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在逃

  第五十五章


  顏路清看小說很少, 看她穿進來的這本小說,總會讀到作者描寫男主小松樹看到女主小玫瑰后的一系列心理反應,其中較多的一項是什麼「像是心裡某處塌了一角」。


  因為從未經歷過, 顏路清看到這種形容總覺得有些尷尬, 並且相當不能理解。


  怎麼就塌了一角?好好的器官為什麼就塌了?

  但此時此刻, 她竟然莫名理解到了那種形容的真正意思, 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這樣的過程。


  上次有一絲這種感覺的時候,是她接人放學卻搞出烏龍的那次。


  他說, 我能天天代入,你能天天來接嗎?


  當時她有一瞬間覺得自己似乎被戳到了,覺得自己見到了公主撒嬌。只不過後來想想,那句還算隱晦, 還在開玩笑的範疇, 僅僅是他說著調侃也不無可能。


  但這次, 顧詞就是完完全全明明白白地在告訴她, 從動作到聲音都是大寫的撒嬌。


  顏路清是個刷短視頻的大戶, 基本火過幾十萬過百萬贊的視頻她都刷過, 前陣子流行過一會兒所謂的小奶狗撒嬌, 聲音清一色都是軟軟的, 奶奶的, 化了點妝把眼角搞的不自然的紅……


  她看著相當麻木, 發評論也只是個毫無感情的搶熱門機器,一點也不走心。


  但顧詞不是。


  顧詞對他的嗓音把控度簡直一絕, 他那聲「家主」以及之前那句, 聲線和平時只是略有差別,但是加上那種特殊的語氣,給人的感覺天差地別。


  清清冷冷的聲音說著這種話, 平時從不示弱的人突然開始這麼直白地示弱,簡直太……讓人招架不住。


  顏路清覺得他真是神奇,好像不管做什麼都非常的清爽去油,最可怕的是——在清爽的基礎上,還殺傷力巨強。


  顏路清被他這麼一抱,再加上之前聽他說的那些,沒有說「行」或者「不行」,直接緩緩抬手,也輕輕回抱了他。


  顧詞似乎沒想到她會做出這個舉動,顏路清環住他之後,他整個人頓了一下。


  繼而,又輕笑了聲。


  顏路清耳朵更熱了,藏在頭髮下面的皮膚早就染上了緋紅。


  她語氣調整得和之前一樣,關心道:「你確定這樣就會好點嗎?」


  「當然會。」


  顧詞把臉靠在她肩膀上說話時,帶出的氣息全都似有似無地散在她脖頸周圍,因為聲音不大,所以不太明顯。


  但就是這種若有若無才更讓她覺得癢。


  那股癢甚至蔓延到了除了耳朵以外別的地方。


  好在這些反應他都看不見,他也不知道。


  顏路清緩了幾秒,又繼續道:「我當時第一時間就讓醫生給你看了,為什麼……」


  「沒有用。」顧詞說,「這一類的東西,怎麼會被藥物根治。」


  「這一類」,多半指的是du/品吧?


