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先父遺傳
趙駿卿安慰我說,當下許多猖獗的犯罪活動,其中的利害關係錯綜複雜,不能單純地怨警察。
跟林薇通電話,說起這件事,她恨恨的說:「這幫壞人,必須讓他們受到懲罰,你放心,交給我吧。」
隨後,她想了想又說:「其實許願爸爸關係網很大,這件事要是想辦法讓他知道,他一定會為許願的事而出頭,也是告慰許願最好的方式。」
她說到許願,我倆沉默半響,心裡黯然。
把資料傳給林薇,林薇那邊很快就返回來消息。
經過幾次波折林薇終於見到許老爺子,敘述完事情后,又聲淚俱下地跟老爺子說許願就是被這幫匪徒害死的,他們無法無天,為害一方,如果坐視不理,就會有更多像許願這樣的人遇害。
許老爺子聽林薇說到許願,手哆嗦了一下,也沒說答應幫忙,只是面無表情地讓林薇把東西放下。
林薇判斷,許願爸肯定會幫忙。我說:「你怎麼知道?」
她說:「直覺,女性的直覺!」臨末,又說,「千萬記住,一旦有效果,警方去查處時,就趕緊大量發到網上。到時候,我這邊也聯繫媒體採訪曝光。必須一擊必殺,讓它難以死灰復燃!」
等了兩個星期,事情如同石沉大海,北京那邊什麼消息也沒有。林薇說許老爺子出國了,許氏家族給她的回復。
一聽許願爸出國了,失望之情蔓延開來。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一天夜裡。
突然上千名外地武警、特警、便衣湧進這個城市。他們迅速包圍海洋集團的各個夜場和洗浴中心。便衣先衝進去,隨後大批警察跟進。這次行動據說是由北京督辦,省廳組織成立的專案組。
當晚,警察們查封這些夜場,抓獲幾百個犯罪嫌疑人,還有大批客人被帶回問話。現場繳獲幾公斤毒品。
警方辦案時,海洋集團旗下的兩個夜店——哈爾濱故事和鬼魅時光還發生拒捕事件,衛兵指揮一幫手下與警察混戰,隨後局面失控,發生激烈槍戰,一個頭目還囂張地開槍打傷了一名武警,被當場擊斃,同時也有數名警察受傷。
涉及槍戰,事就鬧大了。
衛兵跳窗逃跑,隨後被通緝。
聽到衛兵暴力抗法並被通緝的消息時,我們歡呼雀躍,萬分激動。更讓人高興的是,張帥被從其中一家夜場帶走,隨後被批捕。據說從他身上還搜出了一把已經上膛的手槍。
張帥和衛兵這麼快覆滅,是我們沒有想到的。為了避免像林薇說的死灰復燃,我們決定趕緊再燒一把火。
把偷拍視頻和警方執法視頻全都發到網上。並添油加醋地說:這是個盤踞在鹿城十幾年的犯罪團伙,暴力恐嚇,毒品犯罪,傷害群眾,無惡不作。
私下找蔣萬林幫忙。
雖然上次調查海洋酒業后被恐嚇,但現在看到他們受到警方打擊,蔣萬林熱血澎湃地落井下石,製作了各種視頻,撰寫評論發到網上,並讓一些網站頂到頭版頭條。
林薇和幾家媒體組團來採訪,消息傳播非常快。
有媒體想獨家爆料,把被通緝的衛兵描述成一個冷酷的殺手,還杜撰說有大批受害者回憶,這是個下手狠毒、殘酷無情的黑社會頭目。
有一家報紙披露,衛兵當過特種兵,功夫了得,能一招致命,提醒警方在抓捕時千萬小心。
有些被衛兵打壓施暴過的受害者也站出來舉報,但更多人懾于海洋集團未倒的事實不敢輕舉妄動。
冉靜說,早年,老姨還在主管刑警隊時,曾帶人打擊過衛兵,衛兵因暴力傷害罪多次坐牢。
本來警方只是發布一個普通的通緝令,經媒體炒作,當即加大力度,提高通緝令等級。海洋集團夜場和洗浴中心被查處后,省廳成立了後續專案組,要進行深入調查。老姨任專案組組長。
據冉靜透露,她把我偷拍到的海洋集團犯罪證據交給了老姨,老姨連夜秘密去了趟北京。
老姨在北京待了好幾天,她回來的第二天,海洋集團旗下的娛樂產業就被全面查處。
和林薇、子宣買了花,放到許願、美羽墓前。
我給他點上一根煙,還敬上幾杯酒,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若許願在天有靈,能夠得到些許安慰。
如果他還活著,得知這個消息,從不掩飾情緒的他定會開懷大笑,大醉一場。
衛兵在逃,給大家留下了心理陰影。趙駿卿說衛兵是個心狠手辣的人物。但他現在是重要通緝犯,在全民參戰、人海戰術的今天,他被抓獲是遲早的事。
現在最重要的是,專案組能否深入調查,挖掘海洋集團其他犯罪事實。
就像一件耿耿於懷的心事正在了卻一樣,我內心平靜了許多。有時,人們常說要放下仇恨內心才能平復,其實內心真正能得到慰藉的不是放下,而是仇恨得報,親人雪恨。
