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反應
「小楚，」呆怔了半天賈氏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她攥住林嵐的手央求道：「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不求你幫我說話，不求你幫我拿主意，我只是希望你站在我旁邊，給我壯個膽兒就成。」
他來了，崔通判也來了，這兩個人一齊到來，給她的感覺就像是懸在頭頂的鍘刀終於要落下來，她這條小命能不能保得住就看這一下子了。
林嵐能理解她的懼意。對心愛之人的取捨、對以後未知命運的畏懼，而且這未知多半是於她不利是她不願意接受的，她自然會害怕面對這一切。
「好，我和你一起去。」林嵐點頭，伸手將她的手輕輕握住。
她的淡然沉靜似乎給了賈氏以勇氣，賈氏重重點頭，用力回握住她的手，與她相攜著回府。
賈繼通已經將呂作良和崔通判迎進外院廳堂奉茶，林嵐和賈氏進門一齊給呂作良和崔通判行禮，上座的呂作良並未開口，崔通判打著哈哈道：「都是熟人，咱們之間就不必這麼客氣了，」說著轉頭看著呂作良問道：「你說是不是呂大人？」
話里話外調侃之意十分明顯。
呂作良尬尷的咳嗽了一聲，只看著站在賈氏身邊的林嵐正色說道：「想必這位就是小楚姑娘吧？本官聽崔大人說起過小楚姑娘為國為民的義舉，想不到小楚姑娘一個年紀這麼小的女子都能行俠仗義為民除害，真是巾幗不讓鬚眉。」
「大人過獎。」有崔通判的話在前，林嵐便順其心意沒有給兩位大人行跪禮，只對他們福了福，聽呂作良說完，她垂眼謙虛道。
雖然她不贊成賈氏對呂作良的種種作為，但這並不代表她對呂作良會有好感。賈氏和他能走到今時今日這樣的地步，跟他毫無擔當與不能堅守自身是脫不了干係的。
他說了那麼多，卻只換來眼前的小姑娘的簡單的四個字，那小姑娘的神情還冷冷淡淡的，呂作良自從當官以來還沒遭遇到這樣的情形，特別是在賈氏面前，呂作良的神情不由得一僵。
崔通判見狀趕忙呵呵笑道：「賈太太，本官今日請了呂大人前來，就是想請賈太太將那些東西交給朝廷。」
賈氏從進門便混身崩緊的牢牢盯視著著呂作良，見呂作良連眼角的餘光都沒給過她一個，她提到嗓子眼裡的心漸漸放鬆下來。
從上次求過林嵐被林嵐說了一通之後，夜靜無人時她總會想起林嵐說的那些話，現在她想通了，她根本不祈望呂作良會同意她進呂家的門了，可若是呂作良同意讓成兒認祖歸宗，她又捨不得與自己的親骨肉生生分離，她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希望得到呂作良怎樣的回應了。
之前她之所以害怕，之所以會擔憂，是因為有上次崔通判的話在，她以為呂作良為了升官發財會聽了崔通判的勸說答應她進呂家的門，她害怕這樣的結果，害怕她的後半輩子都要去隱忍、去遷就；害怕她以後都要面對呂作良的冷臉和大婦的不屑與羞辱……
現在看呂作良的樣子，她終於放了心，她索性整個人放開來，不再緊張，請林嵐到崔通判下首坐了，她自己走到賈繼通身邊坐下，端起茶盅輕輕啜了一口茶看著崔通判漫聲道：「那麼小婦人歷經九死一生從濟南府到西安府，帶來這麼重要的信件與證物，兩位大人會給小婦人什麼好處？小楚姑娘不顧生死幾度受傷差點丟了性命護送我們來到西安，兩位大人又會給小楚姑娘什麼好處？」
坐在她對面的林嵐沒想到她會那麼痛快的放下，看著她傲然的揚起下頜，看也不看驚詫莫名的呂作良一眼，不禁對她輕輕彎起唇角。
「賈氏，這是朝廷大事，」呂作良瞪著賈氏怒聲喝道：「你怎麼能和朝廷談條件？」
賈氏用手輕輕彈了彈衣襟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垂眼看著自己白嫩的手指輕慢的說道：「沒辦法啊，商人重利，而且小婦人一旦想到我用姓命給大人送了個錦繡前程，小婦人這心裡，實在是不舒服啊！」
「你……」呂作良暴怒而起，抬手指著賈氏要大發雷霆，崔通判急忙起身攔阻道：「大人大人，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啊。」
他好不容易勸了呂大人同意來賈府，可不能因為賈太太一席話又激得呂大人什麼都顧不得了。
「賈太太，」他滿臉堆笑的對賈氏說道：「賈太太這一路的艱辛本官可以想象，可賈太太也得體諒體諒我和呂大人為人臣子的為難，我們可做不得朝廷的主啊您說是也不是？」
賈氏抬眼看著崔通判剛要說話，門外忽然傳來熟悉的蹬蹬蹬的腳步聲，她頓時變顏變色轉頭望向門口。
「娘親，娘親，」呂少成歡蹦亂跳的跑進來，腦袋左轉右轉的打量著說道：「聽說來客人了，是什麼樣的客人？」
他說著看到上座的呂作良和旁邊的崔通判，之後再沒看到別的人，轉身跑到賈氏身邊扯著賈氏的衣袖有些失望的道：「原來只有兩位伯伯啊！」
從他進門呂作良便瞪大雙眼怔怔的望著他，他跑到賈氏那邊，呂作良也不由自主的隨著他的移動歪著腦袋。
崔通判窺著呂作良的神色，抬手指著呂少成問道：「這位就是賈太太的公子？」
原本牢牢看著呂少成的賈氏抬眼愕然發現呂作良的異樣，忽然伸手將呂少成抱進懷裡，將他的頭也按在自己胸口，異常緊張的尖聲說道：「他是我的兒子！」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賈繼通見狀便有些發急，起身走過來勸道：「三姐，你別這樣，讓成兒見見兩位大人。」
他覺得成兒再怎麼說也是呂家的人，即便三姐不能進呂家的門，成兒也理應認祖歸宗，至於三姐，如果呂大人最終沒有納三姐進門，他就會一輩子善待三姐，而且三姐現在還年輕，賈家又沒人敢管三姐再不再嫁，三姐完全可以再找一個可心的人過一輩子。
他認為今日是讓呂作良認識呂少成的最佳時機，所以才會派人將呂少成叫過來，可令他沒想到的是賈氏竟然是這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