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一章:難辦也要辦
這事不好處理,所以朝廷設立了耆老制度。
挑選德高望重的老人擔任耆老,各村之間遇到矛盾的時候,由耆老出面負責協調。
這一制度在過往的時候很好的幫助朝廷解決了這些難題,朝廷的行政命令也能輕易的下到各村。
但是現在,恰逢大旱,又遇地主惡霸攔斷灞水,導致下游徹底無水可用。
而耆老沒能在第一時間出面協調,或者是根本就沒有協調的能力,也就有了現如今這個結果。
倒不是耆老制度的沒落,而是天災,雙方地位不對等,導致耆老無從下手。
「皇兄可有辦法解決?」對此,李元吉也甚感頭疼的問著李道宗。
「臣暫無對策!」李道宗搖了搖頭。
能看清問題所在,不代表能拿出對策。
李道宗常年居於靈州,主要的任務是防備突厥從靈州突破,他是以將領軍事為主,靈州的政事也都是圍繞著軍事進行的,與關中腹地完全是兩個不同的發展模式。
在那邊,沒有那麼多的地主豪強,就算是有,自己只要一出面,保准可以解決問題,至少也能讓他們表面上安靜一段時間。
但是在長安,各種關係網路盤根交錯,複雜到不用上一兩年的時間,甚至沒辦法完全搞清楚其中的狀況。
「回宮!」見李道宗也毫無辦法,李元吉只能頭疼的喊著回宮:「把玄齡,杜如晦,還有魏徵給朕找來。等等,把裴寂也喊來。」
本想不找那麼多人,但裴寂作為老資格,這事把他拉下也不太合適。
現在的朝廷也不太穩定,至少在自己改革完成之前,都會保持這樣的現狀。
不過對此自己倒是一點也不擔心,還是那句話,沒有了競爭者,他們也就沒了改換門庭的機會,自己便是做錯了什麼,他們也只能忍著,然後自己開導自己。
……
「陛下,事情已經查清楚了。」宮殿上,馬五匆匆進入彙報著。
在前去調查的途中,恰巧碰到了暗衛的人前來彙報,因為要調查整件事情的起因,所以暗衛的速度稍稍慢了一些。
但是在李元吉剛回到宮中不久,具體的情況也已經彙報到了馬五這裡。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李河村鍾家在灞水修建了大壩,臨時將河水改道,用於灌溉李河村鍾家的耕田。下游數百村子無水可用,先是上門討要說法,無果,於今日由張橋村裡正張財旺聚集百姓再次前往李河村要求放水,途中有百姓聽聞消息也紛紛加入。」
「先動手的是鍾家,他們將張財旺從人群中誘騙出來,然後強行溺水施加私刑,張財旺的兒子率眾開始械鬥。目前死者二十二人,百姓八人,鍾家家丁十四人,其中包括張財旺,他是被溺亡的。下面的人打聽了下,鍾家和張橋村的張家這幾年名聲並不好,因張財旺獲取了里正資格,導致張家的嫉恨。」馬五將整個事情詳細的一一道來。
「張橋村?張家?」裴寂暗暗一愣,越聽越覺得這個地方和名字怎麼那麼熟悉?疑惑著問道:「可是灞橋附近的張家村張家?」
「正是!」馬五點了點頭。
「這事跟張家有何關係?他們不是與鍾家爭鬥的嗎?」裴寂有些不明白,但那個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人,自己已經確定了。
「實際上這件事情的導火索,就是由張家引起的。」馬五繼續說著:「下面的人也在附近打聽了下,受到旱情的影響,十里八村的地主也開始接濟百姓,就算不是免費的,利息也是處於可接受的範圍之內。
但是張家從一開始就要求用耕地來換糧,一畝永業田換糧半石,一畝口分田換糧一斗,百姓無人能夠接受,故而只能想辦法保住莊家。
而且據說,張財旺帶著人出發之前,還在村頭與張家長子張大昌發生了口角,而等張財旺等人感到李河村的時候,張大昌就身處於李河村,且手中拿著一把劍。」
「哎,造孽啊……」聽完整件事情的原委,裴寂鬱悶的嘆了口氣,神色稍顯有些低落。
「裴公這是為何?」裴寂的反應讓李元吉有些意外,摸不著頭腦。
「陛下有所不知,這張橋村張家,倒是與皇室有些舊情。」裴寂懊惱的說著,若是小事,憑藉著以往的那份舊情,自己倒是可以勸說李元吉還了這份情,但這等大事,就是李淵在這裡也不好處置,更何況是油鹽不進的李元吉?
