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進京(一)
第二百一五章進京(一)
大雪依舊,一望無際的蜀州平原早已經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和前段時間的初雪可不一樣,第二場的大雪,沒個三五天的時間,是怎麼也沒那麼快融化的。
那個陳平帶著陳家村的幾千民勇殺盡斧頭幫和三合幫的惡霸,大鬧蜀州城,最後蜀州的城防軍都折在了他手裡一千多人,而且連知府大人都被他坎了頭,這件事情可鬧得不算小。
要說民亂,武朝立國三百多年來,也不是沒有,不過像蜀州城這一次連城防軍和知府大人都被人殺了的,還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直隸駐軍三千最為精銳的騎兵被圍,直隸總督和提督二位大人親自帶了三萬駐軍來談判。
當然,說是談判,恐怕更主要的目的是攜雷霆之怒,要將陳家村的這些亂民當場絞殺,以震虎威,直隸大軍,可是整個雨南地區的保持權威最有力的武器,可不是誰都可以來挑釁的。
雙方劍拔弩張。
可惜,這場令人緊張到嗓子眼的大戰並沒有在人們的緊張和恐懼中如期而至。
聽說那天的大雪裡來了一個正三品的大官,還是從京城裡來的。
聽說那天的大雪裡來了一個從二品的大官,也是從京城裡來的。
聽說還來了一個王爺和公主……
這仗還怎麼打?
當然,百姓們可不認為這便是這場戰鬥沒有真打起來的根本原因,有人說道:「你們可是不知道,聽說那天周大人帶著大軍來的時候,那個陳平依然絲毫沒有一點畏懼,沒事兒的人一樣做在酒樓里喝酒,要不是那個陳平的弟子苦苦哀求,說不定陳平連三萬雨南大軍都給他滅了…」
「話也不能這麼說,依我看來,應該是兩邊都相互忌憚,覺得沒有開戰的必要,你們想想,一來,陳平殺了三合幫和斧頭幫,已經達到了立威的目的,今後只要是在蜀州的地界上,不管是誰,只要想要再去招惹陳家村,恐怕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這二來嘛,人家一進城的時候就拉上了橫幅的,並沒有要造反的意思,再加上那個陳平用兵如神,連殺斧頭幫、三合幫還有州府的城防軍近兩千人,人家沒有損失一兵一卒,最後又將雨南軍的三千騎兵困在巷子里,即便是周大人帶了大軍過來,也摸不清楚人家還有沒有其他什麼更精妙的布局,豈敢隨意出手,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行軍打仗,最怕的就是別人有心算無心…」
「切…」
一群擁擠在茶鋪里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語,這會兒聽大家都說得差不多了,又一個人不屑道:「正所謂無利不起早,這仗要是真能打起來才怪了,即便是沒有那幾個朝廷的大官和王爺公主親臨,我敢保證一樣打不起來…」
「哦,怎麼說?」
這人不急不緩的說道:「你們想啊,你要是駐軍,你也不會去打,人家是陳家村是來滅地痞惡霸的,壓根兒就沒打算造反,一個窮村子而已,你是雨南駐軍你瘋了才會去管這檔子閑事,贏了一個銅板的好處都撈不著,還要被老百姓戳著脊梁骨罵官匪一窩,要是輸了,那可就虧大發了,你們想想,被一群百姓將三萬雨南駐軍給滅了,皇上的臉面還能往哪兒擱,別說他周大人的烏紗帽保不住,這麼沒用的直隸總督,恐怕被砍頭都不願望…」
……
反正大戰沒打起來,躲自家屋子裡的百姓全都頂著風雪跑茶鋪,賭場等人多的地方各抒已見來了。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也總有能戳到關鍵點的時候。
最起碼那一句周大人不敢拿他的官帽子來賭這場沒有準備的仗,卻是實實在在的說中了周正國當時的心情。
要不是因為這個關係,他周正國堂堂的二品封疆大吏,在杜學易等一乾重量級人物沒有到來之前,也不會對陳平一介草民說一個『請』字。
閑話不提,再說大雪瀰漫的醉仙酒樓這裡,既然仗沒打起來,又來了這麼多的大人物說合,雙方也就各自散了。
至於陳平還有沒有後手,沒有人知道。
即便是許傑這等話嘮,在這個時候也是識趣的沒有去問這個問題。
凌亂的堆滿了屍體的大街,破敗的醉仙酒樓,還有那一桌已經冷得不能下口的酒菜。
陳家村的百姓散去了,上千個被官府通緝的遊俠聽見這麼多的大人物來了,也是大多作鳥獸散去了。
霎時間,原本人頭涌動的大堂,顯得頗有幾分寂寥,杜學易來了,不過此刻他的臉上再也看不見往日那種寄情山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豁達。
