人走回公司大堂,坐電梯下到負二樓。李冬夏的卡宴就停在電梯口不遠處,他把傘遞還給林月。濕漉漉的水珠沿著傘布滴落在地面。


  林月這才發現,李冬夏右邊身體全打濕了。他習慣了撐傘時偏向林月這一邊,而林月個子矮,他不能讓水珠滑落在她身上,總是把整個傘全覆蓋住她的身體。


  「哎,你大衣都濕了,頭髮也濕了,我幫你擦擦」林月急忙掏出大包里的紙巾,雨水已滲進李冬夏的大衣,化作大片印記。她抬起手為他擦右邊頭髮,當冰涼的指尖接觸到他的體溫時,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妥。


  李冬夏一把抱住了她。


  「月,讓我抱下你,好嗎?以後,可能不會有機會了,我好捨不得,卻沒有辦法。」李冬夏聲音低沉而傷感。


  地下車庫光線昏暗,林月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驚住,大約心中的愧疚,她沒有立刻推開他。「還記得嗎?十九歲那年,我們倆去爬山,坐纜車下山時,也是突如其來的下了大雨。那次我們都沒帶傘,偏偏那纜車沒有頂棚,你還吐槽這個奇葩設計。我們兩個淋得落湯雞似的,但那會兒,我好開心。我們在一起做任何事,都覺得開心。」他回憶起往事,語帶眷戀。


  「記得。後來,回了酒店,我硬說自己感冒了,想喝熱的珍珠奶茶,還必須是錫蘭紅茶現泡出來加鮮奶的那種,逼你去幾公裡外的城裡給我買回來。我那時才是奇葩。你為什麼不拒絕我這些無理要求?你為什麼老是由著我任性,還真的立馬去城裡,給我買。我記得你先去超市,買到迪爾瑪的鐵罐裝錫蘭茶葉,又讓街頭的小店現泡出來,加了牛奶和珍珠。」林月想起自己的荒唐,有些心疼他。


  「因為我愛你,並不覺得你要求過分。酒店沒有熱的珍珠奶茶,我可以給你買回來,不是很好嗎?那個時候,就算你說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會想辦法給你摘下來。月,我從來沒為另一個人,做這樣的事情。而這樣的傻事,大概也再沒有人為你做了。」李冬夏抱著她的手,又緊了幾分。


  林月心中一動。確實,這樣的傻事,心甘情願俯底自己只為對方苛刻的要求,只有在沒受過傷害的年少無知的歲月里才會去做。他們後來,長大了,會算計了,會計較愛情里的高矮,會把感情當做博弈。


  沒有一個人會無端對另一個人好,這是成人世界里的規則。即便是何俊生,似乎也沒有單純到傻的為她做過什麼,從兩人最初相識的陪伴創業,到後來經營光合農場的對賭協議。他總是把這盤棋看得太過精明清醒。


  想到這些,她心中酸楚。她的手不自覺的環住李冬夏的腰,他們曾經的青春年少,那些傻事讓她心疼。


  李冬夏的熱吻突如其來的蓋在林月冰涼的嘴唇。她的身體似乎被電流擊中,有種難以言說的燥熱。她本能的竟然不抗拒這種纏綿。


  太可笑了,她在何俊生面前如呆鳥一般。而在這種背離道德的親熱下,居然有了反應?林月感覺到一陣恐懼,難道自己是這種水性楊花,不顧廉恥的女人?還是人類天生就對一些規則外的激情,有所期待?


  就在沉淪和清醒的邊緣幾秒鐘里,她回歸了理智。是何俊生說過的話,他對她承諾要做一個好丈夫,而她也必須做一個好妻子。這是他們的底線。


  林月猛地推開了李冬夏,她慌亂的盯著他深情的眼眸,說:

  「冬夏,我們不能這樣。對不起,今天我也失控了,忘記今天的事情吧。我要回公司了。」她扭頭就走,心底五味成雜,她竟然也有失控的時候。


  「林月。」李冬夏拉住她的手腕。


  「你並不排斥我的,是嗎?你有沒有想過原因?為什麼我們要按照世俗界定的標準活著?你和我,難道就不能為自己真心活著?」李冬夏不想放走她,他感覺出她的戛然而止的熱切,正是被些道德標準束縛著。


  「我的真心,是做個好妻子。你的真心,是做個好丈夫。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了。冬夏,放手,我真的要走了。」林月已經完全恢復理智,她使勁掙脫他的手。


  李冬夏空空的手懸在半空,手裡,還有林月淡淡的玫瑰香。她是他抓不住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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