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終入天劍（上）
順天都，武道水平最高的地方無疑是玄武州。而在玄武州，你若問三十歲以下的年輕劍客中，誰是第一。
十個江湖人，九個會說李子楓。
剩下一個，要麼是聾子，要麼是不理江湖事。
十六歲出道，至今十一年，同階中未嘗一敗，尤其是，與李子楓交手過招的人，沒有一個平庸之輩，皆是江湖中聞名已久的高手。
有好事者做過統計，單單從為人所知的交手場次看，李子楓打敗對手，平均只需要九招。這還是被他剛出道，實力不算很強時的場次拖了後腿，否則還會更少！
這是何等驚悚的數字。
代表著，同階之中，不論是誰，都被其摧枯拉朽地擊敗，沒有任何反抗餘地。
時至今日，已沒有任何外人知道，李子楓的實力究竟到了什麼地步，但從剛才的劍氣看，只會比人們想象的恐怖十倍。
一身素衣，胸綉楓葉，李子楓的臉龐，如他的劍一般凌厲。就連眉毛都根根清晰豎立，好像隨時都會化成劍，刺向對手。
眾人只是被他的目光不經意掃過，便如同面對一柄絕世神劍，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好，好犀利！」
「我怎麼覺得，自己的心被人掐住了一樣，不上不下。」
「李子楓，不愧是公認的順天都第一天才劍客，僅僅是氣場，誰能與之爭鋒？」
仙人峽內的俊傑們，江湖名宿們，盡都被李子楓的劍勢所攝。
而遠處五十座觀仙塔內的無數江湖人，固然無法感受到劍勢，但李子楓這個名字，便是一柄劍，令所有人聳然動容，下意識凝神關注。
「近年來，李子楓鮮少出劍，同輩中誰能接住他三劍，便足以名動江湖，不知道這一戰會如何。」
有人語氣緊張，想到或許能看見李子楓出劍，便覺一顆心都在顫抖。
「姐姐。」
一直悠閑愜意的艾文虹，此際牢牢地盯著艾文茜的背影。
從感情上出發，他當然希望姐姐能贏。
但是李子楓的氣場太強了，那種強大，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強大，而是已經形成了一種心理暗示——此人難以戰勝！
「這就是三大頂級天才嗎？」
盛名之下無虛士，艾文虹第一次真正意識到，江湖傳聞並非總是誇大。
「的確厲害，劍道境界幾乎追上了我。」
其他人都在驚嘆李子楓的境界，唯有石小樂在感慨，感慨沒有白來臨江仙會。
對於天才，尤其是真正強大的天才來說，對手的重要性幾乎不弱於武學。沒有同等級對手的刺激，神經再緊繃的人也會放慢腳步。
這就好比一個普通人，被虎追趕的情況下，跑得會比任何時候都快。因為你稍慢一點，就是死路一條。
沒有天才願意被人甩在身後，要麼折戟沉沙，要麼更進一步。
這就是競爭的妙處。
感受著李子楓身上傳來的微妙劍勢，石小樂樂在其中，甚至連停滯不前的劍道境界，都有了一絲絲提升。
「出劍吧。」
筆直落在琉璃仙台，李子楓一步步走向神情冷凝的艾文茜。
當雙方相距五丈時，其氣勢達到一個巔峰，彷彿有無數柄利劍同時在鏗鳴，翻江倒海。江面的風甫一靠近，立即發出布匹撕裂的聲響，讓人以為被切成了兩半。
此時換成在場的大部分劍客，只怕連出劍的勇氣都沒有。
艾文茜同樣沒有出劍。
不是不敢，而是她知道，一旦出劍，等於變相承認自己被對方的氣勢所攝，一開始就會落入下風。
嗤嗤嗤。
氣氛變得越來越沉悶，二人所站的中間地帶，驀然變得扭曲起來。偶有一絲絲劍氣溢出，擦過琉璃仙台表面，居然出現了淺淺的印記。
要知道，哪怕是普通龍關境高階武者，都無法破壞琉璃仙台，頂多在表面弄出不大不小的痕迹。
在表面印出淺痕，代表二人碰撞產生的劍氣，無限逼近於普通龍關境高階武者的攻擊力。
「不可能，這還是龍關境四重武者嗎？」
眾人從震驚，變得愕然，隨後是悚然。
亦有很多人，暗暗吃驚於艾文茜竟能與李子楓分庭抗禮，至少氣勢上不落下風。
「你，很好。」
李子楓點點頭，又邁出一步。
「水天一色！」
艾文茜終於出劍了。不是李子楓露出了破綻，而是她再不出劍，局面便會被對方掌控。這一步，對二人都是賭注。
咻！
頭一偏，李子楓避開了艾文茜的水色劍芒，任憑水色劍芒鋪展開來，閑庭信步地行走其中，身影不斷幻滅。
那是他留在原地的殘影。