  顏路清對此了解不多,總覺得這是個正常人都該遠離的的領域,於是壓低了聲音問:「那這個……葯,打進你身體里,不應該已經代謝出去了么?」


  「我也有過猜測。一種是……這葯的成癮性就是讓人感到逼真的疼痛。但這從各種理論上來講,不太可能實現。」


  「另一種,就是這葯的存在不符合現實,或者說是科學邏輯。」


  顏路清:「那現在拿它沒辦法么?有這方面的專家可以幫你緩解嗎?」


  顧詞還是靠在她肩上,說:「沒有。」


  有的話,他上輩子早就試過了。


  顧詞其實不太在乎這種疼痛,只是覺得有點煩人。


  每次會在房間里躺著,也只是覺得隨便一活動就要出冷汗,很麻煩。並且被顏路清看到了,她還要多想。


  「這也太……」顏路清也不知道是第幾次感慨這個世界上的某些魔幻設定了,她直接說,「太不合理了。」


  「不合理的事何止這一件。」顧詞淡淡開口,「我身邊發生的不合理事件,多得數不清。」


  顏路清一愣。


  這話,怎麼看都像是她這個穿書人才會說出的話。


  她日常吐槽這世界哪哪都不合理,但這裡的「原住居民」卻似乎並沒有這樣的想法,都生活得相當習慣。


  沒想到顧詞竟然也有同感。


  不是令人疑惑、離譜、或是倒霉。


  而是「不合理」。


  「……」


  還沒等她再問出什麼,顏路清突然感到肩膀處的地方似乎有點點濕潤。


  她渾身一下子僵住。


  顏路清第一反應——顧詞不會是疼哭了吧。


  而跟隨在這個荒謬想法之後誕生的念頭,竟然是。


  ——好想看看他哭是什麼樣子。


  「……」顏路清打消了這個念頭,委婉地問:「你現在……很疼嗎?」


  「嗯?沒啊,」顧詞笑了聲,「抱著你,好多了。」


  顏路清猶豫了一下,還是微微側過頭:「那你哭什麼啊……」


  「……?」


  「哭?」顧詞愣了一瞬,隨後明白過來她的意思,直起身,啼笑皆非道,「那不是眼淚。」


  顏路清抬眼看到他的臉,光潔白皙的額頭上掛著冷汗,她頓時反應過來:「啊……」


  顏路清理解錯誤,有些尷尬,還有些心疼——冷汗出這麼多,得多疼啊。


  所以一時間沒說出什麼話。


  反而是顧詞看著她,彎了彎眼睛,,緩緩咬字道,「家主嫌棄?」


  問出口的話像是玩味的語氣,莫名帶了幾分勾人。


  就四個字而已。


  也不知道為什麼,顏路清臉突然就熱了一瞬,她張了張嘴:「我才沒說——」


  「哦,」他還是笑,「那就是不嫌棄。」


  顏路清確實不嫌棄。


  她是個普通愛乾淨的人,沒有潔癖,而且這是個病人,還是——她在這個世界里不管怎麼算,都關聯最深的人。


  可這樣明明很正常的事情,被顧詞用這種語氣問過之後。


  如果她給了肯定的回答,就彷彿這樣的「不嫌棄」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意味。


  「我為什麼嫌棄,」顏路清隨口扯了個理由,讓自己顯得有底氣,「……你都沒嫌棄過喝醉的我。」


  什麼醜態都見到了,這算什麼。


  顏路清都不想回憶自己喝醉後會是一副怎樣的面孔,反觀顧詞現在,非常有病美人柔弱又堅強的那種風範。


  說著說著,她從最初的僵硬漸漸放鬆下來。


  誰知下一刻,猝不及防身體前傾——再次被他拉著手腕抱住。


  「既然不嫌棄,那就繼續吧。」


  顏路清仔細回想了一下,她和顧詞之間的正經擁抱,只有兩回。


  第一回是顏路清主動要求的,當時她被人冤枉,滿腹委屈憋了一路,見到顧詞的時候瞬間就綳不住了,於是趴在他身上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第二回就是這次。


  也不知道為什麼,顧詞的擁抱動作順暢得就好像他們已經這麼抱了一百次一樣。


  兩人粘糊了好久,顧詞的那股疼痛過勁之後就鬆開了她。


  向她道謝的時候,顧詞的笑容看起來莫名帶了點甜,「謝謝家主」四個字說得她再度心潮澎湃。


  然後他去洗澡了。


  從顧詞房間出來后,接下來的時間裡,不管是吃飯、看電視、還是最後回房間洗澡準備睡覺,顏路清都有些恍惚。雖然兩人再也沒有肢體接觸,僅僅是閑聊,但她時不時出神都會聯想到兩人抱著說話的場景。


  反覆回憶,心跳什麼的沒法控制,倒是臉熱次數多,都快要脫敏了。


  晚上閉眼睡覺前,瑪卡巴卡憋了一天,蹦出來給她看數據。


  「瑪利亞,今天實在有點誇張了。」它相當驚訝地說,「你今天下午是怎麼了!你腦子裡除了顧詞以外沒有想其他的事情過嗎?我這邊檢測到你所有的大幅情緒波動,全!部!都和顧詞有關!都是亂碼!!!」


  顏路清:「…………」


  她真想懟一句:你行你上啊,你去跟顧詞朝夕相處啊,看你能不能清心寡欲不為所動啊!