站在距離陳平兩三步的距離,看著這個已經六年不見,已經長成了大人的忘年小友此刻酣醉墮落的樣子,原本一肚子的話,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余厚德來了,那張刀眉方正的臉上含著笑意,和別人不一樣,余厚德是武將出身,他不認為陳平大鬧蜀州這是瘋了,相反,在他心裡,作為一個有血性的漢子,就該當如此,那眼眸深處的身上之色毫不吝嗇的洋溢在臉上。
這個曾經讓他很不喜的小家奴,如今卻是越看越順眼了,以前總是不喜歡聽見自己的孫女老是小哥哥,小哥哥的叫這個小家奴,如今,心裡卻有些後悔此行蜀州固執的沒讓余露雪來了。
這一刻,他甚至覺得,這樣一個有勇有謀,又能在學問一道上都不輸給杜學易的怪物,要是能成為他余厚德的孫女婿,也不算辱沒了他余家的門楣。
更有甚至,他覺得陳平這樣的人才要是放到京城裡,那些榜下捉婿的世家小姐,恐怕會為他瘋狂吧。
武平釗來了,依舊是在陳平那張擺滿了飯菜桌前的三步距離停了下來,那張面相奇怪的臉,一如當日在江陵江上看見他時的那種喜怒不形於色,沒有想象中的那種憤怒,淡淡的威嚴,緊鎖的眉頭,直視著不停喝著酒的陳平,似有幾分複雜。
武袖雅來了,不過她好像更瘦了幾分,那張瓊鼻上點綴著一顆美人痣的的俏臉,看著大堂里的陳平,全是心疼之色。
榮州府一別,那個小流/氓的身影總是不停的出現在她的夢裡,無論她怎麼努力,總是做不到將他忘記,她尤記得最後看見他虛弱得倒下時的心疼,她尤記得自己拿著刀要去殺他的時候那個高高瘦瘦的男子瘋了似的的咆哮著說他半個月沒有合過眼了,她尤記得得知他在蜀州,千里迢迢的趕來,為的就是要給他說一聲:「對不起…」
可惜,當真正看見他的時候,除了心疼,還是心疼,甚至連他殺了這麼多人,殺了知府大人,闖了這麼大的禍都不捨得責問,甚至那一句練習了一萬遍的『對不起』三個字都說不出來。
「嘿…」
沉寂的大堂外面,有人輕輕的啐了一聲。
只是這輕輕的一聲,所有的人簡直如同驚弓之鳥,黃小虎、陳耀武、楊九,甚至跟著這一系列的大人物而來的高手,全都同時面露震驚之色。
不為別的,因為這麼多人,都不知道這個人是什麼時候出現在大堂的門口。
要知道,這個時候的醉仙酒樓外面可是有高手守衛的,可不是這麼容易就能出現在大門口,而且,厚厚的積雪,踩在上面怎麼著也會發出嗤嗤的聲音吧,黃小虎這樣能和小蟾都打得不分上下的高手絕對沒理由聽不見的。
刷刷刷…
眾人尋聲看去,只見大門口站著一個十八九歲,輪闊狹長,鼻樑高挺,穿著一件破爛的大棉襖,看起來極為窮困潦倒,手裡拿著一把做工很粗糙竹劍的男子站在哪裡。
咋眼一看,有點像是個落魄的乞丐。
見這麼多人朝他看過去,那男子一臉的局促,似有幾分畏懼,急急巴巴的說道:「我…我…我聽說這邊有架可以打,所以,所以就來看看了…」
說到這裡,這男子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珠子又滴溜溜的轉了幾圈,有點後知後覺,失望道:「看樣子架已經打完了,那…那我走了…」
隨即,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之下,這男子竟然真的轉身,立刻就要離去。
丫丫的,這孩子莫非是個傻子?聽見有架打,別人躲都躲不及,他還偏偏湊了上來。
一群人全都還沒弄清楚怎麼就莫名其妙的跑進來了一個傻子,而且這傻子問了兩句還真就要離開。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不知者不畏?
眾人一臉的懵逼。
被這人一鬧,滿屋子沉重的氣氛消散了不少。
陳平終於放下了手裡的酒罈,沖那人的喊道:「喂,你叫什麼名字?我和你打…」
走到門口的男子駐足,原本失望的神色興奮了起來:「謝小飛,謝家村的謝小飛,你呢?我很厲害的哦,別人都叫我劍神…」
一邊說著,謝小飛還怕別人不相信他的話,將手裡的竹劍刷刷刷胡亂的挽了幾下。
劍神?
陳平早已經喝得醉醺醺了,完全沒意識到他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這個大門口應該是有些本事的。
當下只覺得這謝小飛滑稽的樣子有點傻得可愛,很認真的說道:「你站著別動,讓我踹上兩腳,看看是真劍神還是冒牌貨…」
本就是戲弄傻子緩解一下氣氛的話,不料這謝小飛卻是一本正經,撓了撓頭說道:「行,不過我得先和你說清楚了,你只能踢我的肚子,我可以用我的肚子將你震飛,書上說這種功夫叫做以柔克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