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一章 有緣人
第三輪的第二戰。
武道玄碰上了地滅刀皇。
如果沒有石小樂，武道玄大概會是在場人中最耀眼的存在，不過即便如此，也無法否認他的強大。
尤其是，在先前的幾戰中，武道玄從未施展過聖骨之力，誰也不知道他的真正實力達到了什麼地步。
地滅刀皇更無需贅述，這是能與青源劍帝比肩的高手，某種意義上，他的耐力和堅韌比青源劍帝更甚，更為難纏。
這一戰打到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十萬米光橋都差點崩潰，晃得眾人眼花繚亂。偌大虛空好似被砸碎的鏡片，被分割成了無數份，不斷崩開重組。
「滅地！」
地滅刀皇渾身染血，左臂歪折成了數截，一段段骨茬子混著筋肉都冒了出來，卻無法令他的動作有絲毫偏差，無數刀氣凝聚成型，延伸到數萬米，怒劈向同樣渾身溢血的武道玄。
「萬物逢春！」
一層輕柔的罡氣阻擋在刀氣之前，受力被磨滅，又會立刻凝聚，就像大自然的春風，看似脆弱，但沒有任何力量能將之毀滅。
更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人們看見，刀氣在磨滅罡氣的同時，自身的精華也被攪碎，化作光雨融入了武道玄體內。肉眼可見，武道玄的傷口正在癒合，連氣息都在穩步提升。
「天吶，以對手的攻擊，治癒自身，這怎麼可能？！」
「自然武道，博究天地至理，對於大自然來說，又有什麼力量不可以被利用，被轉化？此子的武道，十有八九快要蛻變了。」
一股悚然的寒氣，從眾人的腳底一直竄到了頭頂，隨後遍及全身。
半至尊武道蛻變下去，就是至尊武道。舉世茫茫，別說當代江湖，就算是往前倒推數千年，又有幾人領悟了至尊武道？
何謂至尊，鋒芒所指，所向披靡！
而且至尊武道，往往與虛元境聯繫到一起，這意味著，武道玄已經逼近了突破的關頭。
以他要求完美的個性，多年的遊歷見聞，加上無數典籍的積澱，以及身後一尊大人物的指點，難以想象，他的旋渦理論會高深到何種程度，一旦突破，實力又會飆升到何種境界？
場中形勢轉眼大變。
吸取了刀氣精華后，武道玄的狀態儼然恢復到了巔峰時的三成，一根根髮絲都散發著熒光，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往外噴薄著滾滾精氣。
他行走虛空，宛如一位傲視天地的謫仙，風采無雙，長臂只是輕輕攬出，刀氣輕易便破碎一空。
地滅刀皇口鼻溢血，縱然只剩一條右臂能動，依舊沒有放棄希望，鼓足全力再度劈出了一記滅地。
「風雨急行。」
然而武道玄太強大了，他的狀態無時無刻不在提升，揮掌一拍，春風罡氣變成了風雨罡氣，不等刀芒釋放，便將之洞穿成了篩子。
同樣被洞穿的還有地滅刀皇，他躺在地上，血肉模糊，連右臂幾乎都成了一攤血泥，讓人懷疑風一吹就會散開。
「唯有強敵能令我更強，你，還不夠強。」
朝劍王樓看了一眼，武道玄被光芒送到了神刀樓，只留下一雙雙瞪大至極的眼睛。
「化對手攻勢為能量，這種武道太逆天了，這讓別人還怎麼打，先天立於不敗啊！」
「我以為，麒麟少帝是最強者，現在看來，又有懸念了。而且你們沒發現嗎，到現在為止，武道玄都沒有動用聖骨之力，他分明還有後手！」
二十四樓大戰開啟之前，沒有誰能想到，五大頂尖人境武帝只是陪襯，到了最後，是兩個不足六十歲的年輕人在隔空交鋒。
當然，誰都相信，站在決戰台上的一定是他們。這即將到來的巔峰一戰，拳對劍，王對王，究竟誰會笑到最後？
所有人，包括恢復了部分傷勢的青源劍帝，都禁不住血液沸騰起來。
而這似乎是大時代的縮影，再驚才絕艷，也終究會面對面，或是踩著對方攀向更高處，或是沉沙折戟。足以稱霸任何時代的天才們，同處一世，也許最終只有一人能傲立武道之巔，俯視芸芸眾生。
「瑪德！」
陰陽武帝苦笑連連，沒想到他成了抽空的幸運兒，進入了第四輪，可又有什麼意義？麒麟他打不過，武道玄他更是沒有任何把握。
劍王樓第四層。
