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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女人的鬥爭

  三年了,她等到這個消息已經過了三年,柳柔已經從最初的任人宰割的軟柿子蛻變成了今天的擁有鐵腕手段的東家。蘇芯的眼中並沒有她們所預料的憤怒,反而出人意料地笑笑,黛眉微挑,水墨般的雙眼裏淩厲的寒光漸漸聚在一起,死死地盯著牡丹的臉。


  牡丹被這道寒光弄得渾身不自在,活像穿透了她的所有,將一切毫無保留地袒露在她麵前。牡丹不悅地皺著眉頭,紅唇擠出一聲輕蔑地“嘁”,揚起下巴說著刻薄的話:“王子殿下同東家爭了三年,如今敗了還是做個明白人,收好你的東西隨我們下去做個了斷!興許……東家心善,還能恩賜你個落腳處。”


  “哈哈哈哈,興許東家送個廁所也不一定!”


  “瞧你這話說得,人家王子殿下怎麽可能住得慣啊!”


  跟在牡丹身後的幾十個鶯鶯燕燕笑得前俯後仰,絲毫不把蘇芯放在眼裏,肆無忌憚地打趣起她來。


  花子實在氣不過,白淨的臉上漲得通紅,“你們不要太過分了!王子殿下是老園主親點的接受人,你們柳東家算什麽東西!不過是個撿來的白眼狼!”


  “花子!”蘇芯低沉著嗬斥了她一聲,花子欲言又止,眼眶很快紅了一圈,但又不敢再多說隻能憤懣地垂下頭,雙手緊緊地攥在一起,心裏止不住的委屈,為什麽不反抗她們,我真的想幫助王子殿下。


  牡丹一行人聽了花子的話直鬧騰,全然沒有了平日裏的淑女模樣,一個個咬牙切齒地盯著蘇芯將花子輕輕地帶到她身後。牡丹始終攔著她們,但臉色並不好看,放話也更狠些:“小妮子說話當心點,否則他日尋了個恰當的時候,我可不敢保證我的姐妹們會對你做出什麽事來!”


  蘇芯淡淡地看著她們,語氣加重幾分:“你不敢保證我也不敢保證!你們的手段肮髒齷鹺,我也不是不能讓你們生不如死!要試試,我奉陪!”蘇芯這句話一撂下,牡丹的臉色變了變,蘇芯敢說出這句話她不懷疑,畢竟,王子殿下在留仙城交結的勢力一直是戲院子穩固的後台。


  見她們噤了聲,蘇芯的臉色才緩和許多,不鹹不淡地說道:“回稟你們東家等著,我現在不想看到你們堵在我的門口亂吠!”


  “你……”


  “走!”牡丹一聲嗬斥,狠狠地瞪了蘇芯一眼,便帶著身後的女子們離開。走到一半,牡丹突然轉過身來,雙眼溢出嘲諷的意味,“王子殿下可不要讓我們東家等久了。”


  見她們人都走完了,蘇芯才鬆一口氣,轉身拉著花子藏在袖子下緊緊握成拳的手,柔聲道:“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凡是遇到這樣的人和事,你都不能再這樣魯莽了!”


  花子抬起泛紅的眼眶,低低地叫了聲“王子殿下。”


  蘇芯對著她笑笑:“放心,就算為了你們我也不會再忍她。”說話的時候,她似無意地掠過窗邊坐著的那人,心裏的失望莫名地蔓生出來,“我先收拾點東西,你去問問其他的新人,願意跟我走的就跟我走。”


  花子驚愕地望著她,同時望過來的是一直沉默的小黑,深幽的黑眸看不清是什麽情緒。


  很快,花子就反應了過來,猶豫片刻,下定決心似的堅定道:“王子殿下,花子願意跟你走!”