  但這是個系統,這是個人工智障,不能和它一般見識……


  這麼想著,顏路清心情平靜地說:「那怎麼了,我跟他呆在一起時間久,我肯定會想一些我們在一塊時候的事情。」


  「可是你最近不和他相處的時候,」瑪卡巴卡又調出另外一張表格,「也經常出現亂碼——看這個百分比,你最近一直都想他想得挺多的。」


  「那不是因為他最近過生日……」顏路清想解釋,講了個開頭,自己又忽然煩躁得不行,「不是,總之他快走了,這些有什麼關係啊?」


  「……」


  突然冷場。


  顏路清想到之前瑪卡巴卡變著法子委婉地告訴自己,穿書者與本來在書中沒有感情線的角色發展感情線有多難,也有部分重要配角,逃不掉被系統懲罰,然後消失。


  它也是好意。


  瑪卡巴卡聲音變小:「瑪利亞你別生氣,我、我就是想說,其實頻繁想起一個人就是喜——」


  「還有兩三天。」顏路清打斷它的話,垂著眼睛,認真地說,「就剩下這麼兩三天了,等不住在一起了,不見面,就不會了。」


  說給它,也說給自己。


  瑪卡巴卡頓時安靜下來。


  顏路清在床上坐了會兒,腦子空空,正打算躺下睡覺,一旁的手機響了一聲。


  是有段日子沒聯繫的顏家大哥。


  【顏風鳴】:顧詞還住在你那,是吧?


  瑪卡巴卡見狀,解釋道:「瑪利亞,到了劇情點,這些配角也會催促劇情的進展,都是正常現象。」


  顏路清瞭然。


  這是來催大佬快點逃的。


  顏路清還沒回復,那邊又發來一條消息。


  【顏風鳴】:我知道,你高中能做出那些事兒,已經一丁點也不在乎你的名聲了,但既然爺爺說你現在好轉了很多,你能不能開始考慮一下自己的名聲?順便再考慮一下對方?

  與此同時,顏家大哥的頭頂上冒出不少藍色泡泡。


  顏路清:?說這麼嚴肅的話題,他在悲傷什麼?


  她好奇點開了其中四個泡泡——


  藍色憂慮:我總覺得他們倆發生了點兒什麼。


  藍色疑惑:顧詞那個性格,像是會這麼安靜呆在她那兒的樣子?


  藍色擔憂:顏路清說好就好,病了那麼久,怎麼可能?


  藍色擔憂:絕對有點什麼。


  顏路清:「…………」


  無語了幾秒,她動動手指,打字。


  【在逃聖母】:大哥。


  【顏風鳴】:怎麼了?

  【在逃聖母】:你真可愛。


  【顏風鳴】:?


  【在逃聖母】:晚安(^_^)

  【顏風鳴】:???


  顏家大哥不是第一位,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顏路清果然收到了時不時出現的「配角催促」劇情。


  來的都是顏家的人。


  十五號上午,她上著上著課,突然就收到一條顏母的消息。以打聽她的學習為開始,以最後詢問顧詞和她的關係為主幹,以暗示顧詞該回到顧詞自己家裡為結尾。


  伴隨著一個一個的泡泡,全都是藍色悲傷類別,和大哥相差無幾——


  她能同意嗎?

