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又見（上）
圓環狀的虛空通道，彷彿由無數的鱗光組成，能同時容納五十人行走，一眼望不到邊。不時便有虛空亂流靠近，與其外壁摩擦，碰撞出道道漣漪。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就停在虛空通道中。
姚宇軒按照師傅的吩咐，一直在修鍊「雲霧十三式」，在他出劍之間，隱隱有雲霧繚繞，使劍法看起來變幻莫測。
石小樂暗自點頭。
不愧是身負劍骨之人，姚宇軒年方九歲，修鍊也不過幾個月，卻已將二十一種劍法練到化相層次，還領悟了雲之意境，這份資質，比張向峰和柳若飛還誇張。
不過在嘴上，石小樂還是保持著嚴師風範，指出了姚宇軒的諸多錯誤和不足，姚宇軒低頭受教，十分用心。
直到石小樂讓他休息，姚宇軒才疑惑道：「師傅，我們不走了嗎？」
從幾日前開始，師傅就停在了虛空通道，沒有往前走的意思。
「沒有追兵，我們就不用著急，可以再等一段時間。」
石小樂笑笑。
「仙門劍訣」與破碎虛空有關，在虛空通道，他能更真切地感受虛空之力，對於領悟劍法很有好處。
以石小樂現在的功力，一旦出現在重疊之地，遭受無天劍尊，血海老魔和鏡祖的圍攻，自保肯定沒問題，但能不能護住姚宇軒，就難說了。
所以情況允許的前提下，他還是希望能將「仙門劍訣」悟到大成境界，屆時，才有十足把握從容回歸東勝世界。
靈魂力散開，石小樂觀察著通道外的虛空，漸漸心神合一，沉浸在忘我的修鍊之中。
「師傅的天資比我高，還比我努力，我可不能丟了他老人家的臉面。」
以前姚宇軒最佩服的人，是承元世界第一高手，承元至尊，現在則變成了石小樂。在幼小的他看來，師傅遲早會超過承元至尊，超過所有人，成為宇內第一高手。
受刺激之下，姚宇軒也瘋狂修鍊起來。黑暗死寂的虛空通道內，細微的舞劍聲不值一提，但卻持久有力。
……
天坑之中，一座巨大宏偉的城池盤踞其中，處處散發著常人難以想象的恢弘。
此城的城牆，足有千丈之高，以表面光滑的黑色鐵石鋪砌，嚴絲合縫，刀插不進，在陽光照射下，宛如一條扭曲的鋼鐵黑龍，將億萬方圓的天坑，一分為二。
而在城牆之內，則是各種各樣的高大建築，即便是酒樓，客棧，店鋪等，都以黑色鐵石建造，樣式單調，卻十分堅固。
城中街道足有百丈寬，來往皆是氣勢不凡的武者，幾乎看不到一個平民百姓。
赫然是東勝城。
經過五十多年的持續發展后，東勝城已然成為東勝世界的第一大城池，面積抵得上飛馬王朝，比天上之城還要駭人。
各大門派的精英武者，常年有一半駐紮在此，輪流執勤。
還有無數熱血兒女，希冀突破的武林高手，一旦出現戰事，也會從天南海北趕來。久而久之，很多人甚至定居於此，一來方便上陣殺敵，二來還能時常與人切磋。
就像滾雪球一般，東勝城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武者和天才，輕易就成了東勝世界的武學中心。
這一天，兩位白衣男子經過蜂島，從九玄門進入東勝城，徑直掠到了城牆之上，引來附近許多人的側目。
「好大的膽子，他們不怕被攆下去嗎？」
有人低聲呢喃。
整個東勝城分成了不同的區塊，各自由超級勢力負責，此地靠近城中心，正是九玄山負責的九玄區。
如今可不像以前，未經允許，沒有人敢登上城牆。據說上面布置著種種護城大陣，一不小心，就會被當成姦細抓起來。
「你是第一次來九玄區嗎？連這兩位都不認識。」
旁邊一名江湖客搖搖頭，露出崇敬之色。
「他們是？」
「左邊那位，是飛龍山莊莊主，神龍劍帝。右邊那位更年輕的，是九玄山少主，神劍山莊莊主，石無憂。」
一陣吸氣聲響起。
城牆上。
「最近天外陣營蠢蠢欲動，恐怕又要準備大舉進攻了。據你的妖仙姑姑所說，她當年布下的移星大陣，近期就會崩潰。」
一襲白衣，俊朗非凡的張向峰露出憂色。
在至尊層面，東勝陣營的力量終究不如天外陣營，當年正是水伶俜的「移星大陣」，牽制了幾位天外至尊，平衡了雙方。
可惜，布置「移星大陣」的資源太過奢侈，每一種都是天地奇珍，三個月換一次，五十多年下來，幾乎耗空了東勝世界的相關資源。
一旦失去大陣，屆時等待東勝世界的，必定又是一場生死苦戰！
「我問過姑姑，起初她並不鬆口，後來只透露了一句，說辦法太過殘忍，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動用。」
石無憂略帶苦澀，可縱然是這樣的表情，依舊無損他這張臉龐的吸引力。
從小到大，讓石無憂佩服的人不多，可讓他既佩服，又親切，最後還有些懼怕的，恐怕只有那位雙目失明，但卻深邃得彷彿能看穿一切的水伶俜姑姑了。