  小黑似乎對這個消息並不意外,略略地聽一聽,便望向窗外,完美的側臉是蘇芯許久不見的冷漠。


  難道,小黑,你還是不願意放棄你的未婚妻跟我一起離開這裏?蘇芯收了心思,帶著花子走了出去。


  戲園子今日是不開張的,這便讓柳柔有了大把空閑的時間來找蘇芯談判。她特地吩咐小廝關了前門,又召集了戲園子前前後後數百人齊聚在大廳,這樣的陣仗,在老園主即將宣布戲園子倒閉的時候出過一回。


  一張五尺長的紅木雕鏤案橫在偌大的正廳,柳柔在這裏坐了些時候,身後百來個等著看好戲的仆婢卻先不耐煩了。眼看著閣上有了動靜,但下來的卻是派去下戰書的牡丹一行人,眾仆婢難免有些失落,議論紛紛交頭接耳地說著,也不敢把聲音放大,眼睛時不時地往上瞄。


  牡丹臉色陰著,規規矩矩地同柳柔打了一個照麵,喊一聲“柳姐姐”,人便移到柳柔旁側。


  柳柔今日穿了一身蠶絲疊六菱花淡色青羅,襯得她姣好的麵貌仿佛出水芙蓉,挽著蝴蝶發髻的青絲像瀑布一般垂在腰際,發間隻點綴著翡翠玳瑁和幾隻玉釵,柳柔這般打扮有一種說不出優雅氣質,風姿綽綽如仙子。


  她絕美的臉上冷若冰霜,頭也不抬便問道:“她什麽時候來?”


  搶先開口的是一個穿著鵝黃色綴白色梨花的年輕戲子,接話比牡丹快一步:“東家莫急,王子殿下恐怕知道自己留不下來了,正收拾東西。”


  柳柔睨了她一眼,美目微睜:“哦,這園子裏我認識的新人不多,你這般伶俐的丫頭是什麽時候進來的?叫什麽名字?”


  牡丹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不禁冷笑:“東家可能不知道,倩丫頭原本不是您手下的人,隻是最近聽說您回來了,前幾天將王侯贈她的玉釵強塞給我,這才轉到我們這邊來的!”


  柳柔點點頭,一雙眼睛細細地打量起被喚作“倩丫頭”的戲子,見她長得確實不錯才鬆口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你現在到了我這裏,規矩自然不同,希望你安分守己。”說完,便從頭上取下一支翡翠玉釵遞給倩丫頭,“日後有什麽不懂的,我可以讓牡丹多教教你。”


  倩丫頭驚喜地接過玉釵,連聲諾諾,更為自己搶了牡丹的風頭而慶幸,能得到柳柔的垂青,要想紅遍留仙城指日可待。


  柳柔輕笑一聲,心裏卻笑著蘇芯,看看,這邊是你的下場,眾叛親離!她的嘴角漸漸上揚,輕輕擱下茶杯,喚一聲“李管家——”。


  一個穿著褐色暗紋袍子的中年人上前,柳柔低聲耳語幾句,李管家便急急忙忙地出了門。


  突然一陣清脆而響亮笑聲從閣樓上傳來,眾人齊齊往閣樓上望去,交頭接耳的,低聲道“來了來了!”緊隨著視線裏闖入女子光亮的發髻和精致的攢動著的珠花,但不是一兩簇的數量。


  柳柔抬起頭來亦看過去,不悅地皺著眉頭。三十六階螺旋木梯仿佛被這些人走出了一輩子那麽長,麵容清麗挽著光亮發髻的女子們各自挨著左右扶欄娉婷而下,而那笑聲的主人穿著熱烈的火絨領裹黑扣紅色緊身長裘,戴著金鑲翡翠臂環的玉白的手臂隱在同色的垂紗裏,更襯出女子姣好的容貌如同閉月羞花。女子身後跟著一名玄衣男子,有一張英俊卻不很剛毅的臉,兩人的出現倒讓眾人吃驚,許多不知道他們的仆婢忍不住說一句:“佳偶天成啊!”哪知這句話恰好被柳柔聽見,原本擰著的眉頭不覺多了幾分怒意。


  隻見那一行人行至長案的另一端,那女子優雅地同男子走來,笑著同這端的柳柔道:“我當是,出了什麽大事……”男子為女子拉開梨花木椅,立在她的左側。那女子坐下,暇以待正地盯著她,懶懶地說道,“這麽興師動眾地,柳管家是想翻天了麽?”