  唉,顧詞在的這段時間裡清清好不容易這麼穩定,先不說她同不同意,哪怕同意了,估計最後也會發病。


  顏母之後就是顏家老爺子,也是頂著一腦袋藍色泡泡就來了。他比顏母更開門見山,直接給顏路清講了理由。


  顏家人扎堆給她發消息,倒也是有原因的——顧詞那個在海外的舅舅似乎剛宣布要回國發展,顏老爺子和顏母應該是剛聽到風聲就來聯繫她。


  其實這具身體名義上的父母平時也有聯繫她,關心她的病情和學習狀況,只是顏路清把他們當成npc,並不會多用心地經營,自然也是回復得沒什麼感情,所以對話永遠都透露著生疏。


  她不想投入,也不敢投入。


  親情如此,其它也一樣。


  她唯一敢做投入的,也就是友情了。


  然而——被她列為損友之一的小麻花同學,卻總是在勸說她入股愛情。


  顏路清回復完顏老爺子之後,也順帶告訴了她真相。


  「其實我以前說的真的都是實話。」她認真解釋,「我說我跟顧詞不是同居,就真的不是,顧詞後天就搬走了。」


  「!!!」


  「什麼?!」小麻花先是震驚心碎臉,而後是撥浪鼓搖頭:「不可能,大美人肯定不會搬走的!我不信!」


  「真的……」顏路清無奈,「顧詞在我家就是暫住,他之前定居國外的親戚後天回國,他就跟著一塊去……」


  小麻花堵住耳朵:「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上課了上課了,你別說話,聽課聽課!」


  顏路清:「………」


  平時講別的事怎麼沒見你這麼好學。


  兩人對話結束,恰好進入到了小組討論階段。


  顏路清她們最近幾節課一直和前座兩個男生搭檔一組。


  兩個男生是室友,還是哥們,性格卻截然相反,一個沉默寡言,一個高調得似乎想上天。


  沉默的那位惜字如金,但學習非常好,每次小組討論他都是埋頭研究的那個,三個人就一邊給他加油一邊瞪著眼看他寫。


  高調的那位叫吳頃鑫。顏路清一般很少記人名,她能記得這位的人名,實在是因為他太過反差——名字叫頃鑫,說話卻一點兒也不「清新」。


  之前,相處幾天熟悉了點兒,顏路清得知他有個非常迫切的願望——想脫單。


  據小麻花說,在顏路清還沒來上學的那一個月,吳頃鑫就已經看上了許多女孩子,撩了幾個,但都無疾而終。小麻花說,他是那種一個失敗了就換一個重新來過的風格。


  兩人討論過,一次只撩一個人,這似乎不算海王,但他的行為舉止也莫名哪裡怪怪的。


  今天,吳頃鑫又說自己遇到了真愛,撩對方的時候聊崩了,想給她們兩個女生看看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吳頃鑫一邊遞給她們手機,一邊還想讓眾人誇讚他:「你們看看,我夠會聊天了吧?這姑娘為什麼不順著我的話走?」


  頁面上的第一句:【寶貝兒別說氣話啊,我看得出來,我不會相信的。】


  顏路清:?


  那邊的「寶貝兒」也發了一大串問號,並且道:【你別叫我寶貝兒,再叫一次刪了哈。】


  吳頃鑫又打——【寶貝兒你害羞什麼呢?】


  顏路清:「……」


  以及還有後面的:【姑娘,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顏路清已經頭皮發麻,看不下去了。


  真油你的,大慶油田在逃油桶非您莫屬。


  顏路清忍不住說:「吳頃鑫,考慮一下畢業去大慶油田上班嗎?」


  說完,看著吳頃鑫明顯不理解的神情,她忍不住地在心裡批評自己的這句話:詞里詞氣。


  人們往往看到傷害到眼睛的事物,就會找點兒讓眼睛舒服的來覆蓋上一層。


  顏路清彷彿看到有人剛剛去油鍋里洗了個澡,渾身難受,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即將要離開的某位公主,連代表植物都是清爽的竹筍。


  她在這邊想著,身邊的小麻花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小聲趴在她耳邊道:。「寶,覺不覺得,咱們倆選男朋友眼光夠好的,」小麻花受到驚嚇,不小心說出了心裡話,「我男朋友和你家大美人都一點兒也不沾油。」


