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林瑾瑜(五)
番外篇·林瑾瑜(五)
在牆角處負手站定,停了那麼一會兒時間。周圍暗衛似乎已經習慣我半夜翻牆的行為,紛紛選擇暫時性失明,一個個假裝什麼也沒瞧見。
再不猶豫,我旋身一躍,在夜色中逆風而行,腳踩屋瓦,細小的碰撞聲消噬在瑟瑟的寒風中。
隨意地坐在宋府的高牆上,竟看到宋大小姐獨自一個人施施然地捧著果盤悠遊自得地在享受夜景風光。
這女人,怎麼這種時候還能擺出一副「江山如此多嬌,生活太過美好」的沉醉模樣?
我有些惱怒,我這廂擔心憤憤,她倒是北窗高卧,這般反差讓我瞬間一口悶氣堵在心頭,揮發不去。
「良辰美景,你還真懂得享受。」我嗤笑。
「是誰?」宋大小姐把手中桃子握緊,滿是防備地東看看西看看,警惕十足。
我忍不住嘆一口氣,想著要是不出聲,這該死的女人只怕找半天也找不到我。雙手支在後腦往後仰去,平躺在屋頂上,翹著二郎腿,「真笨,在你頭上。」
「你你你……你怎麼在這?」一臉見鬼的表情。
我在這邊很奇怪嗎,怎麼看她的反應比午夜驚魂還來得恐怖。
悠悠回她:「那你怎麼在這?」
「這裡是我家,我在這是再正常不過,但是你……」
哦,我無恥道:「我來這裡看星星。」
場面一下冷寂。
也不知她是不是就相信了我無厘頭的蹩腳理由,或是有其他的考量,總之在極為嫌棄地瞄了我一眼后,就自顧自地啃起手中的水果,再不理會。
徒留我一個人在又高又冷的僻靜屋頂上孤獨地吹著冷風。
「喂,女人――」我故意輕喝。
「幹嘛?」
我想也不想地就脫口而出:「要不,我們私奔吧!」
「什麼?」正常反應之內。
我又好心情地重複了一遍:「我說,要不,我們私奔吧!」
頓了頓,晴天霹靂般張大嘴巴又獃獃合上后的宋大小姐把手裡啃了一半的桃子使勁兒扔了過來,兩隻眼睛彷彿能噴出火來:「奔你個頭!」
嘖嘖,這麼暴力!不過,他卻不正常地覺得喜歡。
我毫不費勁地接住免費的果子,甚是無賴地吃起來,還不忘給出評價:「真甜!」
宋大小姐很無語:「你大晚上的不睡覺爬我們家屋頂做什麼?」
「帶你私奔啊!」
宋祁蓉顯然被我驚到,說實話,連我自己也被自己這番話給驚到,想想還有些恍惚。
若是放在以前,有人和我說有朝一日,我會放棄萬千繁茂森林而獨守著一朵小野花,那是打死我也絕對不會相信。
冰山莊主能當情聖還算情理之中,但我花花公子還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笑話,開什麼玩笑。
只可惜事實證明,天底下果然沒有什麼事是絕對的,就好比我怎麼也不曾想到自己會喜歡上一個女子,喜歡上一個從一開始就討厭我的女子,一個不溫柔又霸道嗓門大且拽上天的傲嬌女子。
對於私奔這種需要勇氣和財力的重要決定,我語氣真摯,態度嚴謹,神情認真,眸眼深邃,但那該死的宋祁蓉居然又是懷疑又是驚悚又是震驚,然後果斷一句話拒絕。
她拒絕我,她居然拒絕我!
她到底知不知道本公子是繼齊燁之後整個槿國都城最受歡迎的單身優秀男子,她到底知不知道本公子的愛慕者可以從城南直直排隊排到城北還需擠破頭,她到底知不知道本公子渾身上下都是閃光點,足以成為所有待嫁閨中的姑娘的夢中情人。
可她居然狂拽地繼續吃她的果子,順便丟出一句:「我不要!」
我氣得想掀瓦!
「你很喜歡那個男的?」磨牙霍霍。
「哪個男的?」
少裝蒜,「和你有婚約的那隻。」
「我喜歡他?有沒有搞錯,我根本連他長什麼樣都沒弄清楚,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他。」她像是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我不明白,「你要不喜歡他,為何回來?」
「這裡是我家,我為什麼不能回來?」
「那合八字呢?」我心裡不是滋味。
她一手撓頭,「為什麼我沒聽懂你說的每一句話?」
我氣絕,感情我聲情並茂地講了這麼多,她根本沒跟上我的思維?
