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廉價的命（下）
見顧予臉色有變，靳烽才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該說那些話。
生活在太陽底下，也算的上是一位良民的顧予，和他這個見慣了暗黑世界里真實廝殺和血腥的人，有些思想觀念上是不同的。
有些生命在他靳烽眼裡廉價到不值一提，但也許在顧予心裡，任何人的生命都該得到尊重.……
「你跟席玖.……不會是朋友吧。」靳烽試探性的問道，如果真是這樣，他可就又犯了一致命錯誤，「以你的性格，應該不會和席玖那種貨色走一塊兒的才對.……」
「認識。」顧予道，「但沒交情。」
靳烽鬆了口氣，但為不讓顧予覺得自己是個草菅人命的儈子手，輕笑著解釋道，「其實你也不用同情席玖，席玖當年跟著袁晟江也做過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那些事你要是知道，你也就不會同情席玖了。」
顧予輕輕呼了口氣，還是忍不住問道，「席玖現在怎麼樣了？」
「我猜應該已經被羅契玩死了，不死也差不多了吧，反正羅契不會放過他。」說話間，靳烽將涮好的菠菜放在顧予盤子里。
「我聽席玖說過他和羅契的故事，不具體，但也了解的差不多.……」顧予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現在回想當初和席玖接觸的那段時間，我總覺得席玖是愛羅契的。」
靳烽聳了聳肩,「他愛有什麼用，要羅契愛他才能活下去，不過不可能了，當初他把羅契害那麼慘。」
顧予轉頭看著靳烽，「難道不是你害得，說不定當初要是沒有你，席玖和羅契還能走到一起.……」
恍惚間，顧予回想起了當年……
當年若沒有顧晉淵，他也會和靳烽.……
顧予愣了下，迅速扭頭繼續吃著盤子里的食物，專心涮菜的靳烽也沒發現顧予這一異樣。
「看來席玖跟你說的不多。」靳烽輕笑，「事實是當初羅契愛上席玖，根本無人設計，他們是偶遇，然後自然戀愛，那個時候，席玖不知道羅契是袁晟江的繼承人之一，羅契也不知道席玖是袁晟江的手下，只是在羅契和席玖結過婚之後，袁晟江才介入.……當然，也不能排除席玖和羅契相遇就是袁晟江設計的。」
顧予一臉驚愕的看著靳烽……
靳烽見顧予似乎對這個話題感興趣，心情也頓時大好，立刻讓服務員上幾罐啤酒。
顧予，「.……」
「你別看席玖又瘦又弱，他當年在袁晟江身邊做的可是暗殺的活兒，袁晟江知道自己養的殺手有喜歡的人之後，直接放了席玖，席玖那會兒大概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竟也沒去想袁晟江這麼輕易放過他是因為什麼，直接和羅契舉辦了婚禮，然後袁晟江低調出席了他們的婚禮，席玖這才知道羅契並不是一單純的商人，他是袁晟江的繼承人之一……」
「羅契一直都不知道席玖的身份嗎？」
「不知道，他一直都以為席玖是個外來謀生的孤兒，他是在最後輸的一無所有的時候，才知道席玖的身份，也忽然反應自己一直節節敗退是因為他枕邊人背叛了他。」
「你又在這其中扮演什麼角色？席玖不是說羅契的敗，是你和他一手促成的嗎？怎麼到你嘴裡成袁晟江策劃的了。」
「我那時候就是頂著袁晟江義子的名義，手裡根本沒有多少實權，而且臉和身體都沒完全恢復，根本鬥不過羅契，袁晟江就給我開了綠色通道，讓我中途收席玖做手下，然後我才開始真正利用席玖對付羅契，這聽著好像很容易，其實我當年也是費了不少精力，幾次差點把命搭進去……」
「席玖就這麼同意和你合作坑害羅契了？」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席玖之所以聽袁晟江的命令配合我對付羅契，是因為袁晟江向他承諾，只要能順利將羅契手裡的全部權利轉移到我靳烽的手裡，他便放了羅契，最多就是讓他從富商成為平民，不然就殺了羅契。」