  「……」


  男朋友三個字讓她眉心重重一跳。


  「他們可能確實不沾,但是——」顏路清回頭看著小麻花,指著自己的鼻子,一字一頓道,「我、是、單、身。」


  小麻花自知說錯話,自己給自己的嘴巴拉上了拉鏈,就此閉麥。


  十六號,配角推動劇情還在不斷上演——


  先是第一節課上課前,顏家大哥又來找她聊了幾句,不過這次倒沒打什麼字,主要目的是給她分享一篇外網財經新聞。里頭出現了顧詞的舅舅,一個眉目英俊的男人。


  然後第一節課的課間,輪到了顏父來。


  也是笑呵呵的語氣,生怕她生氣,又生怕她不同意讓顧詞走。


  顏路清第一第二次看的時候沒什麼感覺,她覺得她自己也早就接受了這件事,這些人愛提醒就提醒唄。


  但隨著時間越來越近,她看著看著顏父發來的消息,心情莫名低落下來。


  幹嘛啊!

  幹嘛都以為她不會放人?


  她確實覺得不舍,但她也不會以禁錮人自由的方式把他綁在那裡啊。


  一遍一遍地提醒,就好像戳一個快要癒合的傷口一樣。


  吃午飯的時候,顏路清心情差得明顯,小麻花試探著問:「是因為你家大美人的事兒……嗎?」


  小麻花嘴裡經常蹦出來的「你家大美人」這個稱呼,顏路清聽著竟然還挺順耳。


  不過明天開始,就不是「你家」了。


  她點點頭:「嗯。」


  神奇的是,這次小麻花竟然沒有嘰嘰喳喳「你這種反應肯定是愛上了他的表現」之類的話,反而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絕口不提顧詞倆字。午休的時候,麻花還久違地拉著她打遊戲。


  明顯是為了讓她調節心情。


  而顏路清登上遊戲后,卻又一眼看到了左上角自己的id,那七個字母分外顯眼。


  ——【gzcyyds】


  「……」


  她糾結了好一會兒,到底要不要改掉這個和顧詞有關的、又中二又有點羞恥的名字。


  一直到改名卡都買好了,手指放在名字那欄目卻完全不想動,也不想刪這幾個字母。


  留著吧,她想,反正沒有人會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就當作一個紀念。


  只有她才懂的紀念。


  晚上回家后,顏路清和往常一樣吃飯,吃完了也照慣例去沙發上窩好。


  晚飯後原本一直是兩人一塊看電視的時間,昨晚,顧詞沒有出席,一直在房間里不知道忙什麼。


  顏路清心裡相當彆扭。


  一方面覺得很正常,他舅舅要回來,大概兩人很多事情要談。一方面又覺得……他都要走了還不出來一塊看看電視!!!

  豈有此理!!!


  但她最終還是也什麼都沒做,只是自己看完了黃金時間的連續劇,而後和出來倒水的顧詞互道晚安,上樓睡覺。


  今天似乎也是要上演一樣的劇情——就在剛才,顧詞吃完飯,又再次回了房間。


  顏路清看著電視台,心裡的煩躁愈發濃烈,也沒注意周遭的動靜。


  正在她胡亂調來調去的時候,旁邊卻伸過來另外一隻手把遙控器拿走了。


  顏路清懵了一下,順著手抬眼,又看到了顧詞的臉。他和剛才吃飯的時候裝扮不同,換了身衣服。看領子,似乎里面的白襯衫是她送的那件,外面罩著黑色外套。


  是她最喜歡的那種裝扮。


  顧詞垂著眼睛,眼神里似乎帶了點探究,又轉瞬即逝。


  他語調隨意地開口,說:「今晚去看個電影吧。」


  「……啊?」顏路清愣住,「現在?出去看?」


  他點頭:「嗯。」


  「……」


  顏路清只猶豫了三秒,沒問理由,就起身答應了他的提議:「走吧。」


  ……


  驅車到最近的電影院只需要十五分鐘。


  顧詞提前買了票,這部片子又是喜劇愛情片,風格和之前兩人去電影院看的有點像,只不過沒有那麼限制級的讓人臉紅心跳的場景,搞笑劇情更多一點。


  顏路清一開始並沒有進入狀態,一直到有一個片段是主角兩人滾到了山坡下,而後男女主之間發生了好幾次爆笑對話。


  顏路清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餘光掃到顧詞看過來的視線,也轉頭看著他:「我還記得你給我講的那個睡前故事。」頓了頓,顏路清還有些感慨,「你說你怎麼講那麼恐怖給我聽的啊?虧我那麼相信你。」