那些日子,冉靜安排了便衣在我家附近蹲守,防止衛兵他們暗中報復。而趙駿卿也派雄哥帶人隨時跟著我。
傷還沒好,我就迫不及待的去上班,採訪,寫稿。
秋天已到,看著窗外風和日麗、落葉紛飛的景象,我忍不住會想念許願,心口還是會痛,但至少負疚感在慢慢減輕。
內心平靜下來就會減少煩躁情緒。
幾次在走廊上遇見祝寧,都熱情地跟他打招呼,還跑去他辦公室聊天,他深受感動。
有時,學著原諒別人,讓別人減少負疚感,自己也會輕鬆許多。
在這樣一個生命交替輪迴的日子裡,辦公室里來了一位陌生的年輕女孩,女孩散發著知性之美,笑容溫和,微笑時,一口雪白的牙齒在唇間隱現。
她自稱是楚晴的心理醫生,名叫莫雪,想談談楚晴和子宣的事。
我一聽是心理醫生,有些疑惑。請她坐下,泡了杯咖啡給她。
她隨後的講述讓我深感意外。
她一開口就問:「你聽說過先父遺傳嗎?達爾文,進化論的發現者,據說他在一百多年前提出了這個概念。」
我迷茫地搖搖頭。
她繼續說:「19世紀中葉,生物學家達爾文曾記載過這樣一件事,在英國鄉村,一頭花白相間的母豬同一頭暗棕色的野公豬結合,生下了雜種仔豬。不久,這頭母豬又與本地其他公豬結合,生下了第二胎仔豬。令人費解的是,這胎仔豬的身上長著斑駁錯落的棕色鬃毛,仍然有點像它們的『先父』,也就是那頭暗棕色野公豬。達爾文把這一現象稱為間接遺傳,現代人則稱作先父遺傳。先父遺傳理論在20世紀曾被推翻,因缺乏權威論據。英國某研究機構發現,人類同理。女人與第一個男人親密接觸后,女人的身體會產生微妙變化,遺留第一個男人的基因印象。女人的第一次之所以寶貴,是因為第一個男人的體液激素會長期附著在女人體內,會有一定的概率影響下一代性格、長相、愛好。所以貞操的聖潔之處就在於此。」
莫雪停下敘述,喝了一口咖啡。
我第一次聽說這些理論,感覺像個謬論,也很困惑,莫雪為什麼要跟我講這些。
如果這個理論成立,對女性是不公平的,傳統思想允許男人風流,卻不能容忍女人水性楊花。從來沒有女人關心過男人的第一次給了誰。
男人總是在想,我給你物質保障,你給我忠貞。
「這些跟子宣和楚晴有什麼關係呢?」我問她。
「子宣就是先父遺傳的堅定信徒,對此深信不疑,已成為一種心理疾病。楚晴懷孕了,他堅決讓她打掉,固執地認為這個孩子生下來也不會像自己。」
「什麼!楚晴懷孕了?」我大吃一驚,「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前不久,但是子宣讓她流產了,為此還動手毆打楚晴。」她繼續說,「子宣的問題不光是這些,他已經患有嚴重的心理疾病,包括扭曲的貞操情結,妄想症、強迫症、偏執症、中度抑鬱症。造成多重性格,多疑,敏感,狂躁,缺失安全感,進而產生暴力傾向。」
她一連說出這麼多詞語,和子宣的日常形象差別太大。我說:「既然他有這麼嚴重的心理疾病,應該是他看心理醫生,不應該是楚晴啊。」
莫雪擺弄著桌子上的一支筆說:「子宣不認為自己有心理疾病。楚晴和他在一起,經常擔驚受怕,不得不求助於心理醫生。子宣自認為發現了一些楚晴外遇的蛛絲馬跡,對她的懷疑,已無法遏制。這種猜忌像幽靈一樣折磨著他,讓他寢食難安。尤其是楚晴的美,讓他更加忌諱。這種長時間的不信任一有機會就會轉變成狂躁和暴力。暴力的背後還隱藏著性暴力,一種近乎變態的虐待。他越愛楚晴,就越會通過約束、毆打來表現自己的佔有慾。」
聽她平靜說完,我內心震驚——子宣性暴力楚晴?
真不敢相信這是在說子宣,他看起來外表那麼儒雅,讓莫雪描繪成了禽獸。
我問她:「如果這是真的,為什麼要跟我說呢?」
莫雪乾脆地說:「沒有如果,這都是真的。你是子宣最好的朋友,只有你能幫他。」
我看著她,大腦有些缺氧,疑惑不定地說:「楚晴到底有沒有外遇?」
她笑了一下說:「你說呢?這種情況下,有也難免。就算肉體上沒有,精神上遲早會有!」
莫雪請我多和子宣交流,在精神上給他一些寬慰和開導,甚至在合適的時候,請他去看心理醫生。
可如果她說的這些事是真的,我真不知道怎麼幫助子宣。看起來子宣已不可救藥。
之後,我半信半疑嘗試著深入子宣內心。
從外表和言語中,並未發現他有任何異常。約他幾次,想一起到郊外遊玩,在放鬆的環境下,希望他能敞開心扉。但他前些日子請了幾次假,正在抓緊時間補節目,沒有閑暇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