  “李綿綿!”柳柔的怒氣猛躥了一躥。倩丫頭眼疾手快地按住她要騰起來的身體,柳柔一時間才反應過來自己遭了李綿綿的道。


  李綿綿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攔著她的倩丫頭,不覺好笑地諷刺一句:“喲,倩丫頭好厲害,這才幾天就換主人了!欸——你們說說她到底圖哪樣?”身後的花子冷笑地接道:“人家審時度麽!跟著一群猶老黃花自然就能脫穎而出咯!”她們身後的女子們都掩著嘴笑起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就連柳柔都不禁懷疑似地看了她一眼。


  倩丫頭連同這邊的戲子們臉上都不好看,年齡最小的靈兒拉著倩丫頭站出來,一張小臉氣得通紅:“你們有什麽了不起的!如果不是你們家狗屁殿下德行不好,倩姐姐又怎麽會受不了投靠我們!明明是你們欺人太甚!”


  倩丫頭深深地看著擋在自己前麵的少女,忍了忍,輕輕地將她拉在身後。看來這件事已經沒有退路了,牡丹同柳柔都不太看好自己,那麽隻有拚到底了!


  李綿綿冷哼一句,別過頭不想看她,倩丫頭往前一步,卻說:“李監製恐怕才是最沒有資格在這裏談判的人吧!柳東家是柳明村園長的養女,王子殿下隻是園長托付輔助柳東家的人。如今東家要收回園子的另一半勢力,白紙黑字,於情於理都該東家對的!這場談判不過是看在王子殿下的功勞上給她的麵子,還請你們別不識抬舉!”


  柳柔讚許地看著倩丫頭,這張嘴實在伶俐,牡丹這邊的戲子們不禁被她這般大膽的言語震撼。李綿綿果然動怒了,偏生這口氣卡在喉嚨裏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花子看她的神色不對,顯然動怒了,便搶先反駁道:“倩姑娘此言差矣!老園長去世之前隻讓王子殿下和柳東家進去過,你怎麽就知道那白紙黑字的事?”


  此話一出,兩邊人的臉色都凝成了冰霜,柳柔扣著杯子的手指關節泛白,牡丹幾乎就要衝過出打她一巴掌。


  花子屏住心神地盯著每一個人的臉,李綿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說下去。倩丫頭正要開口反駁,花子看著她,便先發製人地繼續說道:“恐怕柳東家還根本不了解園子的情況就下決定奪權了吧!王子殿下成天悶在小屋子裏寫戲,名氣您也是知道的,來園子看戲的權貴都知道了王子殿下,如今您在這個節骨眼上鬧事不是奴一個卑微的戲子說笑,柳東家您給的這個麵子談判根本就是在拿園子上下兩百人的性命做賭注!柳東家請您冷靜一下!明天天便是當今聖上來園子看戲的最後期限了!”


  柳柔這邊的人倒吸一口冷氣,沒想到王子殿下的謀劃竟然牽扯到了朝廷,怪不得她現在不肯露麵,想來是讓李監製說明情況好讓柳東家收斂些!如此一鬧,不僅耽擱了戲園子的排演時間,要是做不好還間接地被扣上一個“蔑視聖威”的罪名。


  這般看來,柳柔便更像她們口中那個不懂規矩的人了。


  李綿綿從氤氳的熱茶中抬起頭來,明媚的眸子沉著,問一句:“如今這談判……柳管家是不是要考慮一下放後幾天,哦,對了!王子殿下讓我知會你一聲,明天來的人都是些我們想見都見不到的貴人,務必讓明天的陣仗配得起聖威二字!”


  柳柔渾身虛汗地靠在椅背上,扶著額頭靜靜地消化剛才聽到的消息,聖上,她怎麽可能見到聖上,自己的確不了解情況,原本要請來父親宗族裏的親戚為自己做主,哪曉得,才走幾天她就找了個更大的靠山!


  李綿綿一行人的離去讓她漸漸清醒了回來,不知什麽時候,身後站著的仆婢陸陸續續地散去,隻剩下沉默著的牡丹一行人,顯然她們又想起了幾天前王子殿下同李監製的爭吵,也就是當時她們以為王子殿下完了的時候。


  柳柔緩過神來,睜開眉目,問道:“李管家回來了沒有!”


