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愛恨!
靳烽被袁晟江手底下那隻來自世界各國醫學界學術頂尖的醫生團隊,搶救了近三十個小時才保住命,而後在重症監護室昏迷了整整九天。
在極度的虛弱中,靳烽似昏似醒的躺了一天才從恍惚中完全清醒過來。
這天傍晚,圍著靳烽病床為靳烽做各項複查的一群醫生離開以後,病房門再次被人推開,弗利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手中推著一隻輪椅。
靳烽一直目光清冷的看著天花板,在弗利走到他床邊之後,他才淡淡的問道,「救我的意義是什麼.……」
「這是袁老以前下的命令。」弗利如實答道,「除非袁老親口下達殺你的命令,否則任何時候你有危險,屬下們都要全力以赴的救你。」
「袁晟江也活下來了是嗎?」靳烽笑容蒼白,「否則你們應該讓我給他償命才是.……」
「袁老的確還活著。」弗利道。
「所以我還是失敗了.……」靳烽看著天花板,目光如灰,「他的命……真硬啊.……」
這時弗利開口道,「袁老的情況與袁少爺不同,袁老能撐到現在,已經超乎了一般人的極限,若是旁人,怕早已喪命。」
靳烽不明白弗利的意思,但從弗利的話里聽出袁晟江此刻依舊命懸一線,至於重到何種地步,他還無法想象的到.……
「袁老要見袁少爺,屬下來帶袁少爺去袁老的**監護室。」弗利機械似的說道。
弗利將靳烽移到輪椅上,靳烽的大幅動作令他身上幾處傷勢較重的傷口突然裂開,鮮血瞬間染透了白色的紗布。
弗利並沒有在意,他推著輪椅來到袁晟江的監護室,將其停置在袁晟江的病床邊,然後俯身在袁晟江的耳邊低聲道,「袁老,袁少爺到了。」
說完,弗利轉身離開了病房。
袁晟江的確傷的很重,左臂已經不見了,臉上扣著呼吸機,胸前插滿的醫療儀器,他的病床也圍放著各種各樣的續命設備.……
而白色的紗布幾乎成了他的一層皮膚,
心電監護儀上跳動的線條,像是拼盡了全力。
靳烽看著這樣的袁晟江,只覺得死才是便宜他了.……
袁晟江半睜著雙眼,他無法扭動頭部去看靳烽,但眼角的餘光能捕捉到靳烽的身影……
「你活下來了……」袁晟江的聲音虛弱無比,彷彿吐出的只有氣體,若不是這監護室內安靜的只剩下心電圖跳動的聲響,靳烽怕是也聽不清袁晟江在說什麼。
「想對我說什麼?」靳烽冷笑道,「還是想聽我對你說什麼?一聲謝謝嗎?」
也許是面部肌肉已經很難做出什麼表情,所以袁晟江的臉色除了虛弱,便是異常安寧的祥和,他目光平和的看著天花板,低輕沙啞的開口,「我對不起你的母親.……我想告訴你,其實你母親莫蜻蜓……是個非常優秀的女人,她敢愛敢恨,是我當年……貪婪和自私.……將她推到了靳溯河的身邊.……她沒有錯,是我無法接受自己犯下的錯誤,才自我催眠的一錯再錯.……」
靳烽知道這是藏在他袁晟江心裡幾十年的心事,但他對袁晟江此刻的懺悔感到十分意外。
靳烽沒有說話,臉上也沒有任何錶情……
「我這一生.……只有過你母親一個女人.……」袁晟江像陷入了十分久遠的回憶中,目光中浮現出無數細碎的光點,「她把我從孤獨中解救……是我先背叛了她對我的感情,在她愛上靳溯河的時候,我根本沒有資格恨她,一切是我.……自作自受……」
「你對我懺悔這些是沒用的。」靳烽清冷道,「我不會代替我母親原諒你,而且在我心裡,我的父親,永遠只有靳溯河一人。」
「不……」袁晟江緩緩的說道,「你是我……袁晟江的兒子,是小蜻蜓留給我的.……遺物……你的人,生命,都是我的.……你會活下去.……將我的命……延續下去……」
袁晟江的聲音愈來愈弱,但面色越來越寧和.……
「你好像忘了你為什麼會躺在這裡?」靳烽動了動唯一未受傷的左臂,目如刀鋒,「袁晟江,你不怕我現在拔了你的氧氣罩嗎……」
袁晟江的目光流露著幾不可見的微弱笑意,他看著白色的天花板,用盡最後一絲力量開口,「你會活下去,因為你是我和小蜻蜓的孩子,但你的餘生,將會走上和我一樣的路.……悔恨……痛苦……孤獨……最後是無盡的懺悔.……這是對你……最好的懲罰……也只有這樣的你,才會越來越強大……」
點點白光在袁晟江眼前緩緩擴散,袁晟江看著白色光圈裡漸漸出現的美麗面孔,嘴角浮起一抹從未有過的欣慰笑意,他沙啞的低喃,等我……
靳烽無法起身,他只能用力的伸手,在指尖快要觸碰到袁晟江臉上的氧氣罩時,心電監護儀上的電子屏幕上,一直跳動的白色光線,在奮力掙動了幾下之後,緩緩變成了一條直線.……
靳烽怔怔的看著袁晟江。
死了?!
