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林瑾瑜(七)
番外篇·林瑾瑜(七)
我一路盯著,直到斯文敗類進了國公府才閃身走人。
讓凌氏的暗探在短時間內迅速查出他的身家資料,我拿著那張宣紙,手關節都在發青。私以為,這輩子所有的怒氣加起來恐怕都沒有今天一天的多。
宋國公府西側的假山我常去,只因其就坐落在宋祁蓉所居的院子後方,人少平和幽靜清朗,坐在牆頭便可觀盡小院雅緻風光。
隨意地坐在牆頭上,我全身心放鬆下來,心情慢慢變好,又恢復往常的弔兒郎當。
我在等,在等消息的主動到來。
漫不經心地枕著頭,幽幽寧靜間傳來悉率的腳步聲。
「那個人是你打的吧。」
流盈到底聰明,一語中的。
其實我也沒出手多重,起碼斯文敗類依舊四肢健全,溝通無礙,行動自如。只不過是臉上浮腫了一些,五官歪了一些,髮型亂了一些,衣裳髒了一些,如此看去,好歹還有半個人樣。
我緩緩輕嘆,想想真是太便宜他了,早知道就該多教訓一會。這種人渣,留著也是浪費糧食。
流盈以略顯艱難但還算瀟洒的姿勢爬上牆頭,坐在我身邊,一晃一晃。
我與她說了斯文敗類的事,她亦是義憤填膺。
我想起之前她說過的一句話,忽然覺得甚是有理,「只要鋤頭揮得好,沒有牆角挖不倒。」
如今這牆角已經沒有紅杏在窺探,我暗忖,是不是該早點出手了。
我可料不準這市場行情,今天去了個陳公子,誰知道明天會不會又突然冒出個張公子李公子王公子。
所以說,還是先下手最為放心。
當天晚上,我便準備好一切東西,於次日收拾妥當帶著一排的聘禮上國公府提親。
國公大人這些天的大事可能經歷得有點多,看到我帶著一排的紅箱子進門,一向沉穩老練的他竟有些緩不過神來。
「瑾瑜,你這是……」祁然常年與他交往,往來密切,以至於我這般情況出現在國公府時,他也愣的說不出話。
我滿面春風不慌不亂地朝宋國公雙手抱拳,禮數周到。
「在下今日前來是準備向國公大人提親的,希望國公大人能將祁蓉許配給在下。」
祁然目瞪口呆,那樣子似乎像不曾想到自家妹子與我有過接觸甚至好感,以至於我此番前來鄭重提親。
流盈更是誇張,剛一進來嘴就張得能容下一個雞蛋,賊溜溜的雙眼在一排開去的紅箱聘禮上轉了一圈,嘴上不知在碎碎念些什麼。
國公大人倒是沒什麼表情,依舊嚴肅地、冷凝地、淡淡地看著我。
最激動的莫屬宋夫人,那表情讓我不禁有種誤入狼窩的錯覺,欣喜若狂幾欲老淚縱橫。
宋大小姐不是不乏追求提親者,怎麼宋夫人看起來有種恨不得女兒趕緊嫁出去的急切感,甚至有種即便倒貼也無關係的錯覺。
所有人都靜默無聲,要麼站著,要麼坐著,要麼打量我,要麼打量聘禮,要麼低頭降低自身存在感。
唯有宋夫人,臉上的笑從我說提親開始,就再也沒停下過。未來岳母有好感這是個好兆頭,我溫文爾雅地也站著,行為舉止,一言一行自覺不可挑剔。
「不知公子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宋夫人開始詢問我的身家人品。
「娘。」我還未說話,已經接受眼前事實的祁然代為介紹道,「這是序凌山莊的二當家,林瑾瑜林公子,與我們國公府的幾家私行有過生意上的來往。」
宋夫人似乎知道我,恍然大悟地連連點頭。
「在下見過國公夫人。」我甚是有禮地欠身,不卑不亢。
問題一個緊跟著一個,我從容不迫地回答,看未來岳母的反應,似乎很是滿意。祁然立在一旁無事,走過去坐在流盈身邊,兩人一起嗑著瓜子看好戲。
宋夫人又繼續問:「林公子平日里可有什麼不良嗜好?」
不良嗜好?
我之前喜歡逛花樓聽曲子逗美女,這樣算不算是不良嗜好?