  牡丹為難地回道:“好像……還沒有。”


  柳柔的指甲不知什麽時候嵌到了手心裏,竭力地壓製自己的情緒:“你們說——我到底是不是錯了?我一心同她鬥,是不是錯了!!”隨著她的激動,頭上的一枚心形的玳瑁也跟著墜了下來,牡丹急忙撿起來,卻被處於極端憤怒的柳柔一把打落。牡丹踉蹌後退了幾步,不可置信地看著失去理智的柳柔:”你們現在都滾——滾啊!”


  倩丫頭拉著即將哭出來的靈兒,帶頭走了出去,緊接著其他人跟了出去。牡丹遲疑了一下,還是把那枚心形的玳瑁放在了柳柔的手中,也走了出去。


  方才還硝煙彌漫的大廳隻有幾個忙碌著的下人,還有崩潰著的柳柔頹然地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


  她展開手心,泛著潤澤的光彩的珍珠玳瑁映入眼簾,她的眼淚終於如同決堤的洪水般落了下來。


  “柔兒,這是我的傳家寶,我娘說要是遇到可以成為自己妻子的好女孩,就把這個送給她,柔兒現在我把它送給你,你不要哭了,就算園長不在我唐澄也不會不管你的!”


  “柔兒,我告訴你個好消息!園子有救了,昨天在門邊撿的那個姑娘當真是個寶,居然想到了去大街上搭台演戲!你看她真的很聰明,隻演了一半,今天來園子的人都是來看另一半戲!欸,柔兒,如果園子活了過來我們就成親吧!一定得謝謝那位姑娘!”


  “柔兒,你居然給那位姑娘下毒,我昨天親眼看到你去了廚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殺了她對你沒好處!”


  “你已經瘋了嗎?就因為聽說老園長把園子留給那姑娘,你就親手殺了養你十六年的養父!他也是我的養父,你這個瘋子!”


  柳柔閉上眼睛,拖著疲憊的步伐慢慢地走出戲園子。


  微弱的紅色光昏昏暗暗地透出燈籠,孤單的身影被拉得長長的,寂靜的夜色中鮮少有人出行,遠遠的狗吠埋沒在深深的小巷子裏。


  柳柔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她的步伐漫無目的。


  因為嫉妒的心讓她迷失了方向,她走得越來越遠,漸漸地,失去了愛的人,漸漸地,失去愛的能力。一個人孤單的走在迷茫的路上,如同現在她漫無目的地走進這濃鬱的夜裏。


  沒有人會想起來找她,從來沒有人。


  天空中翻滾起極致的濃黑,越來越悶的空氣壓得人心慌意亂。


  冰涼的觸感滴在她的又長又翹的睫毛上,她木訥地伸出手:“要下雨了嗎?”


  這時正值未時,留仙城街道兩邊店鋪都關了門,鋪的整整齊齊的青磚大道的盡頭在夜色正濃之處朦朧,隻有一盞紅燈籠還亮著,散發著弱小的光芒。


  柳柔順著那光繼續往前,走得一會兒,便聽到了有人吃酒碰杯的聲音,柳柔有些不想回去的意思,便趁著夜色往前繼續走著。


  豆大的雨下得急了,劈裏啪啦地打在人家的青瓦上就像彈著玉盤落珠似的。


  夜裏的溫度一下子冷了不少,柳柔緊了緊略薄衣衫,仍是不想往回走,倚著左邊的屋簷一直走著。


  一座五層飛簷黃瓦客棧驀地闖入她的眼底,金色的明亮的燈光灑在盛著雨水的青石子路上,金光粼粼的。


  劃拳吃酒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裏麵傳出來,柳柔摸著袖子裏沉甸甸的荷包,安心下來,便打定主意就在這座客棧歇一晚。她走進這充滿暖意的客棧,屋簷外的雨不服氣似地,下得更猛些。


  烏木作匾金鑲字,江湖上最神秘的客棧徹夜不眠,紙醉金迷,夜夜笙歌。


  誰也不曾注意它,但誰都注意它。


  流動著純粹金澤的——“龍門客棧”消失在迷蒙的煙雨中……


  (這家神秘的客棧到底是幹什麽的呢?蘇芯排練的新戲又會引來怎樣的轟動呢?柳柔最終能否奪回園子?小黑又是否會為蘇芯留下?

  ——敬請期待後文的精彩,弱受期末考試結束後的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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