「袁晟江對你還真不是一般的偏心。」顧予為羅契的命運感到可悲，「袁晟江既然想你贏羅契，為什麼不直接出手讓羅契把手裡的權利交給你，非要用這樣下作的手段對付羅契。」
靳烽沉默了一會兒才皺著眉道，「文哥他給我分析的是，袁晟江培養羅契，本來就是給我練手用的，那時候我還處於恢復期，還沒培養出自己的勢力，和羅契實力差距太大.……額，不過袁晟江也只是給我起了一個頭。」生怕被顧予瞧不起，靳烽連忙為自己辯解道，「跟羅契鬥了近一年之久，這過程中我可完全就是靠我自己……」
「那最後呢，席玖一直認為羅契死了，可羅契現在卻還活著。」這是顧予最覺疑惑的地方。
「本來我是要留羅契一命的，那時候羅契被大火燒的面目全非住進醫院昏迷不醒，我就散布他已死的消息，想著他醒來后能逃走去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結果他醒來后的第一件時就是跑回來找我報仇。」靳烽摸著下巴努力回憶著，「當時席玖在我身邊，我記得那會兒席玖是準備從我這拿錢的，結果我跟他剛從餐廳出來，羅契就開車撞了過來。」
「然後呢？」
靳烽見顧予眉心緊蹙，似乎很緊張的模樣，故意笑道，「你給我涮塊牛肉，我就繼續說。」
顧予臉色一沉，轉頭不再理會靳烽。
「好好，我繼續說。」靳烽哭笑不得，繼續道，「然後當然是沒撞到啊，不過卻撞飛了我一個保鏢，後來羅契那傻.逼大概是真瘋了，下車后，拿著一把刀就衝過來想砍我，結果被席玖一槍打中了心臟。」
「席……席玖開的槍？」
「席玖根本不知道那人是羅契，羅契那會兒頭被紗布包的就漏兩隻眼，而且當時情況緊急，也沒人有時間去反應那人到底是誰，就當個瘋子。」
「再然後？」
「當時在知道對方是誰后，席玖直接崩潰的昏了過去，而後我們都以為羅契死了，我就讓手下把羅契屍體處理了。」靳烽露出鬱悶的表情，「誰知道他居然沒死，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羅契心臟的位置跟常人相反，席玖那一槍根本沒真正殺了他，嗯，也真是命大。」頓了頓，靳烽又大，「不過論命大，還是我命更硬些。」
說著，靳烽別有深意的笑看了顧予一眼。
不知道為何，現在再想起曾經被顧予害的死裡逃生的幾次，靳烽已經能在心裡把這想成是自己和顧予的一種緣分摩擦.……
愛到這個份上，光是看著所愛的人，過往一切仇啊恨的，都能被想成是甜的。
「羅契知道這些嗎？」
「知道又能怎樣，依舊改變不了他背叛羅契的事實。」靳烽小心翼翼朝顧予身邊靠攏，「當初的確是他坑了羅契，後來又是他一槍要了羅契的命，我估計席玖也沒臉解釋吧，而且就算解釋了，現在被仇恨附體的羅契也不可能相信。」
顧予頓了幾秒，才道，「席玖給我的感覺，好像沒有因此受什麼刺激，他似乎一直活的很輕鬆愜意……不知道他是否是真的愛羅契。」
「在以為羅契死後，席玖就越來越下賤了。」靳烽想了想說道，「以前他雖然性格騷點，但還沒到賤的地步，現在就完全是個稍微有點質量的妓，以前跟老子上床，每次事後都哄老子給他錢，而且一開口就是上百萬，真是下.……」
知道自己說漏嘴了，靳烽連忙閉嘴，「額……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兒了，我現在私生活特別自律，特別是結婚之後，中延市找不出第二個比我更守夫德的男人了。
「.……」
靳烽迅速轉移話題，「話說羅契死後，席玖有段時間一直在調查羅契的身世，還求我幫他尋找羅契的家人。」
「為什麼？」
「他想補償羅契，不會我沒幫他，我那會兒事多根本沒時間搭理他這種要求，而且這事兒做了根本沒意義。」靳烽忍不住笑道，「當年為全面了解羅契，我對他身世做過簡單的調查，羅契在四歲那年被他父母賣給人販子，中途在好心人的幫助下逃回了家，結果被他父母二次賣了出去，在人販子幾經轉手之後才被袁晟江買下。」
顧予臉色很是複雜。