認真地思索片刻,我如今已然急流勇退溫潤從良,應該就不算在內吧。
沒錯,就是這樣的邏輯。
我淺淺一笑:「沒有。」
看不出來宋夫人端莊典雅,但言語足夠直接犀利,若不是他提前給自己心理暗示,恐怕當場就忍不住要破功。
她老人家居然問我:「不知林公子身體是否有隱疾?」
「噗——」流盈含在嘴裡的茶撒得滿地都是,甚至輕咳起來,整個廳里的人都把目光轉移。
我儘力保持自己的風度和修養,裝作回答一個在平常不過的問題:「在下前不久才剛讓凌氏名醫檢查過,沒有任何問題,國公夫人大可放心。」
「老夫聽說林公子你的風流韻事似乎不少。」一直做沉默狀的宋國公突然厲聲看向他。
早知會提到這個不得不面對的問題,我整了整衣袖,侃侃而談,直至最後那句「在下對祁蓉是一片真心,還望國公大人能忍痛割愛,將祁蓉嫁予在下為妻。在下願對國公大人保證此生絕不納妾休妻,一心一意對祁蓉好。」
說這些,都是我的真心話,相信在場熟知我的都能聽得出來。我林瑾瑜若想對一個人好,自然是千般萬般的好。若是不上心,就只能當成應酬消遣般一晃而過,不留蹤影。
感情,是一輩子的事,不輕易付出,不輕易許諾,不輕易拋棄。
宋國公眯著銳利的眼,面龐剛毅冷峻:「老夫又怎知你此時所說是否是真?」
我笑,「國公大人想要在下如何證明?」
「除非……」
「爹!」
突然間闖進的聲音打斷了宋國公對我的提出的要求,我抬眼望去,宋大小姐已經快步過來擋在我面前,憤憤道:「爹,你幹嘛總為難他。」
宋國公是個精明謹慎的主:「你這丫頭,爹這還不是為了你好,免得你以後一著不慎嫁了個豺狼。」
豺狼?我默了,這一家子形容人的詞真心讓我無語凝煙。
流氓無賴登徒子,現在又換了一個新鮮詞:豺——狼!
好吧,我只能無言以對。
面對未來岳父的言辭,宋大小姐總算說了一句讓我無比滿意的話:「那也是女兒自願的。」
儘管這句話的提前是在我乃豺狼的條件下。
宋大小姐自願,宋國公也不是專制的人,嘆一口氣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親事就此定下。
四月十九,是國公府商定出來的大喜日子,聽說是個極為喜慶的一天,宜齋醮、嫁娶、交易、出行、祭祀、祈福、求嗣。我對這些東西一向不看重,但博個好彩頭也是好的。
定日子,對八字,這些需要顧問上天佛祖的事情由岳母一人全權包攬,我便對其他的大婚細節進行如數的清點和檢查,決不讓任何突髮狀況影響。
離大婚之日還有段日子,我即將從一個萬眾矚目行情極佳的優秀單身男子躋身到已婚階層。以前的那些紅顏相好不信我從此改頭換面守著良妻美眷過起小日子,紛紛尋各種七七八八的借口來山莊附近查看,結果再垂頭喪氣捶胸頓足地離開。
當然也有特別不配合的群體,非鬧著要見我一面討個說法,我皺眉,討什麼說法?我往常頂多和她們聊聊天喝喝酒聽聽曲,關係正常得就和白開水沒兩樣,這些人怎麼就非弄得好像我怎麼她們似的。
這思想怎會如此不健康,真是讓人不敢恭維。
那次鬧上門時正巧被流盈看見,好在她與我一致對外,沒把這事與宋大小姐分享,否則只怕我又該好言好語解釋一番。
倒不是我心虛,只是覺得好端端地整一蛾子出來,只會破壞好心情。
四月十九,終於千盼萬盼迎來了這一天。
我身著紅色新郎錦袍,騎在黑色駿馬上,馬蹄子緩緩踏著,晃得我越發神清氣爽意氣風發。
停在國公府前,兩長輩早已在府門前靜等,我連忙翻身下馬,彎腰行一個大禮:「小婿見過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再向宋祁然作一揖:「見過大舅子。」
宋大小姐已經被攙著出來,和岳母大人雙手相握,一身風華地站在那裡。宋夫人同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捨不得女兒嫁人,哭得是稀里嘩啦。
宋大小姐隔著紅蓋頭說著幾句安慰話,卻不見宋夫人有半點停止或是稍緩的趨勢。
大門前,除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剩下的便是岳母大人的震撼哭聲。
越哭越凶,眼淚越擦越多。
宋祁蓉一跺腳急了,想都不想就喊:「娘你不要再傷心,大不了女兒不嫁就是了。」
我的臉瞬間就漲成豬肝色,這該死的女人,她還真敢講!
我今天就算是綁,也得把這小姑奶奶綁回去拜堂不可。
眾人皆是一愣,怕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般情況。
岳母大人眨了兩下眼睛,麻利抹去兩頰淚水佯怒道:「說什麼胡話!趕緊上花轎,快快快,流盈,快扶你姐姐上花轎去。」
那架勢,竟是比我還心焦。
「啊?哦——」流盈牽著宋祁蓉往花轎方向走去。
花轎簾放下的瞬間,我暗地裡鬆一口氣,又復之前喜氣洋洋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