算了,之前的事暫且不提,還是直截了當些的好。
我深吸一口氣向她表白,結果被罵神經,我挫敗,和宋大小姐交流真心是一件難事。
她轉身就要走,我身影微移,瞬間就到了她面前。肩膀上的傷因為幾次的大動作而有些發疼,我卻不管不顧,左右死不了。
宋祁蓉驚呼,像是開口要喊什麼,我手一動,捂住她的嘴。
哼,不用想也知道,她想喊的鐵定是「非禮」二字。
我近距離觀察她,論美麗,她沒有比我見過的那些傾城國色要美。論溫柔,十個宋祁蓉也比不上一個翩翩。論才智,好吧,這點算是她少有的幾個優點,雖然比不上流盈那般,但也算是我見過中較為靈敏的,就是有時仍是衝動野蠻了些。
這麼一分析,這女人似乎很平凡,我難以置信自己到底看上了她什麼?
「嘖嘖,我到底是怎麼喜歡上你的,野蠻又粗魯,沒有一點女子該有的溫柔模樣,我是審美下降了不成?」
宋大小姐「咿咿呀呀」地不知在說些什麼,不過從那怒火寥寥的美眸中便可得知,定然不是什麼好話就對了。
我自動忽視她的掙扎,接著說:「宋祁蓉,我現在鄭重告訴你,本公子已經決定激流勇退,開始追求你,直到你答應和我成婚為止。」
我看上的人哪有讓別人娶走的道理,想都不要想!
「你甘心放棄那麼多紅顏知己?」
我故意逗她:「要不,你再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考慮考慮?」
她一拳過來,氣得大吼道:「林瑾瑜,你怎麼不去死!」
「我死了,你豈不是要守活寡?」我似乎很喜歡和她鬥嘴,每每看到她氣急敗壞的樣子我就莫名地感覺心情大好。
言歸正傳,我問及生辰八字的事,後者卻茫然不知所以地看著我:「什麼八字?」
我方覺悟過來,靠之,我竟被流盈給耍了一道。
月流盈!你最好祈禱我回去遇見你的時候你的身邊正好站著莊主大人!
再後來,成功約到宋大小姐是因為一個三分偶然七分蓄意的爬窗行為,我簡單明了地說:「喂,女人,我們約會吧。」
宋祁蓉七扯八扯,最後告訴我:「我再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我接過她的話,一棒子敲定日程:「……明天早上我在小巷口等你,就這麼說定了。」
不容她有任何拒絕,我火速地偷香竊玉一下,然後身影一閃,沒入濃濃的夜色之中。
然而,經過我後來的總結,這第一次的約會簡直是糟糕透了。
我一大早就起了身,有些擔心宋大小姐把昨天所聽轉身就拋去九霄雲外,我思索一番,決定再去跑一趟。
「說好的小巷口,你若不來,我可進去劫人了。」用飛鏢射入屋內,然後吹著口哨弔兒郎當地等在小巷口。
剛開始時一切都很順利,即便在疏菜攤前一問三不知,但也不覺得有何丟臉,反倒鬧得開心。
我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以前與不少女子這樣遊街玩耍,甚至泛舟湖上,聽曲品茗,但卻從未有過這般舒暢的感覺。
只是,這種感覺持續了一段時間,便蕩然無存。
迎面而來一大群嬌羞美艷的女子,把我牢牢地圍在中間,胭脂水粉隨即刺激著我的嗅覺。
難怪宋大小姐之前嫌棄我身上的脂粉味,許久不聞,我現在也是嗆得很。
有一個綠裳女子扭著細腰柔若無骨地依偎上來,媚眼一直不停地拋向我:「林公子,你上次送我的扇子真是美極了,什麼時候你再做一把給我如何?」
有……有嗎?
我怎麼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我側首去瞧,宋大小姐氣得整個人都散發著森森怒氣。
「你還敢說沒和這些亂七八糟的女子來往?」
我真心好冤枉,就差仰天長嘆鳴冤,這些人我都多久沒再見了。
不做任何遲疑地,我趕緊把那綠衣女子推開,以策安全。
「朋友之間幫個忙是應該的。」我說,化解尷尬的同時順便解釋送扇子一事。
才剛解決了一個,又一個不知是誰的依偎上來:「林公子,你說等你有空就來聽我彈曲的,這一走怎麼就沒影了。」
姑娘啊,你確定我說過這話嗎?又或者,即便說過,你都聽不出那是客套的表達?
我都還沒反應過來,又一女的撒著嬌說:「林公子,你上次明明說會想我的,卻不來看人家,真是討厭,人家可是對你日思夜想呢。」
「……」我默了。
這句話簡直比前幾個都來得更有殺傷力,簡直是天亡我也。
宋大小姐已經被擠出人群,等我焦頭爛額地處理完那群黏功一流的鶯鶯燕燕,看到的便只有宋祁蓉的背影。
我扶額,流盈說得對,舊情史太多,真心要人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