靳烽則繼續笑著道，「羅契當初還是富商的時候都沒想過認回父母，可見他對他父母是有恨的，結果席玖這傻缺還想把對羅契的虧欠補償在羅契的父母身上。」
「那最後席玖找到羅契家人了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這兩年也沒聽說，大概沒找到吧。」
這時，服務員上了四罐啤酒，而剛開了胃的靳烽又連點了幾分葷素菜。
「還想知道什麼，我再給你說。」靳烽將剝除的蝦仁放在顧予的盤子里。
他很喜歡這樣的氛圍，和顧予坐在一起，聊著和兩人愛恨情仇無關的話題，在一言一語的對話中拉近彼此的距離。
顧予一直沒有說話，此刻心亂如麻……
他和靳烽的故事，根本就是羅契和席玖的翻版，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他對靳烽的愧疚和感情已在一次次的傷害中被消耗殆盡。
而現在的席玖……也許就和自己當初在那場盛宴上，突然見到歸來的靳烽時一樣的心態……
而羅契，也定和那時候的靳烽一樣，滿腦子都是如何讓背叛自己的人生不如死……
想到自己這近一年裡經歷的一切，顧予眸光愈暗……
靳烽開了罐啤酒，輕輕推到顧予手邊，他看著顧予沉默不語言=，目光複雜的看著桌面，輕聲道，「怎麼了顧予.……」忽然想起了什麼，靳烽連忙解釋道，「你別想太多，我沒有用羅契席玖的事兒影射咱倆過去的意思，我也早沒有那種『你欠我』的心態了，現在在我心裡是我欠你，再說了，你跟席玖不一樣。」
顧予看著手邊的那罐啤酒.……很多事其實早就不想回憶的，那段刻骨銘心的感情，那段自己寧願放棄尊嚴都想守護的愛情……他原以為這些早就死在自己心裡了。
他不該問靳烽那麼多的……
那些難以忘記的屈辱和恨.……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如果當初你回中延市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我……」顧予轉頭看著靳烽，目光平靜，「那該有多好……我寧願你一直恨我，就像羅契恨席玖那樣，不需要知道那毫無意義的真相，就那麼單純的恨下去.……」
至少那時候他被靳烽殺了，也是帶著對靳烽的愧疚與愛離開，也真正從顧晉淵的牢籠里獲得了解放和自由……
而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困在自己所造的心牢中。
「對不起顧予……」靳烽低聲說著，一隻手想輕輕搭在顧予的手背上，結果被顧予猛地甩開。
顧予忽然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冷聲道，「讓開。」
顧予一旦臉色嚴厲起來，靳烽是不敢耍無賴的，於是擦了擦手迅速站起身，一臉溫柔道，「別這樣顧予，剛才我們不是聊的好好的嗎，你看我給剝了這麼多蝦，你……」
「我再說一遍！」顧予目光陰冷的盯著靳烽，一字一頓道，「讓，開。」
靳烽乖乖側身讓了道.……
顧予戴上口罩，大步朝火鍋店門口走去，靳烽想追上去，結果被一名服務員拉住了。
「哎你們這桌還沒結帳呢。」
「啊？」
靳烽連忙到櫃檯結完帳，等從火鍋店出來，顧予已經走遠了。
因為火鍋店離顧予的公寓只有一條街的距離，所以顧予並沒有開車，而是走著回公寓的……
靳烽邁開兩腿，連走帶跑的追上了顧予。
顧予手眼看著路，無視一旁的靳烽，面無表情的向前走去……
靳烽保持著和顧予一樣的腳速走在顧予身側，氣喘吁吁的笑著道，「請你吃的這頓火鍋，下次你可得再請回來。」
顧予一愣，這才想起來那桌火鍋自己沒結帳……
顧予沒有理會靳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
（兄：在主CP故事結束之前，下面不會花太多筆墨去寫副CP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