  顧詞笑了下,「不然,你會記到現在?」


  「……」有道理。


  這彷彿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的顏路清像打開了話匣子,哪兒有聯想到他們兩個的,都會和顧詞嘰里咕嚕說一嘴。


  就這麼異常輕鬆愉悅地看到了電影結尾。


  走出影院,坐上回程的車,顏路清心裡緩緩冒出另外一個念頭。


  他舅舅明天回來。


  所以顧詞這是已經打算好了,才和她最後看場電影嗎?


  但他為什麼不在今晚說一聲他要走呢?

  顏路清唰地轉頭盯著顧詞看,他弧度優美的側臉線條正對著自己的方向。


  顧詞很快察覺到她的視線,「怎麼了?」


  「……」顏路清想了好幾種問法,但最後都沒能說出口,乾脆用了個最委婉的方式:「我是想問,你幹嘛今天突然要和我看電影?」


  顧詞的臉轉了回去,沉默了會兒才又開口。


  「中午吃飯的時候,聽到有人討論劇情。」他驀地看過來,外面一道光恰好照在他眉眼間,顯得眼瞳格外亮,「我覺得你會喜歡。」


  顏路清微微睜大眼睛。


  他沒有提什麼舅舅,也沒有提是在走之前帶她來看場電影,他只是說了一個很簡單的理由。


  ——覺得你會喜歡,所以帶你來看。


  很神奇。聽到這句話,她一天的糾結與不開心,煩惱和失落,似乎都在這瞬間消失不見。


  也是這個瞬間——


  她突然意識到了某些以前從未深想過的事情。


  顏路清一直以來,對異性有種近乎警惕性的排他心理,可以當哥們,當朋友,但是絕不能過線。


  她鐵石心腸出了名,可朋友卻堅持說她不是不會愛人,只是沒遇到過對自己胃口的。顏路清當時沒有在意,但每一次瑪卡巴卡給她看所謂的統計圖,看那些所謂的她每天想到顧詞的頻率。


  她不知道顧詞是不是朋友所說,「對胃口的」人。


  但她的確意識到,自己確實開始越來越頻繁地想到這個人。


  她也意識到顧詞的話對她有了比別人明顯太多的影響。


  ……


  好在他要走了。


  只要他一走,頂多失落一陣子,反正一切都會回去的吧?

  反正明天很快就到了。


  十一月十七日,原書里大佬逃走的那天。


  一睜開眼,顏路清就感受到瑪卡巴卡那邊明顯有著按捺不住的興奮——它明明沒連線她,她卻能聽到那種滋啦滋啦的電流聲。


  顏路清翻了個白眼,當作沒聽見。下樓之前,她原以為顧詞會拖著行李箱出房間,然後兩人互相說個再見,沒想到吃早飯的時候一切如常,並且顧詞依舊跟她一起坐車上學。


  這是怎麼回事?

  不是從早上開始逃嗎?