在他的印象中，水姑姑雖然不懂武功，但她卻比一千個，一萬個高手加起來還可怕，世上好像就沒有她辦不到的事，只要她想。
石無憂深知，連水姑姑都說那個辦法太殘忍，那就一定不是他想看到的辦法，便沒有再問下去。
一時間，伯侄二人有些沉默。
張向峰忽然道：「這次大戰，無憂你還是不要出手了，你的伯伯叔叔，都擔心會有意外發生。」
石無憂道：「我是聖君之孫，大莊主之子，沒有退縮的餘地。」
「比起名聲，你的性命更重要。」
「多謝大伯關心，無憂心中有數，不會打沒把握的仗。」
看著那雙酷似其母，但堅毅之色，卻與石小樂如出一轍的眼睛，張向峰唯有無奈苦笑。
世人只知這個年輕人無比幸運，又怎知幸運光環之下，他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從那年回到九玄山開始，六歲的石無憂，就再沒有玩樂嬉鬧過。
牛大力的兒子，歸南雁的兒子，還有他的女兒等一批同齡人，天天在九玄山成群結隊，禍害別人時，這個九玄山第一少主，卻在碧水湖前孤獨地練劍。練完之後，則是坐於書房，翻閱各種書籍，以增長學識。
早於日出，晚於月落，十幾年如一日！
後來牛大力都看不過眼了，硬是闖入書房，要他暫時停止，免得辛勞過度。石無憂只回了一句：「天外邪魔虎視眈眈，無憂重擔在身，一刻不敢懈怠。」
牛大力只能仰天長嘆。
十五歲成地仙，二十七歲入虛元，五十五歲媲美巨頭，幾個人知道，在石無憂這份照耀古今，空前絕後的輝煌記錄背後，是嘔心瀝血，遠勝常人的忘我努力。
石無憂太耀眼了，所以從前幾次開始，就有一股躲藏在暗中的力量，竟趁著他與天外大軍廝殺之際，對他下手偷襲，最近一次，差點就成功了。
此事暫時只有少數人知道，連席湘蕾和巫后都不知情，否則的話，石無憂未必能離開九玄山。
「無憂，你已超越了你父當年。」
張向峰發自內心地說道。
石無憂偏過頭，低聲道：「要是爹還在，我一定會讓他知道，他不是無敵的，同階之中，我比他更厲害！」
「哈哈哈……你張大伯，還有其他伯伯叔叔，姑姑小姨們，都很想看到那一天啊！」
張向峰暢然大笑，鼻子卻微微發酸，他看了石無憂一眼，轉身就朝城中的九玄府而去，只留下望著前方發獃的石無憂。
日子一天天過去。
城中的大戰氣氛越發濃烈，根據斥候傳回的情報，重疊之地大軍集結，隨時可能進攻。距離上一次大戰，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終於又要來了嗎？
城中各大高手，出關的出關，調息的調息，訓話的訓話，都在做著戰前準備。
最中心的城牆上，三十多位東勝至尊面色凝重。
「移星大陣於前日破損，無法再動用。九玄山傳話說，水伶俜也無能為力。」
不朽書生連連搖頭。
「哼！難道沒了陣法，我們就慫了嗎？之前還不是靠我們自己擋住了天外邪魔，無需擔心。」
火僵之祖冷哼一聲。
一些人眉頭暗皺，明顯感覺到，自從前些年開始，火僵之祖就很排斥九玄山，這些年更是靠著自己的影響，重新建立了火僵宮，拉攏了無數的強者，竭力消除著九玄山的聲威。
其心用意，不問可知。
環顧眾人一眼，火僵之祖忽然笑道：「大家也許覺得老夫過於自信，其實是因為，近期發生了一件幸事。老夫長子明夷，已正式突破，雖然還不如頂級至尊，但也只差一籌，足以橫掃一流至尊。」
刷刷刷。
眾人包括不朽書生在內，全都看向火僵之祖身後的明夷火將，面帶震驚之色。
明夷火將嘴角微勾，暗暗釋放出一縷氣息。
「果然遠勝過去！」
不少至尊微微吸氣。
有史冊記載以來，東勝世界出過的頂級至尊，絕不超過十位，目前更是只有火僵之祖，刀奴門主和巫尊三人。
所以頂級至尊之下的一流至尊，便顯得十分重要，關鍵時刻，甚至能夠決定戰局。
之前的明夷火將，也算是一流至尊，但實力不算拔尖，絕對沒有此刻那麼強。
有至尊大笑道：「好，如今我等有三位頂級至尊在前，加上明夷公子領頭，有他牽制，足以對抗天外邪魔，不弱下風了！」
眾人長舒一口氣。
不管火僵之祖用心如何，對待九玄山又是怎樣的態度，但有一點，火僵宮的強大，對東勝世界有利，這才是最重要的。
哪怕是五大聖使，還有幾名立場不變的聖君追隨者，在這種時候，也無法多說什麼，心情極為複雜。
城中的氣氛越發高漲。
在火僵之祖等三十多位至尊的調度下，各門各派，各大高手逐層安排任務，整個東勝城宛如一台精密機器，高效運轉起來，不用幾天，便已做好了一切應對。
僅僅兩天之後。
咚！咚！咚！
鼓聲如雷震蕩，緊接著，撕裂青天的喊殺聲傳來，如同無邊海潮般的天外大軍，穿過重疊之地，以遮天蔽地之勢，湧向了東勝城。
時隔多年，天外之地，又發動了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