石小樂沉浸在劍道的天地中，悠然忘我，盡情徜徉，不知時光流逝。如果歲月能一直這般靜好，該是多麼美妙。
修鍊對於石小樂而言，從不枯燥乏味，反而是全天下最令他興奮的事情之一，與戰鬥不相上下，甚至超過了和夏雲汐親熱。
一縷縷劍道精義，如百川匯海，湧入石小樂體內，在他的意識海上空成型，又融向古樸的青色小劍。
青色小劍更加鋒利了，劍尖處的寒光只是微微閃爍，便像是能刺穿人的靈魂。
「心劍，注重的是心力，但心力究竟是什麼？」
「心的力量，又來自於哪裡？」
「我明白了，心自成界，外界的力量，從未增強過我的心，只是讓我看清了自己的心，發掘出其中的力量。」
某一刻。
石小樂的青衣和頭髮無風自動，劍王樓第四層的劍道精義，竟因他體內逸散出的劍氣，自動避退，形成了一個方圓十米的真空。
這片真空內，沒有屬性，沒有波動，有的只是極致的鋒芒。
心劍，大成！
隨著石小樂緩緩睜眼，彷彿有兩柄神劍出鞘，又在剎那歸於寂靜。他的眼眸更深沉平靜了，本就漆黑的眼瞳，似比夜空更加神秘廣闊。
這一刻的石小樂，無法形容自己的感覺。只覺得，自己只需任意揮出一劍，就能破滅所有，斬斷萬法。
他的實力當然到不了這一層，但大成的心劍，卻讓他看到了潛藏在體內的心界，這才是真正的強大之本嗎？
從萬物中汲取，從本源中明悟。佛說，我本俱足，奈何一葉障目。也許人的無窮力量，本身就藏在自身體內，武者的修鍊，只是提取的過程吧。
冥冥中，石小樂看到了一條與過去截然不同的路。所謂返璞歸真，也許指的是另一層意思。
他渾身如遭電擊，無數的念頭在腦中劃過，像是推翻了什麼，又建立了什麼。
石小樂心念一動，兩百八十五道罡氣旋渦從體內出現，一陣快速變幻，壓縮，重組，聚合，最後只剩下了一百六十五道。
但每一道旋渦，都比之前要強大了許多，隱隱透著難以揣測的大道氣韻。
「沒想到機緣巧合，令我產生了頓悟，若是以此刻的旋渦理論突破到虛元境，實力會比之前強大至少兩成吧。」
巔峰虛元境級別的精神力，讓石小樂能清晰感知到身體的變化。別看兩成很少，但以虛元境的實力為基礎，這是不得了的進步。
從地上站起，石小樂轉頭看向窗外，第四輪應該還沒開始，否則他不會還在劍王樓，正想好好休息一下。
突然間。
右側的石壁咯吱一下，竟從兩邊分開，緩緩拉出了一道三尺寬的石門，石門之後，是漆黑向下的螺旋通道。
石小樂驚疑不定，他意識到什麼，收斂了心劍之力，石門立刻關上，而當他釋放時，石門又再度開啟。
「唯有心劍大成者，才能打開機關？」
猶豫片刻，在好奇心的催動下，石小樂還是走了進去。既然此地是機緣，沒道理會出現陷阱，何況不進去，他會渾身難受。
通道很長，默默計算下來，石小樂已經走了三千兩百六十八步，這個距離應該到了地下，又往前走了數萬米。
「恭喜你，有緣人，把你的手放在上面。」
盡頭處，是一塊粗糙的石碑，幾個很醜的字整齊地刻在上面。這場景，總給石小樂一種怪怪的感覺。
但已經走到了這裡，何況立碑之人與二十四樓應該有關，沒必要以這種方式坑害自己，石小樂從善如流。
當手放在石碑上的瞬間，一陣刺目的光華，驀然鑽入石小樂體內，就像無數鎖鏈一樣，在他猝不及防中困住了他的精神體，而後使勁往外一拽。
眼前天旋地轉，金星直冒。等石小樂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片空闊的荒野中。
在他左側，有一塊百長高的石壁。
而在他右側，是一片長寬數百丈的石林方陣，每一根石柱都有十丈高，三丈寬，彼此相距二十丈，明亮如鏡，映照著天上繁星。
石林方陣的最中間，盤坐著一位白須垂到腳跟的枯槁老頭，當石小樂到來的瞬間，他倏然看了過來。
僅這麼一眼，石小樂只覺得萬物都失去了色彩，因為這雙渾濁的眼睛內，本就蘊含著萬物。
「歲月更迭，終於等到你來了。」
枯槁老頭幽幽道。
「你是誰，你在等我嗎？」
石小樂問。
他已從老者的氣韻中脫離出來，但仍不免心有餘悸。對方剛才不像是故意為之，一舉一動皆道法自然，這該是何等的境界？
「你就是有緣人，我自然在等你。」
枯槁老者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