李元吉眉頭緊皺,難道這張家也是某個被封了王的?沒聽說過呀!
「大業年間的時候,那時候張家老爺子還健在,嗣昌率兵經灞橋北上迎接陛下大軍之時,曾因缺少軍糧,故路過張家村的時候,得到了張老爺子的援助,後來陛下曾派人前去感謝,張家老爺子卻拒絕了謝意,拒絕了一切獎賞,直到三年前,張家老爺子去世之時,陛下派嗣昌前去弔唁,這才知道,當年那事張家的一些子嗣根本不知情,而當時他們也都在長安,只是沒想到,張家老爺子一去,張家就成了這副模樣。」裴寂略顯悲傷的解釋著。
張老爺子樂善好施,是十里八鄉的老好人,但時間長了不聯繫,加上雙方地位的差距,也就導致了逐漸忘記了還有這麼一號人。
如果不是聽到張橋村張家,裴寂也不會想到十多年前的這份舊交情。
這事還真是讓人棘手。
這份交情並不深,但身為皇室,對待普通的百姓,卻不能用忘恩負義來對待。
如果這件事情不考慮以往的舊交情,那就是朝廷的不是。
可事情鬧的這麼大,若是考慮了以往的舊交情,其他數百個村子的百姓又該如何?
張老爺子已經不在了,以張家父子的個性,若是這次朝廷偏袒了他們,他們會不會更加的瘋狂?
若是讓他們扒出了以往的交情,會不會以此作為要挾,從此便無法無天?
還真別說,以張家父子干出來的這種事情來看,還真有這種可能。
「陛下,這是兩個階級的問題,但也是一個村子對數百個村子的問題,臣認為,此事必須要從嚴,從重的處理,朝廷必須要利用這一次的事情,給某些人敲響警鐘,否則隨著旱情的加劇,這等事情會越來越多。」思慮再三,考慮到種種問題,魏徵站出來進諫道。
魏徵並非謀臣,但讓一個直臣說出謀臣該說的話,這似乎也印證了當下局勢的危險性。
「臣倒是覺得,鍾家是直接動手的,張家雖有壞心思,但並未真正的出手,所以在處置鍾、張兩家的時候,可區別處置。」房玄齡也點了點頭。
但與魏徵不同的是,他必須要考慮張家過往對大唐的舊情。
雖然情誼小,但這事朝廷必須要記著,不能讓人覺得朝廷不講情面,也同樣不能讓人覺得,有了朝廷的情面,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善!」李元吉也比較傾向於站在百姓這一側,主要是這兩個地主做的實在太過分了。
魏徵與房玄齡的建議,正好符合自己的心意,繼續吩咐道:「鍾、張兩家要分別處置,馬五配合,此事就交給魏卿處置。」
「臣徵遵旨!」魏徵連連拱手應下。
魏徵是個聰明人,這事交給他去辦,沒有問題。
魏徵也很清楚這件事情應該怎麼辦?特別是在裴寂的提醒和房玄齡的建議,以及自己的叮囑過後。
若是還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那歷史上的魏徵,怕也是那徒有虛名之輩。
顯然魏徵並不是那徒有虛名之輩。
當下的局勢,沒人比魏徵這個中立者能看的更清楚。
張橋村與李河村的械鬥事件,說小了只是兩個村子為了爭水而發生的械鬥,但說大了,這事若是處理不當,怕是會讓其他地方紛紛效仿。
雖然天下間吃相這麼難看的地主不多,但終歸是有的。
而那些吃相好一些的地主,最終的目的也是一樣的。
對於這種大環境,自己當下無力去解決,但也必須要狠狠的敲打一下地主階級,最好能讓他們收斂著點。
說實話,當下這種感覺很不好。
這種體制之下,危難之際,百姓第一個想到的是地主,而非官府。
從某個層面上來講,地主的存在,也削弱了官府在民間的影響力。
而皇帝其實與地主沒什麼太大的區別,無非一個是低級別的剝削家,一個是高級別的剝削家。
但李元吉卻始終認為自己與那些人不一樣,地主制是限制社會經濟迅速發展的一道坎,要想取得突破性的進展,就必須要跨過這道坎。
雖然很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有些時候,李元吉也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異想天開,但還是要試著做出一些改變。
處理完了這件事情,李元吉心中一直思考著的另一個問題,雖然不是最好的時機,但先提出來,讓大家有個心理準備比較好。
「朕欲將皇家財政與國家財政分開,以此來避免皇家無休止的耗費國庫錢財……」