  顏路清正疑惑,顧詞手機鈴聲在身側響起,他接了個電話,隱約能聽出那端似乎是男人的嗓音。


  他多是時間都在用「嗯」來答應,偶爾蹦出一個「不用」,「再說」等。掛了電話之後,他轉頭看著顏路清,道:「我舅舅今天下午想過來一趟,可以嗎?」


  「……」


  原來是親自來接。


  顏路清點點頭:「好,沒問題,來唄。」


  她心裡突然生出了一股無名怒氣。


  恰好車到了她的學校,顏路清下了車,順帶把車門「啪」一聲摔上。


  只不過,頂著風走到了教室,把腦袋吹清醒后,她突然有些後悔。


  這股怒氣是從顏家人前兩天找她就開始積攢的,也是從瑪卡巴卡給她調動數據開始積攢的,只是恰好顧詞那句話讓她不爽,她就順勢發泄出去了。


  歸根結底,她其實是在氣自己。


  她突然覺得,自己這幾天忽上忽下忽喜忽悲的,實在是有點不應該。她應該往好處想,這是在走劇情,劇情不出錯,她才能不被懲罰,然後安然無恙地……活到蹲監獄那時候。


  而且她的人生宗旨貌似早就被顧詞打破了。


  她現在哪裡還是沒有心的沙雕呢?和顧詞在一塊的這段時間,她從頭髮絲到腳都長滿了心,還是撲通亂跳的,隨時隨地都能被撩動的心。


  他走了不好嗎?


  挺好的。


  顏路清上午的課聽完,也給自己洗了腦,在昨晚的基礎上又加了層加固。之後班級收到通知,下午那一節的教授身體不舒服請了假,所以課程臨時取消。


  她直接回了家。


  顧詞下午應該還要上課,顏路清到家以後,想了想,直接對大黑吩咐說:「你去幫顧詞收拾行李吧,當時不是你從他家裝來了一堆東西嗎?你再給他裝回去,打包好,我們服務要到位,包接包送。」


  吩咐完,她進餐廳吃飯,一邊吃一邊想。


  沒關係的,真的沒關係的,家主沒了老婆就沒了唄,好像她之前有一樣!

  之前沒有不也過得快快樂樂的?不過是剛擁有了兩個月而已,忘記也很容易!

  熊貓國昏君也不用再被筍國公主誤導了,也不用探究公主為何如此神秘了,好好治理自己的國家,擺脫昏君的名號,挺好挺好。


  再說了——也不是不可以偶爾串個門嘛!又不是反目成仇了!


  她可能真的有種自己洗腦自己的神功,顏路清把能想的全想了個遍,刻意忽略那些曾經讓自己難受的點。


  等吃完了飯,她一出餐廳,就撞見了大黑從顧詞房間出來,還拉著一個行李箱。


  他慣來沉穩,除了懷疑她發瘋的時候,臉上很少有大表情,此時卻非常鬱悶地說:「顏小姐,裝好了。」


  顏路清看著大黑臉上落寞不舍的神情,莫名其妙地聯想到,此時就好像是公主和親遠嫁前,丫鬟想要最後給他收拾行李一般。


  「………」


  顏路清衷心希望顧詞走後,她這些奇奇怪怪的腦洞也可以消失一下。


  吃完了午飯,顏路清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小黑之前在後花園澆花花草草,一進屋就從大黑那裡得知了顧詞的行李已經收拾好的消息,於是一同悲傷起來,兩人一左一右地站在顏路清身邊。