梁書豪握緊了拳頭。
李子楓的劍法已經夠讓人絕望，對方的身法，同樣冠絕玄武州年輕一代。這才是頂級天才的風采，沒有所謂的強項，因為每一項，都比別人強。
水色劍芒還未消散，一襲白衣的艾文茜突然出現在一具殘影面前，長劍橫削而出，層層疊疊的劍氣似乎永無止境，不斷殺向前方。
殘影凝實，李子楓的落點，竟被掌握了。
眾人還來不及驚呼，一道語言難以形容，比雪還白的森冷光芒，悍然出擊，就像是冰天雪地里的孤狼，寂寞而血性，帶著絞殺一切的無敵信念。
這是李子楓的劍。
鈧！
兩劍相抵，撞擊聲短暫且微弱。
下個瞬間，艾文茜如一紙落葉，不住後退。
李子楓步步緊逼，長劍上下連掃兩次，截然相反的劍氣一左一右，好似能鎖定虛空，哪怕艾文茜施展出水色身法都無法順利避開。
這就是無限逼近天劍的實力，哪怕是普通招式，都有著意想不到的效果。
「水天相接。」
眼看兩記劍芒要落下，一圈水紋波動，倏然從艾文茜體表爆發而出。
水紋每擴散一次，李子楓的劍芒便削弱一分，等到逼近艾文茜三尺，殺傷力已十不存一，被她輕輕擊碎。
「這是，三成水之真意？！」
不少人大叫起來。
頂尖真意，每提高一成，領悟難度都會倍增。這也是迄今為止，第一次有人施展出三成的頂尖真意，壓蓋群雄。
「楓葉落盡。」
雙目如同兩口枯井，李子楓不為所動，一劍劃出間，劍氣凝做三片栩栩如生的紅色楓葉，飄向遠處的艾文茜。
時間放慢了許多，不，分明是楓葉的速度太快，導致人的視線產生了誤差，以為時間放慢了。
一片水澤，圍繞在艾文茜身前，三片楓葉剛剛靠近，立刻被水氣淹沒。
石小樂看得出，粘稠的水澤是由無數細密劍氣構成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切割楓葉，換做之前出場的俊傑，別說攻破這一招，就連抵受都不能。
嗤嗤嗤。
三片楓葉化作飛灰，就在人們以為，李子楓的攻勢宣告失敗時，飛灰竟洞穿了水澤，以混亂無序的狀態猛衝向艾文茜。
「李子楓的真意，乃是世所罕見的凋零真意，越是被人壓制，威力反而越強。」
宇文蒼暗暗想道。
萬物皆會凋零。凋零，豈非正是發生在枯敗之時？
鐺……
一片連綿的脆響中，艾文茜的長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揮動起來。雙腳與手臂完全脫節，節奏一快一慢，好像發生在兩個人身上，楓葉灰塵或是被她擋住，或是被她閃開，無一擊實。
「這是怎麼回事？」
許多人不信邪地擦擦眼睛。
「真是不可思議，雙腳是水色身法，手臂是水天劍訣，此女擁有一心二用的本事！」
房萬萬所在的船上，一眾江湖名宿目露驚芒。
一心二用，說來罕見，不過玄武州人口實在太多，在場的江湖名宿也見到過幾個。可是沒有哪一個人，能像艾文茜一樣，將身法與劍法分得那麼清楚，不受一點影響。
假如一心二用也分成幾個等級，此女絕對是最高級別，身具七竅玲瓏心！
「楓葉滿天。」
對這一切視若無睹，李子楓的身形與劍融為了一體，一劍出，三片楓葉變成了無數片，個體威力降低了，但勝在數量多，讓人避無可避。
空氣中，傳來水氣蒸發的響聲，艾文茜的招式亂了。
無限逼近天劍境界，精神力外擴，使得李子楓輕易能感應到艾文茜的破綻，不過他不屑於以劍道境界壓敵，所以施展了楓葉劍法，以招式對招式。
真正驕傲的劍客，沒有所謂的揚長避短，我就是要在你最擅長的領域，將你擊敗！
暴退十多步，艾文茜冰冷的表情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亢奮與火熱。從她出生到如今，這是第一次有同輩將她逼退，豈能不喜？
唯有打敗這樣的強敵，才能成就她的無上劍境。
「水天映光！」
迎著滿天楓葉，艾文茜手中的劍變成了一弧明艷艷的秋水，秋水只有三寸，嘶啦一聲，楓葉立刻被清出一條通道。
鏗！
李子楓急促變招，以劍身擋在身前，被反彈的劍氣沖入臨江水面，令大片水域發出白芒，而後轟地炸開，遍及方圓百米之地。
「此女的劍境，同樣無限逼近天劍，而且也是第三階段。」
宇文蒼握杯的手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