靳烽這才忽然意識到,袁晟江本身就是在吊著最後一口氣見他……
病床上,袁晟江雙目微睜,沒有任何光度的眼眸顯得異常柔和。
靳烽緩緩垂下了手,他看著床上面色安詳的袁晟江,霎那間目光中交揉了無數複雜的光線,過了許久之後,靳烽抽動雙肩神經質的笑了起來,笑著笑著,淚落了下來。
袁晟江終於死了,他終於報了父母之仇,可一直只有靠除掉袁晟江才能獲得那份幸福,卻也從此離他遠去。
想竭盡一生守護的那個人沒了,任何改變,彷彿都沒有意義了。
靠對愛情的渴望奮不顧身,又靠仇恨的支撐不顧一切,最後當一切塵埃落定時,靳烽才發現,沒有了愛情和仇恨的自己,其實就什麼都沒了……
愛的人,恨的人.……都沒了。
以生命作為賭注的努力,最後換來的,將是畢生的孤獨……
「顧予.……」靳烽哭笑著低喃,「.……顧予……」
弗利推門走了進來,他來到床邊,看著心電監護儀上的直線,又伸手探了探袁晟江脖頸間的脈搏,在一系列的確定之後,弗利伸手將袁晟江的雙目抹合,然後轉身看著靳烽。
「袁老生前交代過,若有一日他被袁少爺您所害,我們必須用盡一切手段為您洗清嫌疑,然後助袁少爺您坐上袁老的位置。當前外界對於**日的那場爆.炸已有定奪,沒有人懷疑到袁少爺您,所以在您康復之後,可直接接手袁老的一切。」
靳烽緩緩抬起頭,目色失魂似的僵冷,「你不想為袁晟江報仇嗎?如果不是我,你的主人不會死。」
靳烽寧願弗利此時給他一槍.……
「屬下只會服從僱主的命令,復仇不在命令之內便不會去做,袁老生前已對屬下下達了命令,從今日起,袁少爺便是屬下的新僱主,如果袁少爺信不過屬下,屬下會儘快安排新人接替自己的工作。」
「好……」靳烽面無表情的看著弗利,「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袁晟江的屍首扔進海里餵魚。」
「是。」
靳烽轉頭看了眼床上的袁晟江.……其實他這殘破的身體,已經算得上是死無全屍.……
那個時候.……
靳烽腦海中閃過教堂坍塌時那一瞬間的場景,如果那個時候袁晟江沒有……也許此刻他會和袁晟江一起走上黃泉路……
其實,這是他最厭惡的存活方式.……
靳烽緩緩垂下了視線,許久才又道,「將他的骨灰撒進大海.……」
「是。」
——
袁晟江葬禮舉辦的十分隆重,作為一個權利及財富的巔峰象徵,袁晟江在很多人心裡都是一個不可撼動的存在,他們對袁晟江有著無盡的仰望,羨慕,嫉妒,但從不敢有一絲不敬。
來參加袁晟江葬禮的人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商政名流,他們無一不為袁晟江的死亡感慨萬分,而就袁晟江的死亡真相,見多識廣,也見過各種權利鬥爭的他們雖不太相信官方的調查結果,但也不敢妄加揣測,畢竟他們很清楚,眾人猜測的那個兇手,如今已有了任何人都難以撼動的地位。
弗利推著輪椅上重傷未愈的靳烽來到袁晟江的墓碑前獻花.……
靳烽面色清冷,目光無喜無悲,身上一身黑色的喪服,以及頭上那圈還未拆下的白色紗布,都令他看上去森冷無比,全身上下彷彿沒有一絲溫度。
墓碑上,袁晟江的照片端嚴冷肅,那份駭人的威嚴和強大的氣場,彷彿也能透過這張照片被人感知。
靳烽放下手中的花,未多看一眼墓碑袁便讓弗利推他離去……
從此,他都不會再來這裡。
(兄:還有一至兩章的量,將在今晚(天亮之前)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