  這下是兩個哭遠嫁公主的丫鬟。


  顏路清正想說點兒什麼,也準備像洗腦自己一樣洗腦一下這兩個五大三粗異常魁梧的丫鬟,院外的門鈴卻突然響了起來。


  沒想到,說好的下午,顧詞的舅舅這個點兒就過來了。


  顧詞家的基因相當強大,他舅舅本人長得比照片上好要英俊幾分,三四十歲的年紀,臉上痕迹卻一點不明顯,笑著說:「你就是顏路清吧?我是顧詞的舅舅,我叫康遠。」


  顏路清讓他進來坐在沙發上,雖然這裡幾乎不來客人,但迪士尼阿姨是專業的,立刻沏茶端上來齊全的茶具,再給兩人分別倒一杯。


  顏路清原以為顧詞的舅舅肯定會問顧詞的事情,甚至可能會對她興師問罪,比如為什麼占著顧詞不讓人走一類——


  沒想到,他舅舅相當和善,先是和她道謝,而後反而是詢問了她的許多信息,比如在哪讀書,讀的什麼專業等等。


  他這樣反倒讓她感覺說不出的怪異和緊張,還不如興師問罪讓顏路清來得輕鬆點。


  顏路清不想再聊自己相關,再聊就得聊到精神病病史了,她主動岔開話題。


  「您是來接他的吧?」顏路清指了指已經挪到玄關處的行李箱,「他行李都收拾好了。」


  言下之意,顏路清希望他舅舅可別聽信外面的風聲,比如虞惜那樣的壞嘴說她金屋藏詞,說她變態囚人什麼的。


  她沒有!她把人養的好好的,並且現在還附贈還打包送走服務!


  聞言,男人一愣,「嗯?」


  他原本就沒打算帶顧詞走,來是想謝謝顧詞的這位朋友,畢竟問了這麼多次,顧詞一直都沒表現出要走的跡象。


  順便,他也很好奇這個顧詞所謂的「朋友」,到底是朋友,還是……


  他還沒表達出疑問,別墅的門再次打開——


  原本應該在t大的人出現在了玄關處。


  顧詞一進來,先是看見了那個靠在柜子旁的行李箱。那是個極為顯眼的大尺寸。


  他眼睛微眯。


  隨後他視線掃過舅舅,微微一點頭,又看見站在顏路清身後的大小黑,此時兩人表情整齊劃一,竟然是一副「你幹嘛要走,你走了這個家怎麼辦」的樣子。


  顧詞站在玄關沒有動,最後視線落在一處,饒有興緻地盯著顏路清。


  「……」


  顏路清和他對視的一瞬間,內心本來已經說服了自己的洗腦寶典一下子有了土崩瓦解的趨勢。


  她及時穩住,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她腦海里過了許多畫面。


  好像從穿越第一天開始,她一邊心疼自己喜歡的紙片人,一邊提心弔膽。後來顏路清跟顧詞熟悉起來,他們和一群人在別墅里過得竟然異常和諧,她想著和他有一兩個月的時間能住在一起,還有好久。


  後來抱著他哭,閨蜜,算命,補課,催眠,上學……也不知道是哪個階段開始,她每次一想到和顧詞的關係,總覺得大腦非常像是漿糊。


  唯一不漿糊的是,她總會莫名其妙在心裡喊人老婆。


  不過。


  現在終於到了顧詞該逃出去的那天。


  他走了她就不用漿糊了,也不用社死那麼多次了。


  不管怎麼說,她活著,她現在還和顧詞……關係匪淺,不太可能輕易鬧掰。


  已經很不錯了。


  顏路清鬆了一口氣,思考了幾秒鐘,抬頭看著他,說:「你行李收拾好了,然後你舅舅也才剛到,過來接你。」


  「顧詞。」


  都不用他親自動手,顏路清非常主動且略顯狗腿的向前走了幾步,將家門大開,轉過頭,半開玩笑地對他道:「恭喜你,自由了。」


  客廳內陷入一片寂靜。


  顏路清說完該說的,還是難免有些後勁漸漸湧上來。


  她想,本來天下就沒有不散的宴……嗯?


  客廳里,顧詞是最先有動作的人——他突然伸手到顏路清身後——竟然是將她已經打開的門給重新關上了!


  顧詞垂眼看了她半晌,漂亮的黑眸沉沉,忽而一笑:「要是我說,我不想要自由呢?」


  舅舅:「?」


  大小黑:「??」


  顏路清:「???」


  你的商業帝國呢?你的野心報復呢?媽的劇本不是這麼演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公主詞永遠滴神!!!

  公主詞:我回個家,行李給我打包放門口了?


  她讓他逃!他不逃反追!他們都插翅難飛!(。。)

  對不起!給大噶磕頭了!!orz晚了發紅包補償~因為沒想到老婆們直接營養液投到了四萬,我就!日了個萬!等到了五萬還是日萬!


  然後希望各位寶貝仙女不要拔吊無情地離開我qwq不要離開熊筍好嗎!!!(。


  謝謝老婆們投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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